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兒睡得有些不大安分,如扇的眼睫時不時地會上下搖晃,其上還留有幾絲如露水般閃亮的淚漬,但她卻十分安然地將整個腦袋窩在他的懷中,兩隻手都抱著他,生怕他會離開一般。


    沐卿保持這一個動作許久,直至外頭的豔陽撒進了窗欞,他方才小心地將她的手給拿了開,落床之際將被角給細細裹在她的周身。


    像是想起了什麽,他複又將下頭的被角給抬起,入眼的便是她那一雙尚還有些浮腫的白皙小腳,雖然這些日子來柏奚一直在為她醫治,但效果顯然不是很好,她到現在都未有什麽感覺。


    一條白光自他的指腹掠過,指腹之上旋即便破開了一道小口子,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食指滴落於她的腳上,不過眨眼的功夫,便乍起一束極為耀眼的光芒,但很快那光芒便又慢慢地暗淡了下去。


    做完了這些,沐卿方才慢慢地站起身來,將被子給蓋好,確定她還睡得很熟,這才緩緩地推門出去魍。


    不出所料,柏奚早已立於一株梧桐樹下,目光深邃而又明確地落在這間屋子上,直至沐卿推門而出,他方才將目光轉而落在了他的身上,輕歎了口氣,無奈之中卻又透露著三分惱怒:“果然隻要一遇到危及到她性命之事,你便能將一切給拋至於腦後嗎?”


    昨日乃是他與瑤姬的大婚,神界與仙界全數到場前來見證這堪稱絕世獨有的婚宴,卻不想新娘子在巫山等過了吉時也不見得新郎出現。


    炎帝原本對於這件婚事不是很滿意,當初瑤姬苦苦追求,丟進了他的顏麵,也未曾讓沐卿鬆口答應,而如今雖是沐卿同意迎娶,但炎帝心底裏還是未免有些不爽的檎。


    雖然自己最寶貝的女兒要嫁給六界最為尊貴的神尊足以讓神農氏一族在神界的地位提高至隻位於沐卿之下,但……從前的那道坎也不是這般三言兩語便能化解的。


    而如今倒是好,沐卿非但不曾在吉時出現迎娶瑤姬,反而將她丟在了巫山,整整一日不曾現身,這丟的不僅是瑤姬的臉,還讓整個神農氏日後再也無法在六界之前抬起頭來!


    不論是神界亦或是仙界,他們前來參加此次婚宴怕無不都抱著兩個念頭吧。


    沐卿迎娶瑤姬,他們真心誠意地祝福,順帶著可以好好地拍一拍炎帝的馬屁;但若是沐卿悔婚,那意義便是不一樣了,那個一向自詡高人一等的炎帝,不過也是爾爾,被沐卿耍得團團轉。


    所以無需沐卿親自去瞧瞧,便能預知到炎帝此時此刻是有多麽地怒火衝天,現下怕是已經氣到要衝去拆了沐卿的浮生殿了吧。


    聽此,沐卿隻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極為雲淡風輕地落座於石凳之上,斟了一杯滿滿的酒水,小抿了一口,“你在外頭站了這般久,就是為了說這句話?”


    “沐卿,你再如何任性也該有個尺度吧,即便你不喜瑤姬,但親口答應娶她的人是你,雖然說本君也並不怎麽喜她,但她身後站著的可是整個神農氏,你這般作為,將炎帝至於何地!”饒是如柏奚這般的性子,也是被他氣得怒氣難平了,就更不必說沒了臉麵的炎帝該是如何的心情。


    豈料沐卿恍若未聞般,隻淡定地將杯幾往石桌上一隻,緩緩地伸出手來,停在柏奚的麵前,悠悠然開口:“拿出來吧。”


    他麵上顯然一滯,未曾自其跳躍性的思維中反應過來,“什麽東西?”


    “本座將小果交由你照顧,可卻從未答應過讓你隨意取走她的物事。”若不是柏奚不動聲色地拿走係在夏果腰間的九天靈玉,他也就不會感應不到她不知在何時離開了北極,而且還遇到了什麽他根本不曾知曉之事,以至於傷了雙腳。


    若不是顧念著他們數萬年的交情,依著他的性子,怕是此時此刻不會這般好聲好氣地與柏奚說話了。


    柏奚麵色一變,不由怒發衝冠,破口大罵:“去你丫的,若不是看在你我數萬年的交情上,你以為老子願意管你的破事,神界再如何混亂也與老子沒有半毛錢的幹係,就算是你沐卿被他們聯合幹掉,老子都不會再半分手!”


    說著,便自懷中取出九天靈玉,朝著沐卿的臉便甩了過去。提手一擋便穩穩地接了住,他唇角微微一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便讓他們亂吧,越亂越好。”


    愣了愣,柏奚生生壓下心口處就要噴湧而出的怒火,衣擺一甩便徑自落座在了他的跟前,略一沉吟,不由壓低了幾分聲線:“你在懷疑神界之人?”


    “本座在殷虛之境沉睡三千年,自封神印,自然不會有任何人還能察覺到本座的存在。這般好的時機,足以讓那些有心之人趁機作亂,但明麵上卻隻露出了兩個腦袋,其餘諸神則是選擇隔岸觀火。”


    “那麽問題便來了,他們為何要隔岸觀火呢?很顯然,不出手便是代表著時機未到。本座雖是至今未曾察覺出其背後的黑手到底是誰,但怕是如今的神界,有盡一半的天神已經被那人掌控於手心了。”


    而他幾番之舉,有一時控製不住,但更多的卻是在暗暗布局,既然那暗中之人如此苦心孤詣地設局,他便給那人製造機會,攪亂表麵平靜,實則卻是暗潮洶湧的神界,這般好的時機,他便不信那人還會耐得住性子。


    聽到沐卿如是分析,柏奚麵上不由漸起肅然之色,目光定定地看向他,“既是如此,那你又要如何處理瑤姬一事?”


