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昊天與闕天休看著怎麽叫也不醒的幾個人,重重地歎了口氣,能從浮圖塔活著出來就是萬幸了啊!


    “你們先出去,切記,此事不能讓其他學生知道!”闕天休轉身,掃著五位長老,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們不僅要守口如瓶,還不能讓其他人聽到半點風聲,這也是多年來第一次以院長身份對他們施加威壓,想了想,還都是為了這幾個闖禍的孩子。


    “院長放心,我們明白。”五個人齊齊點頭,拱著手後走出去,但一想到明天要加固浮圖塔的封印就覺得很是疼痛,那地方他們也有二十年沒去了,真是不想看見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


    無妙就坐在床邊守著絡青衣,他怎麽也想不到這三個人偷女媧石會掉進浮圖塔,如果一開始絡青衣讓他去偷,說不準就沒有這麽多事,別忘了他天下第一神偷的名號,這名號從來都不是浪得虛名!


    “靜長老,我姐身上的傷勢有多嚴重?”無妙急急的看著給絡青衣服下丹藥的靜長老,光看絡青衣的麵相就知道她受傷不輕,可到底不輕到什麽程度?


    靜長老沒有說話,反而又拿出另一枚丹藥喂進百裏夢櫻嘴裏,同時把上她的脈搏,眉頭一跳,沉沉的看向闕天休。


    闕天休心裏一咯噔,猛地想起為了躲過玄閣內的陣法,媚香化成蒼狼本形,當真是連他也騙了過去。


    顯然,靜長老摸了她的脈就已經知道百裏夢櫻不是人類,怪不得她不能契約神獸,不是她沒有那個能力,而是神獸本體不能再次契約神獸,所以他們就看見媚香空著手從不嶗山內走出,更令靜長老詫異的是,媚香身為一頭神獸玄技卻達到了玄黃之境!而她脈門上好像又多了條筋脈,她應該是與人契約過了……


    “怎麽了?”眠月昊天忘記媚香化形的事兒,見靜長老麵有異色,還以為媚香身上的傷沒法醫治。


    靜長老偏過頭,又掏出另一枚丹藥,扶著百裏夢櫻的頭喂了下去,這才道:“媚香是一頭玄黃之境的神獸,不過我還探不出她的本體是什麽。”


    眠月昊天點頭,不意外的開口:“是一匹蒼狼,通體火紅色的蒼狼。”


    無妙麵色微變,夢櫻這麽快就讓人識破了?這要是說破了,日後夢櫻還怎麽在學院裏修習?


    無妙轉頭看向闕天休,闕天休麵色深沉,對上無妙投來的目光,倏地一笑,捋著胡子頗有興味地道:“七皇子為何這樣看著我?”


    明知故問!


    無妙磨牙,他就是想讓自己當著他們的麵承認夢櫻的身份?哼!老奸巨猾!


    “按理說,神獸修習不合禮數,要不等媚香姑娘傷好後,我們就將她送回…”闕天休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無妙截住,“她是我姐的朋友!你要是將她送走還怎麽讓我姐在學院裏立足?你就沒想過這事兒不會被傳出去?總會有人問起緣由,我就不信你們能給出合理的解釋!再說當初父主應允我姐和她的朋友們進學院修習,現在因為知道她是頭神獸後就想給她攆出去,你就不怕將來受世人詬病?”


    闕天休意味深長的看著他,悠悠道:“七皇子何時變得這般口齒伶俐?”讓他找不出話來反駁,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說的都對。


    “跟這個女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無妙哼了一聲,神獸修習就不合禮數?除了穆濂,龍騰學院還找不出第二個玄黃之境以上的人呢!


    “但她終歸是隻神獸,要知道,不管神獸的玄技有多高,她始終都與人不同。”如果不能往外送,那就讓她安靜待在梅苑,闕天休如是想著。


    “她不能修習功法?”無妙讀出闕天休話中的意味,眉頭一挑,如果闕老頭說不,他不介意再下一劑猛料。


    闕天休求助似的看向眠月昊天,誰知眠月昊天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昏迷不醒的絡青衣身上,根本就連個眼神兒都沒甩給闕天休。


    無奈,闕天休硬著頭皮道:“不能。”


    “那我和我姐現在就走。”無妙站起身,扯過絡青衣的手臂將她背在身後,眠月昊天急忙走上前按住無妙的手腕,怒道:“青衣身上的傷勢不輕,你做什麽?”


