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家大小姐是知道進退的,此時連忙說:“我們也出來玩半天了,該回去陪著母親聽戲才是,怎能總顧著自己玩呢最新章節。雖不如藍如瑾這樣鬧得名聲大壞,可衛太太事後親自登門送還兒子醉酒“撿到”的信物,著實給了藍家一個耳光,更別提事後衛家與藍家自此疏遠,更在裕隆二十一年的變故中順勢踩了藍家一腳。


    這樣的惱人舊事,怎能再讓其於自己眼前重演。


    張氏安排宴請男賓居心叵測,她就要牢牢控製事件的女方。


    ……


    青州城裏大戶人家的風俗,每一年的三月三,家中必要請要好親朋的女眷前來相聚,今年你家,明年我家,開席唱曲熱熱鬧鬧,從上午玩樂到太陽落山,興頭好的還要持續到半夜方戀戀不舍地道別離去。


    然而這一年的三月三,開設在襄國侯府裏的聚會卻早早在午飯之後就散了場,且除了侯夫人秦氏在那裏陪著客人用飯之外,藍府最尊貴的老太太和實際的掌家人張氏卻沒有出席午宴。從待客之道上來說,這樣是十分失禮了。然而客人們卻也都沒說什麽,因為侯府裏拿出的理由是藍老太太突然發病,張氏在侍疾。


    賓朋離去,藍府裏外清淨下來。


    是真的清淨。從外院到內宅,除了有差事不能停的仆婢之外,閑雜人全都老實躲著,盡量不往主子跟前露麵,平日愛串門的丫鬟婆子也都悶在屋裏不再亂走。


    府裏出事了,主子們發火了,這是所有奴婢的共識。


    “今日這事,你怎麽看?”


    南山居宴息處,藍老太太正襟危坐,臉色鐵青,饒是經年見慣了風浪,此時也難掩憤怒情緒。


    一幹奴婢全都屏退,屋門口幾丈遠還立著守門的小丫頭。偌大房間裏除了盛怒的藍老太太,隻有丫鬟如意跪在地上,垂首回話。


    事情經過早已回稟完畢,相關人等該捆的捆,該警告閉嘴的警告閉嘴,暫時算是告一段落。然而藍老太太單獨留下如意問話,卻是要問不想別人聽到的了。


    如意沉思了一下,才斟酌開口:“奴婢不敢妄言,一切怕是要等賊人審問出來才能定論。”


    藍老太太卻是冷笑:“敢做出這等事的,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又怎會讓你審出來,咱們藍府又不是稽辦司牢房。你隻說你看到的,想到的。”


    這次如意沉思的時間更長,半晌才道:“此事看前半段,奴婢一度以為是三姑娘算計大姑娘。但賊人喊出三姑娘名字,情勢急轉,看來卻是要陷害三姑娘,誤弄到大姑娘身上。”


    藍老太太叫如意起來,卻並不問話了,隻在那裏沉吟不語。


    如意屏息垂手,呼吸都放得很輕,好一會才從眼角餘光瞥見老太太略微動了動身子。她抬眼望去,發現老太太也正朝她看過來。


    年近六十的老婦人臉上皺紋已經很深,經常生病的緣故,麵色也不是很好,偏黃偏暗,然而一雙眼睛卻仍然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明亮。被這雙眼睛沉沉地盯著,就有很大的壓迫感。


    如意一驚:“老太太恕罪!奴婢失言了!”


    “你不必驚慌,下去吧。”藍老太太揮了揮手,如意如蒙大赦,躬身退出,臨到門口卻又被叫住,“叫錢嬤嬤晚間來陪我說說話。現下你們不必伺候了,都下去,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恭肅應了,如意垂首退出次間門外,到了外間才敢直起身子啟簾出門。


    吉祥等在門外,聽說不必進屋伺候了,就揮手叫了兩個小丫頭候在屋門口,攜了如意到耳房詢問詳情。兩人平日親厚不比旁人,如意心中也是忐忑,將事情前後全都說了出來。


    “你糊塗了!”吉祥聽了她在屋中應答的幾句話,眉頭大皺,“這樣的事撞上就是禍,若不是當場有外客在,你們這些人恐怕……事後你不說遠遠避著,竟然還參與審問,還說出什麽陷害不陷害的話來,難道嫌命長嗎!”