    即便是他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引出幕後黑手,但他與瑤姬的婚事卻是鐵打鐵地存在的,即便他昨晚與夏果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但不論怎麽說,他們兩人之間隔著的不僅是師徒關係,還有身份之間的差距。


    而這個差距,注定了夏果無法光明正大地成為沐卿的妻子。


    這般淺顯的道理沐卿不可能不會懂,但柏奚卻是不明,他既然心底裏如此清晰明了,又為何還會控製不住自己,邁出了那不該邁出的一步。


    “婚事依然作數,隻是期限權自在本座手中,本座想要何時便是何時,何人敢有異議。”這般無賴到無恥的話語,也唯有沐卿才能如此麵不改色地吐露出口。


    這話中的意思很是明了,他與瑤姬的婚事隻要他不改口便是存在的,但至於到底要在何時何日完婚嗎,很不好意思,那得要看他神尊大人何時何日心情大好了,說不準便將這婚事給辦了。


    但怕是也隻有柏奚這般知曉內情的人才知曉,沐卿口中的這個婚期怕是要被無限期地延長再延長,瑤姬怕是等到滄海無數次化作桑田,都無法如願以償地坐上神母的位置。


    雖然柏奚也並不怎麽喜瑤姬那般高高在上,鮮少將他人放入眼中的性子,但沐卿這般無賴到可惡至極的行跡著實是叫他不由不為瑤姬感歎。


    放著雷祖大帝靖華這般的好男人不要,偏偏獨獨戀上沐卿這般清冷的人,雖然說沐卿待自家的小徒兒確然是好到沒話可說,但這個好也隻是僅僅局限於夏果一人,其他人怕是連半分溫存都沾染不到。


    想來瑤姬定也是個喜歡受虐的料料,不然沐卿前前後後都待她一如往初般冰冷,她非但不曾心灰意冷,反而愈加癡迷,又能用什麽來解釋她這般詭誕的情商呢!


    這般想著,柏奚便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轉而目光在房門前轉悠了一圈,甚為曖昧地朝沐卿看了一眼,“昨晚感覺如何?本君可是在外頭當了一.夜的柱子,替你們看守著呢。”


    “如你這般禁欲了不知多少萬載的光棍,自然是無法體會其味道了,本座便算是說了你也不會明白。”雲淡風輕地飄出一句話來,毫不客氣地在柏奚的心口之上戳上數把刀子,赤果果地諷刺他這個萬年光棍是多麽地淒楚萬分。


    牙根被咬得‘咯咯’響,柏奚已經完全顧及不上形象了,周身上下布滿了陰氣森森的寒意,“沐卿你舅爺爺的再給老子說一遍!”


    “你待在小果身邊也有些時日了,便不曾發現過任何異樣?”就他昨日所見,那人顯然是魔界之人,但究竟是誰他卻是不清楚了,由於要顧及著夏果,他並未全力出手,所以也就給了那人逃跑的時機,後來發生的事有些脫離了他的本意,也就再次錯過了追殺那人的機會。


    聞言,柏奚不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認命地一口將桌案之上的杯幾取了過來,仰首一口飲盡,“沒有。不過想來其法力定也是上等的,不若怎會隱藏地如此之深,連本君也不曾發現。”


    “能力不夠便是能力不夠,你又何必要轉個彎子找台階下呢。”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足以叫柏奚原本有些被他帶走的怒意再次衝上胸口。


    不待他再次發怒,沐卿已慢悠悠地將九天靈玉擱置在手心,在指腹之上破開了道口子,任由其鮮血滴落在上頭,九天靈玉如是遇上了百年難得的美味佳肴一般,迅速地將血給吸允了進去,瞬間整個玉身開始變得通透明亮。


    柏奚見之,立馬便臉色大變,伸手想要去奪九天靈玉,卻被沐卿輕而易舉地給避了開,他不由怒吼出口:“你丫的是瘋了麽,現下是什麽時候,你竟然又為了她自損神力!”


    淡然地收回了手,指腹之上的傷痕眨眼之際便消失不見,方才抬首看著他,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你不說我不說,便不會有人知曉。再者神力損失了可以慢慢補回,這般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是近來腦袋被門給夾地太厲害了麽。”


    “去你妹的,老子才懶得管你!”柏奚脫口而出便是這句話,但他顯然是忘了就在前一刻不久,他還如此信誓旦旦地說不再管沐卿的破事,結果一轉頭就又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起身便想要離去,但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麽極為重要之事,又坐了回去,瞪著沐卿道:“不要以為本君不知曉,你是想把本君氣走,然後獨享小果子做的佳肴吧。”


    他在外頭可是當柱子站了一.夜啊,怎麽說也得要好好地犒勞犒勞他一番才成,不然便算是被沐卿那廝氣到吐血他都不走。


    以單指微抵著下頷,沐卿笑意斐然地看著他,“怎麽會,本座親自下廚做給你吃,如何?你是想要吃生煎,還是活剝?”


    被沐卿那看似在笑,眼底卻泛起的森森寒意弄得不由渾身一抖,尤其是在他還這般話音溫存地問他是要吃生煎,還是活剝時,讓他不由自主地變想到了那極為惡心的畫麵,身形一閃便要跑路。


    但臨走前還不忘拋下一句:“明日本君便將你這個衣冠禽獸把自家小徒兒弄得下不來床的事兒發揚光大,標榜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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