    無妙哼哼兩聲,“傷勢不輕?靜長老到現在都沒說到底是怎麽個不輕法!我怎麽知道她受了多嚴重的傷?再說有人看我們姐弟不爽,我們現在走人還不成?”


    “給朕坐下!”眠月昊天沉聲一喝,“使什麽孩子心性?朕還沒發話,誰敢攆人?”


    眉頭飛揚,笑意濃濃,無妙瞥了眼闕天休,那一眼中滿是挑釁的意味。


    “快把青衣放下,讓她躺好,這麽折騰該更難受了。”眠月昊天一臉心疼的扯過薄被蓋在絡青衣身上,並送了無妙一腳,語氣不好地道:“給朕滾遠點!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麽小心思,要是你姐姐今夜發了熱,朕就拿你開涮!”


    無妙撇著嘴嘟囔:“又不是我害她的,您和我置什麽氣。”


    闕天休見眠月昊天十分不給他麵子,暗自苦笑,他的女兒也不少,就沒見過他這麽疼過誰,青丫頭到底是不一樣,連動一下也不能動,送媚香離開學院的想法也隻得作罷。


    “清澤,你過來。”靜長老在此時發話了,“你不是想知道她的傷勢?”


    無妙猶豫了下,還是移動腳步走到她身邊,自動垂下頭,便聽靜長老說道:“她的體質十分怪異,我自認這麽多年接觸過不少學生,但從未見過青衣公主這般奇特的脈象,她好像自行突破了玄黃之境,可仔細把脈後覺得又不太像,或許是她傷的太重,現在體內隻有五段玄技的功力。”


    “隻剩下五段?”無妙訝異抬眸,心裏陡然一驚,什麽叫好像突破了玄黃之境?那她是突破了還是沒突破?


    這個女人遲遲沒有想要突破的意思,他還以為她要一直停留在九玄巔峰,但聽過靜長老這番話後,他覺得更糊塗了,難道她服丹藥了?


    “嗯。”靜長老點頭,眸子一眯,“好像是…遭到反噬後的結果。”


    無妙啞然,反噬?不是被浮圖塔裏麵的神獸傷的?


    如果說是反噬的話,那麽他覺得這個女人實際上已經突破了玄巔之境,因為他想起炎獄,也想起灩芳華給的那株無極蓮,吃過無極蓮後的絡青衣直接躍到九段玄技,當時他還納悶這女人怎麽會晉升的這麽快,但當有人同他說過無極蓮並不能與一般的晉升丹藥共同服用後,他明白了絡青衣為什麽遲遲不肯突破玄巔的原因,所以他更能相信靜長老所說的反噬,想必定是這女人心急後服下了普通的晉升丹藥,導致丹藥與殘留體內的無極蓮發生排斥,最後反噬功力才受了這麽重的傷。


    靜長老始終在注意無妙的神色變化,當她瞧見無妙眸底的異色時,問了句:“你知道是什麽原因?”


    “我不知道。”無妙回答的很快,像是在逃避什麽,他不善於撒謊,自然也逃不過靜長老的眼睛。


    “你不想說?”


    無妙轉身,他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關於無極蓮的事情,他不能說,有些事情更是不能說,牽一發而動全身,他知道,如果自己將無極蓮的事情抖落出來,那麽有些秘密也就保不住了。


    靜長老並沒為難他,反而將眸光轉向窗外,平靜的開口:“記得按照我寫的藥方給他們抓藥,水無痕流血過多,怕是會昏迷更久。”


    “謝謝。”無妙小聲的說,然後快步走到絡青衣身邊,瞥見眠月昊天那擔心的模樣,低聲安慰道:“其實也不用太擔心她,這女人向來命大,在雪月受萬人所指也沒見她怎樣,這點傷她肯定能扛過來。”


    “清澤。”眠月昊天低頭看著絡青衣,語氣微沉,唇瓣一抿,“你姐姐…在雪月是不是受人欺負了?”