    “會、會嗎……我隻是想著給主子分憂才幫著審問那賊人……老太太問什麽,自然要知無不言……”


    吉祥苦笑:“平日你也不是笨人,與丫頭婆子們周旋也有個計較,怎麽大事上這樣糊塗!豪門大戶要的是臉麵體統,這等陰私事背地裏如何且不管,一旦事發,不相幹的下人們多被滅口或是打發處置掉。今日幸虧是佟家的人在場,主子們知道滅口無用,你們方能脫出來。”


    吉祥原是前任太守家的丫鬟,那太守家裏姬妾眾多,陰私事不少,因此她在這些事上比如意見得多。如意本就被老太太那一眼看得心中發毛,此時聽了這番言語,更是驚慌。


    “姐姐我該怎麽辦……老太太剛才似乎是生氣了……”即便平日裏如何有大丫鬟體統,涉及自身生死,如意也亂了方寸。


    吉祥握住她的手,歎口氣:“你先別著急,老太太心善,就算要處置你們也不會太過嚴厲,何況此事牽扯人太多,未必會處置。”


    如意緩緩坐下,眉頭緊皺。


    ……


    入夜,幽玉院和往常一樣,早早關門閉戶。


    正房內柔和的光線透過窗紙,暈染了院中幽竹。新月甚淡,風過竹林,沙沙的聲音在屋內也能聽到。


    每天這個時候秦氏已經快要歇下了,她身體弱,睡得早,但今夜卻沒有。藍如瑾在她這裏還沒走,白日發生了那樣的事,想必藍府內許多地方的燈火都和這裏一樣,將要亮至深夜。


    秦氏靠在榻上,聽孫媽媽一五一十稟報所有細節,即便仍有孫媽媽不知道的事,但隻是說出來的這些已讓她驚駭莫名。她一直沒有說話,隻是聽著,臉色越來越蒼白。


    如瑾坐在一邊,手裏捧著一杯茶,茶水早就涼了。她偶爾抬起頭看看母親的表情,每看一次,都有些後悔那日說出自己落水蹊蹺的事。


    到底是她曾有過在深宮生活的經驗,讓人心驚肉跳的事見過聽過不少,麵對府裏這些算計就多了幾分從容,然而,讓身體不好的母親知道這些,到底對不對呢?


    她是女兒,日後不可能在家中過一輩子,讓母親多接觸這些長遠來說是好的,免得以後她不在時別人欺負母親。可是,母親的身體和精神能承受麽?


    正在思量,卻聽秦氏開口:“瑾兒,你還安排了什麽人,什麽事,說給母親聽聽。”原來是孫媽媽已經稟告完畢。


    如瑾有些遲疑,抬頭卻對上秦氏的眼睛。臉色依舊蒼白,然而目光那樣堅定,堅定得讓如瑾無法拒絕。


    她便從派碧桃打聽與東府有隙之人講起,從考量安排董婆子,到亭子裏的對話行事全都和盤托出,秦氏聽完默不作聲,半晌才開口:“約束好董婆子和她一起行事的人,若有走漏,她們都不必留了。我雖不管事,處置幾個婆子的力氣還是有。”


    如瑾愕然,母親語氣中的肅殺讓她感到陌生,這還是那綿柔避世的母親麽?


    ……


    在幽玉院留宿一夜,翌日清晨,起身洗漱未完,已有丫鬟來報。


    “五姑娘在院裏跪著請罪,奴婢們拉不起來。”


    “請罪?”如瑾挑眉。


    “五姑娘說昨日說錯了話,請太太和三姑娘別怪罪她。”


    正說著,果然有人聲從院子裏傳進來,先還不大,後來就越發清晰了,還帶了哭腔。


    如瑾正在梳頭,秦氏也還沒換好白日的衣服,母女倆詫異對視一眼,秦氏皺眉不解,如瑾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不由冷笑。


    “扶她回去,昨日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母親並不知道,談不上怪罪不怪罪的。她若覺得自己得罪了誰,可以去跟正主請罪。”


    丫鬟答應著出去,不一會,院子裏的哭聲更大了,即便在內寢也能斷斷續續聽到藍如琳的話。


    “……女兒年紀小不懂事,看到就直接說了出來,也是當時嚇得傻了,並不是故意要給大姐姐沒臉……求母親別怪女兒……”


    這下秦氏也明白過來了,原來是為了昨日四方亭中她去屏風後認人還叫破的事。可這事與這邊什麽關係,怎麽大清早跑這裏來告罪。


    如瑾低聲解釋:“她這是做給東府和祖母看呢,請罪這事傳出去,由不得人家要多想。她向來懵懂無知,別人就會想為何她要來給母親你請罪,母親和這事會有什麽關係……”


    啪!未曾說完,秦氏將一支鑲寶簪用力拍在妝台上。


    “趕她走!”


    伺候梳妝的飛雲連忙親自出去,指揮著丫頭們半拖半勸的請藍如琳回去。


    “母親!母親不要生我氣好嗎,都是女兒莽撞無知,以後一定不敢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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