“瑾兒……”秦氏不由也隨著女兒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驚惶與擔憂全文閱讀。


    前院與後院不過短短幾十步的距離,母女兩個走得不快,卻也片刻就到了。前院的仆婢們也與後院的一樣,屏氣斂聲,各自謹小慎微的侍立做事。再次遭了血光,又遇上主家發怒,這些底下人也都是十分不好過。


    賀姨娘正在老太太正房外頭站著,見了秦氏兩人過來,朝屋裏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老太太和侯爺都發怒了,剛才侯爺叫了四姑娘過去,董姨娘也跟著呢。”


    秦氏點點頭,攜了女兒的手,慢慢走近屋中。賀姨娘身份低微,事情不涉及她,輕易進不得老太太的屋子,隻能留在門外候著。如瑾見她麵有擔憂之色,感激地衝她笑了一笑。這家裏跟她們母女貼心的人不多,賀姨娘如此已是十分難得。


    如瑾隨著母親進了屋,外間裏小丫鬟們都被遣退了,吉祥親自在內室門口掀簾子,神色凝重。氣氛是沉悶的,未曾走進內室,如瑾已經感覺到了祖母和父親暗沉沉壓過來的怒火。秦氏握著女兒的手又緊了幾分。


    “跪下。”甫一進門,端坐在床上的藍老太太已經沉著臉開了口。


    藍如琦已經跪在了屋地當中,淺藕色的裙裾鋪開在打磨平整的青磚上,似是芙蕖鋪開的柔瓣。如瑾母女走進來,她也未曾向後看過一眼,隻靜靜的跪著。


    藍澤坐在老太太下首的彈花錦椅上,臉色依舊是青得難看。他的身後是瑟瑟侍立的董姨娘,本是看著藍如琦擔憂心疼的,等到如瑾進來,就給了如瑾一個銳利的眼鋒。


    “婆婆,您老人家先別動氣,瑾兒她剛回來,聽她說說原委再處置不遲。”秦氏自然不會讓女兒跪下的。進屋聞聽婆婆發怒,率先開口。


    “你住口。”藍澤陰沉著臉看向秦氏。


    如瑾扶了母親到一旁的椅子上讓她坐,轉頭才去看祖母和父親帶怒的模樣。“祖母,孫女私自出門是不假,但您且先別生氣,容孫女稟告一二。”


    “說。”藍老太太雖是含怒,總算比藍澤沉穩一些。


    “請董姨娘和四妹先出去,孫女要說的事情,家中越少人知道越好。”


    “這怎可?三姑娘莫非是要背著四姑娘……把事情全往她身上推麽?”董姨娘站在藍澤身後低聲開口,當著老太太的麵,她不敢說的太張揚,依舊是往日怯懦的樣子,意思卻也逮到了。


    老太太瞄了一眼董姨娘:“你出去。”卻沒有往出趕藍如琦。


    “侯爺……”董姨娘弱弱看藍澤。


    “出去!”老太太最看不得妾室在兒子跟前使動作,先皺了眉。


    董姨娘不敢再辯駁什麽,朝著藍如琦使了一個眼色讓她警醒,自己挨挨蹭蹭的出去了。藍澤冷冷哼了一聲朝如瑾道:“這下你該說了吧!還要怎樣?”


    如瑾卻隻是搖頭,仍道:“四妹也出去才是,我要說的事情不能讓她知道。”


    “混賬!”藍澤一掌拍在案幾上,“分明是托賴之詞,這事你們姐妹兩個誰都別想撇清關係,偷出府門的是你,再怎樣你妹子也隻是從犯!”


    麵對藍澤的怒火,秦氏皺著眉頭,疑惑看著女兒。藍老太太麵沉如水,顯然和兒子想的一樣。倒是藍如琦依舊靜靜跪著,也不爭辯什麽,似乎不怕如瑾朝她身上推諉似的。


    如瑾頭上未著釵環,隻用一支魚蓮紋的檀木簪子挽了青絲而已,素淡如水。任是被祖母和父親用怎樣含怒的眼睛看著,她也沒有驚惶緊張之色,反而淡淡一笑,眉目之間似籠著月初時天邊升起的新弦之清華。


    “父親,事情未得分明,您卻已然給女兒定罪了麽,什麽主犯從犯,像是女兒犯了多大罪過似的。女兒若想撇清,自有千萬種法子,至於故意將四妹遣出去再往她身上潑髒水麽,豈不是蠢笨到家了。”


    “你還要頂罪抵賴?閨閣女子私自逃出家門難道不是天大的罪過!”藍澤喝問。


    如瑾緩緩走到藍如琦身邊,伸手攙她:“四妹,你也別跪著了,此番你幫我遮掩出府,做姐姐的自不會讓你替我受罰。”既然藍如琦要摻和進來揭發攪鬧,和碧桃想的一樣,如瑾也就順勢將她拖入水中了,當時有人證在場,藍如琦卻也抵賴不掉。


    聽了如瑾的話,藍如琦並沒有站起來,抬頭望著如瑾,隻道:“多謝三姐,能幫你與淩先生見上一麵,妹妹無悔,甘願受罰。”


    “混賬,混賬,都是不肖子孫!”藍澤聞言火冒三丈,頭上一陣鑽心疼痛,捂著腦袋歪靠在椅背上。


    藍老太太皺眉看了兒子一眼:“沉穩著些,身子不好還不知道壓火氣,堂堂的侯爺怎能喜怒全都擺在臉上。”責備完了終是心疼兒子,又問,“要緊麽,去吃了藥躺一會?”