    “哪能啊!”無妙嗤了一聲,“向來隻有她欺負別人的份!什麽時候別人能欺負她?”


    “朕方才摸了她的脈,發現…她體內…”眠月昊天語氣停頓數下,麵上浮起一絲為難,為人父擔憂自家姑娘的身體是沒錯,但…他究竟要不要說出來?


    眠月昊天的停頓讓闕天休不禁好奇湊了過來,他看了眼麵色蒼白毫無血色的絡青衣,又看了眼想說又不想開口的眠月昊天,直覺告訴他這裏麵一定有事兒!


    “父主…”無妙好像猜到了什麽事情,他也為難的抿著唇,像是祈求他不要說出來。


    “她…當真沒受欺負嗎?”眠月昊天又問了一遍,他看見無妙毫不猶豫的點頭,低聲一歎,所有哀愁似隨著這聲低歎遺落風聲。


    “出了什麽事兒?”闕天休不解的看著打啞謎的兩個人,手剛要摸上絡青衣的脈就被眠月昊天打開,眠月昊天睨了他一眼,道:“朕的女兒,你敢碰?”


    “我…”闕天休一噎,他就是想看看青丫頭傷的多重,靜長老,清澤,眠月昊天,這三個人都是那麽奇怪,他想看看怎麽了?


    “照顧好她,有需要派人進宮通傳,朕先回宮了。”眠月昊天又看了闕天休一眼,麵色沉重的站起身,轉而大步走出了追雲殿。


    闕天休摸了摸後腦,跟在眠月昊天身後跑了出去,不行!他一定要知道青丫頭身上還有什麽秘密!身為皇家學院的院長,他怎麽能被人視若無睹的忽視?這讓有損他身為院長的威嚴,就是變成狗皮膏藥,也得將眠月昊天肚子裏的話磨出來!


    他絲毫沒有想過這麽做似乎更有損他身為院長的尊嚴……


    “待青衣公主的傷好了,再叫她來找我。”靜長老撂下一句話,也走了出去,她已經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裏,不如回去想想如何能…壓製她體內開始作亂的魔氣。


    無妙張了張嘴,半晌,直到靜長老的身影徹底消失,他回過神,閉上了嘴,同時閉上了星光黯淡的眼眸。


    父主也知道了吧……可父主知道以後要怎麽對她?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疼愛的女兒竟是魔界的魔神轉世!他要…要繼續疼愛,還是,還是大義滅親殺了她並破碎元神以保人界和平?


    父主,應該舍不得對她如何,應該是舍不得的。


    就好像,他也舍不得看她受傷一樣。


    即便他們經常拌嘴,但他心裏都明白,這輩子他有這個姐姐,何其有幸。


    “昊天,我這大半輩子都沒見過你這種臉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了?”闕天休跟著眠月昊天出來,不依不饒的低聲詢問。


    眠月昊天抿唇不語,隨著他揚袖走出學院,一路上問安的學生們詫異極了,他們並沒看見皇上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這就走了?


    好像眠月青衣沒來的時候皇上也很少到學院裏來。


    “什麽事你還瞞我?”待到無人時,闕天休一把拽住眠月昊天的衣袖,沉聲低問:“你現在這副樣子根本就不適合回宮,跟我來!”


    眠月昊天腳步一停,轉頭看著闕天休,闕天休擦了擦眼睛,緩緩張開嘴,如果他沒看錯,昊天眼底彌漫的是…悲傷?


    不由眠月昊天反抗,闕天休拽著他來到自己的寢殿,門一關,又問:“我設了結界,現在沒人進的來,也沒人能聽見,你說不說?”


    眠月昊天眸光一滯,坐在椅子上神色極為複雜,就在闕天休不耐煩時,他緩緩出聲:“我發現青衣體內有魔氣的存在。”


    “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兒,不就是有…”闕天休麵上的不以為然頓時一變,三步並兩步走到他麵前,抓著他的衣領,聲音加大,“有什麽?”


