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城遠離熱鬧地帶的一條街道附近,矗立著一棟寬大的宅院。光看門外的朱門石獅,便知這宅子的與眾不同。這曾經是月城數一數二的名門之家梅家的府邸。然而,時光流逝,十年的時間,早已物是人非。當年鼎盛一時的大家族,早在十年前便已莫名地在一夜之間慘遭滅族。而這棟府宅,現今已換了主人,隸屬於當朝二皇子白皓顯的府宅。


    雖然換了主人,但是,新主人白皓顯卻並沒有對梅府裏麵的一草一木,甚至一磚一瓦作出大的改動,依舊保留原樣。唯一不同的是,在府中最幽靜美麗的院落裏,原本屬於梅家大小姐梅珂竹的小院落中建起了一座小書樓。


    那裏,是白皓顯現在的書房。


    十年來,白皓顯每年都要來到這座府宅,住上個把月。就是最近三年銷聲匿跡,他也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在這裏逗留了大部分時間。可以說,這簡直就是第二個二皇子府。就這三年來說,幾乎更可以說是實至名歸的二皇子府了。


    然而,這件事,隻有這個府宅裏的丫鬟奴才們得知。可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白皓顯為什麽要頻繁來這裏。照理說,如果因著這是曾經的二皇妃的娘家本說得過去,可是,二皇妃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二皇子怎麽可能來還來這裏懷念她呢?


    曆城是個春夏多餘的地方,這一天,連綿了數月的雨終於是停了。


    梅家舊宅的那個新建書樓裏,白皓顯一個人待著。他站在書桌前,拿著墨筆,正對著桌上的宣紙勾勒著什麽。一雙深邃的眼睛收斂,似乎努力在回想著什麽。


    他的筆也不停下,隻是流暢而不失細膩地移動著,落筆處利落卻穩健。


    漸漸地,一個畫像顯示出來。


    那是一個蒙著麵紗的女子,一身綠衣穿在身上,顯得纖弱而柔美。看著很是柔和,卻又有著淡淡的疏離,纖巧中給人一種聰慧的氣質。白皓顯蹙起了眉頭,提起手中的筆,在女子的眉眼間細細添上幾筆,而後,凝視著那畫出的女子,目光定定地落再那雙眉眼上。


    腦海中,瞬間回想起了見到那個女子時的畫麵。那雙似曾相識的眉眼,總給他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仿佛是來自遙遠地方的故人,認識了許久的樣子。然而,努力地回想著,卻又不知在何處見過。


    就是那樣的真實的感受!那名女子!我認識!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柔和,清澈,聰慧,還有,淡淡的憂傷。


    跟她的眼神真像。


    她?!


    白皓顯驚訝了。手不自覺地握緊了筆杆。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突然開始懷疑,白皓楓那個三皇妃雪醫女,到底是不是她了?


    仔細想來,雪醫女那雙眼睛清澈,憂鬱,但更多的是淡漠和冰冷。雖然與她的眼睛相似,但若比較起來,似乎那夜見到的那個女人與她更為相似逼近!


    還有那周身給人的氣質……


    他再次打量起畫中女子的周身,又回想起那夜那女子見到自己時的表現。那眼神像是在說話,卻又緘默不已。


    迅速地轉身,從身後的櫃裏取出幾個畫軸,一張張攤開,竟都是梅珂竹的畫像,再將它們與自己方才所畫的作對比,他臉色大變。


    “二皇子……”這個時候,緊閉的房門外響起了一個柔和的女聲。


    是殷素琴的聲音。


    他抬起頭來,對門外說道:“什麽事?”


    殷素琴的聲音有些遲疑,良久,才開口:“那個,素琴有些疑問……”


    “進來吧。”


    門打開了。殷素琴麵色不安地走了進來,她看向白皓顯,又望向了那書桌,一見那所有攤開的女子畫像,以及那新畫出來的一張,表情瞬間凝滯。


    她的嘴唇微微發顫,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袖口,一種強烈的不安就像一條可怕的蛇,緊緊地顫著她的心,冰涼,而令人無法心安。


    白皓顯明顯捕捉到了她的神色,不屑地笑了:“怎麽?不過是幾張畫像而已,就讓你這副模樣了?”


    “不……不是。我……”


    “不是有話要說嗎?吞吞吐吐做什麽?”


    殷素琴猶疑著,眸光黯淡了下來,她垂下眼瞼,慢慢地開口:“不用了。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答案?嗬嗬,什麽答案?”


    他說出的話冰冷,像是帶著刺,讓殷素琴的心很是受傷。這個男人就是如此,從來不會考慮自己的感受,在他看來,才不會在意是否會有人會因為他的態度和反應而受傷,所以,殘酷而冰冷地對待,不留一點溫情。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這個人人敬畏的二皇子白皓顯,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生來就是個沒有心的人,從來不會知道如何去體貼善待他人。


    可是,卻有一個唯一的意外。


    曾經有一個女子,得到了他的溫柔與體貼。得到了他全身心的在意,甚至在意到讓他到了恨得咬牙切齒的程度。


    但,恨得再如何地咬牙切齒。他卻還是愛她的,否則,怎麽會有這樣多的畫像?


    白皓顯,你真的隻能愛她一個女人嗎?


    殷素琴的心中無限悲涼地想著,嘴角牽扯出了一個苦澀的弧度,十年了,十年的時間,自己為他付出了最好的青春,甚至於為了他,勉強自己待在一個不愛的男人身邊七年之久,卻最終,得不到他對她的愛中的一分!


    殷素琴,你到底是可悲的啊!


    白皓顯明顯看到了殷素琴眼中淒楚的傷痛,卻吝嗇得不肯給一點憐惜。隻是漫不經心地收著那些畫,淡淡地開口:“如果沒有什麽事的話,你就先下去吧。”


    下逐客令了?


    殷素琴苦笑,開口:“是。”


    像是拖著千斤重的鐵鐐在足上一般,殷素琴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房間。關上房門,一陣春風吹來,卻沒有讓她感到絲毫春的溫暖,被風揚起的劉海下一雙美麗的眼眸中充滿了恨意與嫉妒,梅珂竹,是你回來了嗎?真正的梅珂竹?……


    你為什麽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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