    “沒事,先處置了這兩個悖逆的丫頭再說。”藍澤緊閉著眼睛將頭靠在椅背上,擺了擺手,臉色十分痛苦。


    如瑾對祖母和父親的言語充耳未聞,隻微微眯起了眼睛,認真看著一臉休戚與共之色的藍如琦。她一直覺得這個四妹讓人不安,太靜了,靜的像是伏在草叢中一動不動的蛇,雖然看上去安然無害,卻是冷不丁就要出來咬人的。


    如今,終於耐不住了麽?


    “四妹,多謝你的幫襯。”如瑾淡淡道。


    藍如琦揚起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姐妹同心,祖母和父親若要懲罰,一起罰了我們便是,出府見人的雖然是姐姐,但我做了什麽也絕不推諉。我們既然做下這事,敢做就敢認。”


    語出鏗鏘,擲地有聲,真不像是一貫膽小怯弱的她能夠說出來的,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如瑾慢慢眨了眨眼睛,“四妹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絕不撇下三姐姐一個人就是。”藍如琦跪得筆直,口中言道,“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慣常隻在書卷上看到的句子,今晨聽得姐姐從口裏說出來,妹妹才知這兩句話有何等分量。姐姐既然肯為了淩先生喬裝出府,情意可動天地,我又怎會為了自己安危而置姐姐於不顧。姐姐隻需知道,這世上的情意除了兩心相悅,卻也有姐妹情深的。”


    蟾宮桂色的兩耳三足雙層銀香爐,鏤空雕紋中嫋嫋透出輕薄的煙霧,一縷又一縷,升到半空便都消散不見了,唯有八寶栴檀的氣息遺留下來,充斥在屋中每一個角落,鑽進口鼻,染了衣裾。


    “韌如絲,無轉移。”如瑾低低重複著藍如琦吟誦的詩句,吸一口辛香綿和的旃檀氣味,唇角略向上翹了一翹,“四妹這詩用得真是恰到好處。”


    簡簡單單幾句話,已將她與淩慎之的私情描繪得淋漓盡致。


    “四丫頭你怎地滿口胡言?”秦氏急得從椅上站了起來,“你三姐姐是什麽人,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小小年紀,你跟誰學的這樣居心叵測?”


    “你給本侯閉嘴!”藍澤揉著腦袋,仍是不忘厲聲嗬斥。


    藍老太太眸光漸漸緊縮,慣常穿的寶藍暗團福紋褙子本是端穩貴氣,此時卻映得她臉上籠了青黑色。“好,你們做的好事,想不到我藍家竟然還有如此鐵骨錚錚的子孫,真是可喜可賀!”


    如瑾朝母親搖了搖頭,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您不用著急,隻是四妹一麵之詞,祖母和父親想必還想聽聽我的。”


    “你還有何話說?”藍老太太銳利的目光盯住如瑾。


    如瑾瞥一眼藍如琦,抬頭道:“既然四妹不肯出去,那麽也隻得讓她聽了,事後祖母和父親想辦法讓她守口如瓶就是。您二位不必發怒,我這就把出府的事情說與大家知道,聽了我的話,祖母和父親若還想懲罰,那麽我也無話可說了。”


    “說,你說,本侯聽聽你還有什麽花言巧語,還要怎麽遮掩你德行有虧的醜事!”藍澤哼道。他對女兒用了“本侯”的字眼,已是拿如瑾當外人看了。


    如瑾看向他,婉聲道:“隻問父親一句話,您可有得罪首輔王大人?”


    “什麽?”藍澤顧不得頭疼,立刻張開了眼睛,挺直了身子。


    “女兒問您是否得罪過首輔大人,乃至他對您頗多微詞,很是不滿。”如瑾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藍澤眉頭擰了起來:“你說的都是什麽?說你出府的事情,怎地扯到王首輔身上了?”他臉上都是震驚。為著女兒突然一反常態的提起朝臣,也為著首輔不滿的消息,驚疑不定。


    “女兒出府,正是與此有關,所以說起原委來才要董姨娘和四妹回避,朝堂上暗地裏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想必父親是明白的。”如瑾低眸斜睨藍如琦,“至於四妹口中所說的什麽蒲葦磐石的,女兒一點也不明白,待得事後父親仔細盤問她就是了。”


    藍如琦視死如歸的神情微有變化,幽幽看向如瑾。


    ------題外話------


    今天有事耽擱了,12點前完不成一萬,先上5千,後5千正在寫,姑娘們先去睡美容覺,明天再看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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