    “魔氣。”聲音極低,低到有些令人聽不清。


    闕天休瞪大了眼睛,魔氣?這可不是說著玩的!也不是鬧著玩的!體內有魔氣的都是些什麽人?不,應該說都是些什麽魔!隻有魔界的魔妖才會身懷魔氣,青丫頭怎會……


    “朕未想透,清澤的態度你也看見了,他不肯據實相告。”眠月昊天搖頭,他知道闕天休想問什麽,也知道他心裏在想著什麽,但是他的確不知道,也不知道要怎麽說。


    “你是說…”闕天休更為驚駭,清澤竟然知道這件事!


    眠月昊天沉鬱的點了點頭,又道:“況且,我發現青衣好像是魔神寂夜的轉世。”


    “你說什麽?”闕天休跳了起來,他好不容易才能消化青丫頭身有魔氣的事實,現在又來個轟炸性非常猛的消息炸的他幾乎魂飛魄散。


    魔神寂夜的轉世?那還了得!


    “如果我沒判定錯的話,青衣體內隱藏的那朵蓮花就是魔蓮!”他在把脈的時候發覺青衣體內的氣息不對,便釋放一絲精神力去察看,誰知道竟讓他發現隱藏在絡青衣額間的一朵蓮花!


    闕天休向後退了一步,他覺得自己已經被五雷轟頂了,魔蓮啊!那可是魔神寂夜的象征!也被魔界看作權利的象征!


    竟然在青丫頭身上?!


    簡直不能更震驚!


    這一切都想明白了,怪不得眠月昊天會問清澤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也怪不得清澤是那副難言祈求的模樣,原來結果是這般令人難以置信!


    “你懷疑…”闕天休臉上的神色很難看,嗓音一啞,“懷疑青丫頭…”


    “不!”眠月昊天果斷否決,“我沒有懷疑她,她就是我和如音的女兒!隻是我想不透青衣怎麽會是魔神的轉世。”


    在青衣離開宮前他都沒發現青衣身上有任何魔妖的特性,而且青衣出生時他也在,更沒發現她體內有魔氣或魔蓮的存在,為何十年後會變成這樣?


    “這件事怕是沒有想得那麽簡單,或許連青丫頭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闕天休冷靜下來,皺眉思考,他抬頭看了眼眠月昊天,想著他是否已經抉擇?


    “闕天休,朕活了近五十年,第一次這麽為難。”眠月昊天揉按著眉頭,眸中的悲傷蔓延開來,他怎麽不知闕天休和清澤都在想什麽?


    自己身為一國之主,肩上扛有守護忘贇萬民的責任,現如今魔界重臨,再次掀起人界動蕩,他的女兒就是魔神轉世,他身為皇帝是不是要將自己的女兒交出去?


    闕天休歎著氣,“要不我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眼見你我都是身埋半截黃土的人了,你怎麽忍心將出走十年的女兒交出去受天下人折磨!”


    “但朕畢竟也是一國之君。”聲音發顫,眠月昊天以手掩麵,就在一個時辰前,他還信誓旦旦的說要保護好如音的孩子,不讓她再受半點傷害,可…這件事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他不能對不起如音,更不能對不起天下人。


    他很清楚,要是讓青衣體內的魔神氣息蘇醒,要是讓她恢複十成存粹魔血的魔力,這天下便會再次招致大難!也許這回不會再同百年前一樣幸運,如果人間全部覆滅,千古罪人四個字都不抵他一身的罪孽!


    “你心懷天下,可想過這麽多年你對她的虧欠?”闕天休聲調一揚,語氣中有著憤怒,“我要是你,我會想方設法瞞著!你看青丫頭可像是大凶大惡之徒?或許今生她心裏根本沒存有魔性!如果哪天她帶領魔眾塗炭人間,那也是你逼出來的!”


    “我…”眠月昊天甚至有些哽咽,他又豈想這麽做?闕天休說的太容易了!


    一人命與天下千千萬萬條命相比,孰輕孰重?


    “眠月昊天!”闕天休厲聲喝道:“你給我清醒點!你和如音就剩下這麽一個孩子!我不管你後宮多少人,也不管有多少女人生了你的孩子,我隻管如音的這最後一個孩子!你要是覺得難做,那就把她交給我,我樂不得讓她做我的女兒!若她成了我的女兒,誰敢動個試試!就算我這把老骨頭受不住多久,我也會站在她身前,護著她,不讓天下人動她一分!你要是做不到就給我滾遠些,從今日起我願意當她的父親,而不是讓她繼續認你這個窩囊的父主!”


    眠月昊天的身體開始發顫,這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很窩囊!但身居高位,有些無奈他人終究不會理解,也體會不到。


    他可以盡全力護住青衣,可他不知道能護多久,也許一天,也許兩天,但不管多久,他會一直護著便是了。


    就連闕天休都能說出這樣的話,他這個做父主又怎麽能親手將自己的女兒交給天下人?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折磨!


    ……


    夜色下,一抹涼風撲麵而來,側耳聆聽著有若海濤的葉聲重疊,悠悠的藥草香氣從近處飄來,白衣風流的男子含笑睜開一雙惑人的紫眸,他拂著盈滿衣襟的藥香,修長如玉的手指漸漸劃上鼻尖,輕輕一笑,聲音慵懶清柔,“聖初的手藝退步了,何時煉製一粒丹藥需要一天的時間?”


    另一襲白衣男子淡淡的睞了他一眼,凝神聚氣將玄氣灌注到丹爐內,兩指一彈捏過一片竹葉丟在丹爐內,並未將墨彧軒打趣的話放在心上。


    墨彧軒背靠著一株黃金間碧玉竹,微側首,手指撚著從竹子上掉落的竹葉,放在唇邊輕輕一吹,忽而感覺曲不成調,笑了笑,反手一彈,竹葉帶著淩厲的玄氣飛向全神貫注煉丹的淩聖初。


    破空聲有些刺耳,淩聖初皺眉,不喜墨彧軒此時的打擾,衣袖一揮,那竹葉轉了方向反飛了回去。


    墨彧軒笑著雙指夾住,手指一轉,竹葉離淡粉色的薄唇很近,又吹出一聲走調的高音,他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麽,轉眼間那片嫩綠的竹葉消散成灰。


    墨彧軒百無聊賴的伸了個懶腰,斜睨著淩聖初,又道:“已經打聽出了昆侖鏡的下落,怎麽一點兒也瞧不出來你很興奮?”


    “打聽出來就要興奮麽?”淩聖初冷冷地回了一句,據說昆侖鏡在樓雪山,但是具體在樓雪山的什麽位置他們並不清楚,因為他們還不知道那句關於昆侖鏡的詩,經過一番努力也隻找到了樓雪山在什麽地方。


    淩聖初抬眼望去,不遠處就是那座由皚皚白雪堆砌而成的樓雪山,令人大惑不解的是,這座雪山的山腳下竟然生長著數排黃金間碧玉竹,這種竹子極為珍貴,一般很少能被種植,他們沒想到千金難求的黃金間碧玉竹竟不要錢似得在雪山下瘋長,看來走前他們要帶點回去,也好針對這種竹子研究一番。


    墨彧軒勾著嘴角,還想說什麽,卻耳尖的聽見啾啾的聲音,那是…占色。


    墨彧軒抬手,占色立即落在他的手背上,擺了擺小尾巴,討好的示意自己很安全將東西帶回來了。


    “回信了?”淩聖初看了一眼,再次低頭專心的煉製丹藥。


    “嗯。”墨彧軒麵上有著喜色,雖然這不是小青衣的回信,但事關小青衣的消息,他還是高興極了。


    仔細想想,小青衣的回信應該沒那麽快,怎麽也要在三日後,占色還是他和水無痕之間傳信的媒介,故而,他沒讓小青衣知道,可他現在想死小青衣了,想的心好疼。


    “可有夢櫻的消息?”淩聖初再次抬頭,手一頓,如果有的話他不介意分出點時間來聽聽。


    隻是墨彧軒向來深諳打擊人的要道!他笑著挑眉,“消息都是關於小青衣的,你確定要聽?”


    淩聖初嘴角一抽,又低下頭,打算接下來不管他說什麽都裝作充耳不聞。


    墨彧軒打開信箋,認認真真的看著上麵的字,甚至,他能夠透過這些字看見那個令他日思夜寐的女人,能看見她的一舉一動,感受她的一顰一笑。


    但那張俊美如玉的臉不過一會兒就變了樣,隻見他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眸底的顏色越來越深,然而能令他變化這麽大的原因就隻有信上的內容!


    “百裏夢櫻的身份被闕天休和眠月昊天識破,兩人沒有點明,並在無妙的阻攔下依舊讓她留在學院內修習,但兩人已經吩咐了下去,派人時刻盯著她的舉動。”墨彧軒麵露嚴峻,抖了抖信箋,看向麵容清淡的淩聖初,見他的反應實在不激烈,又道:“她現在受了傷,玄技隻有八段,這兩日在梅苑十六號房沒有出來。”


    那張淡漠的臉終於開始鬆動,淩聖初緩緩抬頭,卻隻是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將頭低下,清澈的眸內流轉一絲冷凝之意。


    “水無痕那個廢物!”墨彧軒怒罵了一聲,“竟然讓爺的小青衣也受傷了!他玄玄之境的玄技是白修煉了麽!”


    淩聖初的嘴角蔓延開一分清冷的微笑,墨彧軒正好瞥見他的神色,十分不滿的看著他,“見爺的小青衣受傷你很高興?”


    墨彧軒扳了扳兩掌,又扳了扳脖頸,抬腳,緩步向淩聖初走去。


    淩聖初未曾理會,嘴角的那分笑意也消散的無影無蹤,便聽墨彧軒繼續道:“小青衣突破了玄巔之境,但因為吞下的丹藥與體內無極蓮發生排斥而遭到反噬,現在隻剩下五段玄技,同樣兩天沒有出來。”


    丹藥?淩聖初眉峰緊鎖,該不會是他留下的那些丹藥吧?那些丹藥是針對夢櫻體質煉製的,就算絡青衣體內沒有無極蓮,也會遭到反噬。


    墨彧軒突然犀利的看著他,“小青衣吃的丹藥是不是你留下的?”


    “是。”


    “該死!”墨彧軒低聲罵了一句,瞬間移到淩聖初麵前對他出手,白色光線不斷襲擊淩聖初,淩聖初打不過他,隻能凝結防護罩以作抵擋,但這層防護罩還沒有他平時的結界結實,隻受了墨彧軒半掌就碎了一地波光。


    “慢。”在下一掌隨風而至時,淩聖初出聲阻攔,“那些丹藥都是我留給夢櫻的,所以你家女人吃了我煉製的東西不該怪在我頭上,因為我本來也沒想拿給她吃。”


    “你的意思是爺的女人吃你點東西就不行?”如果他說不行,就一掌劈死他!


    淩聖初略微沉吟,“得看吃什麽東西。”還是念在絡青衣照顧夢櫻的份上。


    “淩——聖——初——”內訌繼續,白光黃光交錯,唰唰唰竹葉大片掉落,兩人已經閃身躍至竹林上方,原因是墨彧軒一腳踢翻了丹爐,而丹爐內有幾粒即將煉製完成的丹藥,這一腳下去,淩聖初的心血付諸東流。


    “墨!彧!軒!”淩聖初咬牙,風輕雲淡的麵上終於染上了怒色,他費了多大功夫才將那些草藥融在一起,等煉製成功後他們就能進入樓雪山,但現在他所有的努力都被墨彧軒毀了,此仇不報,非君子!


    “爺在。”墨彧軒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小青衣遭到反噬也有淩聖初的一份“功勞”,此地荒無人跡,他就算將淩聖初打個半殘也沒人知道。


    淩聖初凝聚玄氣,和墨彧軒從天上打到林間,再從林間打到地上,最後從地上直接打上雪山。


    “完了。”當墨彧軒站在雪地中才發現不對,他們還沒摸清樓雪山的地形,更沒煉製好對抗雪山裏寒氣的丹藥,怎麽就進來了?關鍵是進來後怎麽出去?


    “你也知道!”淩聖初恨不得一掌劈死他,絡青衣隻是傷重,又不是沒法治,頂多受些疼痛,又不是好不了,他至於招招不留情麽?


    墨彧軒眨了眨眼睛,看向山下蕩著滿眼綠意的竹林,心裏不禁後悔起來。


    山上和山下溫差甚大,比如剛才還是春季,一上來後立馬變成冬天,突如其來的冷風讓兩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爺還沒給水無痕回信。”他還心疼著小青衣身上的傷,也不知道小青衣疼的時候有沒有想他,就算他想提筆,可受這冷風吹也提不動啊。


    “我不會阻攔你寫絕筆。”清淡的聲音飄來,不帶有一絲感情。


    墨彧軒裹緊了外袍,攤開方才那張信箋,準備咬破指尖,想著要不就寫血書吧。


    “慢。”淩聖初再次阻止,“我不敢保證你這一口下去會不會真成為絕筆。”


    墨彧軒眸光一凝,想到這裏不比山下,月色月光反射出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如果他咬下這一口,手指上的傷不易好不說,還極有可能惹來其他不必要的麻煩,比如,寒氣入體連聖初都沒法治,畢竟他們的丹爐還在山下,身上的丹藥實在有限。


    “那爺隻能在心裏想著小青衣了!等拿到昆侖鏡再給水無痕回信。”


    “嗯。”淡淡的應了算是應準,淩聖初打量著身前一片雪地,抬起腳便覺得舉步難行,側頭道:“如果我們一直站在雪地裏,不到早上就會被凍成雪人,反正我們也回不去了,不如去前麵看看。”


    墨彧軒點頭,每落下一步便深陷雪地裏,這雪層的深度沒過了膝蓋,可想而知,他們每走一步會多難。


    “聖初,你真不記得那句詩?”樓雪山這麽大,漫無目的的尋找昆侖鏡無異於大海撈針。


    “給我點時間,我在想想。”


    “盡快!爺真是受不了這鬼地方了!”從小到大墨彧軒都沒來過雪山,他和淩聖初不同,淩聖初為了替百裏夢櫻尋找適合無水生存的土壤走遍了幾個大陸,因此他上過雪山,也沒有墨彧軒這般怕冷。


    “嗯。”淩聖初點頭,他好像是在夢櫻的房間內看到了這句詩,當時並沒放在心上,他的記性不差,可除了事關夢櫻,他對別的事沒興趣,自然也就沒記在心上,現在回想起來有些困難,實在需要點時間。


    兩人也不知在風雪裏走了多久,直到他們再也看不見那處竹林,才意識到他們走進樓雪山深處了!


    “昆…樓關…”淩聖初吐出三個字,他還是想不起來,依稀記得這三個字。


    墨彧軒瞥了他一眼,紫眸忽然掃到雪山上一處崩塌,突然推開淩聖初,大叫道:“危險!”


    淩聖初背對著那處崩塌的地方,被墨彧軒推開後便看見他被從山上滑下的大雪衝走,淩聖初麵色一變,連忙抓住墨彧軒的手,兩人一同被大雪衝著向山下滾去。


    墨彧軒設了兩道結界環繞在兩人身邊,但大雪衝擊而下的力道擊碎他的結界,淩聖初不管不顧的抱著他的腰,兩人跌落在白雪深處,依然隨著流動的雪勢向下,隻是速度緩慢了些,身上也少了些疼痛。


    待雪勢停住,墨彧軒與淩聖初早就被淹沒在茫茫白雪之中,甚至連一片衣角都看不見,他們本就身穿白衣,即便日光照在整座雪山上,他們的身影依舊難尋。


    似乎,有雪落的聲音。


    猛地,兩道身影從一層被雪淹沒的深坑內飛身而起,兩人抖落身上的碎雪,無數雪花飄零而落,也有些環繞在兩人身邊,當他們站在雪地上時,不由得鬆了口氣。


    還好。


    還好腳下的雪層不太深,還好剛才滾到一處可以藏身的坑內,不然他們勢必會被大雪封埋。


    墨彧軒抖掉身上的清雪,凍了一夜的俊顏微僵,他扯起一絲輕挑的微笑,悠悠道:“爺突然想到一句話。”


    淩聖初白了他一眼,死裏逃生真有閑情,還想到一句話!


    雖然這麽想,他還是問了,“什麽?”


    “爺有後福。”他直接省略了前一句,也把後一句的第一個字給改了……


    淩聖初看著他輕笑,算了,他也不準備再和他算什麽賬,心知他心疼絡青衣才會這麽做,偶爾便讓著他一次,不然十九年來好不容易娶到的一房媳婦跑了怎麽辦?


    墨彧軒對著他勾了勾唇,紫色的鳳眸內溢出幾分柔和,他低下頭看著遍布銀白宛若銀裝素裹的蒼茫雪地,心口蔓延著獨屬思念的疼痛。


    這時,雪峰頂上縈落起雪花,雪花飄然旋轉,潔白無瑕,好似一樹梨花。


    驀地,他抬起頭,眉頭舒展,如玉的麵上泛起一抹溫柔的微笑,紫眸內滿是疏狂清傲,恰逢一道天光破開層層流雲,流雲消散在湛藍的天際中,一束束羞澀示人的陽光映在墨彧軒與淩聖初兩人的身上,似乎為他們增加了一絲溫暖。


    “你該相信水無痕。”淩聖初淡淡的說。有水無痕在,他不會讓絡青衣傷及性命。


    “爺相信。”他怎麽會不相信?他又怎麽可能不相信?隻是,他不忍心讓小青衣去嚐一丁點苦。


    如果他在,是不是小青衣就不會傷著了?說到底還是水無痕廢物!


    “現下我們最重要的事情是尋找昆侖鏡。”而不是罔顧兒女私情。


    “爺知道。”在天下安危麵前,他連分出時間靜靜的想一會兒小青衣都是奢侈。


    “唉!”淩聖初輕聲歎氣,“墨彧軒,我們走吧。”


    墨彧軒看著他,須臾,點了點頭,兩人一同向前走去,身後是他們一步一步踏出來的腳印,隻是風一吹,漫天飛揚的雪花便覆蓋他們的腳印,好似,這兩人從沒來過一般。


    ……


    “墨,彧,軒。”一雙漂亮的明眸半闔,絡青衣撐著床板坐起身,是幻覺嗎?她好像…看見墨彧軒了。


    “青衣。”輕快含笑的聲線傳來,絡青衣轉頭,便看見端著藥碗剛進門口的花幽年。


    絡青衣揉了揉腦袋,在花幽年走到近前才想起她的名字,接過她手中的藥碗,皺著眉喝盡。


    “多謝。”絡青衣將空的藥碗遞給她,轉身一看,愣道:“夢…媚兒呢?”


    “她在外麵,我去告訴她你醒了。”花幽年連忙走了出去,片刻後,她和百裏夢櫻又走了回來,百裏夢櫻急忙撲到她的床鋪前,“醒了?頭還疼不疼?”


    “不疼…怎麽了?”絡青衣怔楞的看著她,頭疼嗎?她怎麽不知道自己頭疼?


    “你都不記得了?”百裏夢櫻詫異的張口,“昨天夜裏你一直吵著頭疼,最後我們將靜長老請來了,還是靜長老給你紮了幾針,你才繼續睡去。”


    “我?”絡青衣反手指著自己,“吵著頭疼?”


    “嗯。”百裏夢櫻點點頭,上前摸著她的額頭,眼底劃過一抹疑惑,奇怪,青衣沒發熱啊,也沒見還有哪裏不適,怎麽就想不起來昨晚的事?


    絡青衣揉按著眉心,穿著靴子準備下地,“可能是受風了,我腦中一片空白,也或許是睡多了的緣故,你和我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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