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再來一瓶。”我迷迷糊糊地對吧台服務生說道。一杯貝克便咚地一聲放到了我的麵前。“嗬嗬,傻瓜,笨蛋。”我一麵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麵拿起瓶喝了一口。服務生看著我搖了搖頭,沒說什麽。“我知道,你看著我傻。”我衝服務生喊著,用盡了力氣。“這不怪我,不怪我。”我繼續把瓶裏的酒倒進嘴裏,已經喝不出什麽味道來了,卻還是想喝。“先生,您已經喝了十瓶了。您看……”服務生走過來很有禮貌地說著。“怕我給不起錢嗎?”我用手撐起半個身子,雙腿有些吃力。“給。”我拿出五張一百元的鈔票用力拍到桌子上。“還,還夠我,喝一陣子吧?”服務生把錢收了起來,搖搖頭走開了。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但卻不知道在笑什麽。


    “這是張露,這是張咪,這是張小娟。”我一麵數落著一麵把喝光的空瓶擺在吧台上,“還有個張什麽的?”我竭力回憶著,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大腦感覺有些麻木了。“算了,不,不想了。管它張什麽呢!不還,還不是一路,貨色。”我擺弄著三個空瓶子,仿佛擺弄著三個人,心中湧出無限委屈。“知道嗎?知道被人擺弄的滋味了嗎?嗬,你們就是這麽,這麽擺弄我的。”最後六個字,我說得特別大聲。周圍的人都惶恐地朝我這邊看著,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再來一瓶。”


    我不知道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隻是覺得身子慢慢輕飄飄地,像是要被空氣托起來似的。整個世界都開始擺動,身邊有數不清的眼睛在望著我。“嗬,嗬,嗬嗬。”感覺真的很好。我想笑,可是眼角卻濕濕地流下了些眼淚。一雙手輕輕地把我攙了起來,我用盡力氣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看不清她的麵容。“你,你要帶我,去哪兒?”我語無倫次地問著。她並沒有說,隻是呼喊著什麽人。在我眼前有幾個人影閃動了起來,於是,我有了一種飛的感覺。是飛嗎?是飛,一陣風從我的臉頰擦過,還吹動了我的頭發。是的,我飛了起來。可是,我要飛到哪兒去呢?不想了,什麽都不想了。隻要能飛走這個城市,飛離這些虛偽的人群,無論飛到什麽地方。


    眼睛慢慢睜開,一扇房門印進了我的眼簾。“這是什麽地方?”我試著回想昨天晚上的情景,頭沉沉地卻沒留下任何記憶。我環視了一下四周,粉紅的窗簾,白色的衣櫃。我猛地爬了起來,“這是女孩子的房間。”被子是蛋黃色的鴨絨被,枕頭上麵還有兩個卡通狗。“我怎麽跑到這來了。”我用勁搓了搓麻木的臉皮,清醒了一點。我從床上下來,試著找自己的鞋。什麽也找不到,地上隻有一雙深灰色的皮拖。“嗬,這間房的主人也挺有意思。怎麽買了雙老頭兒穿的拖鞋。”想到這裏,心裏不禁笑了笑。穿上拖鞋,我朝門外走去。門開了,張露端著碗湯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著我。“你醒了,喝點湯吧,醒酒的。”張咪走過來把湯端到我的麵前,是一碗酸梅湯,還能看到裏麵飄著幾粒梅子。我輕輕地推開,繼續朝門外走去。“你要去哪兒?”“回家。”我並沒有停下來,隻是一味地走著。張露追了上來,將我一把拉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對不起。”我輕輕地將她的手拂開。“謝謝你昨晚把我扶回來。”


    換上鞋走出房門,才發現這就是昨晚我離開的那個地方。心中不免苦笑了一下,昨天晚上是何等義氣地離開了這裏。今天,卻又要再從這個門走出一次。“劉劍。”張露披了件衣服跟了上來,“讓我開車送你回去吧。”“嗬,我自己能回去。”我沒有看她,也不想再注視著那張臉。曾經,那張臉多少次在我腦海中回旋。如今,又是這張臉硬生生地蔑視著我的尊嚴。我盡力使自己的腳步可以堅定些,可是雙腿卻不爭氣地有點蹣跚。“我送你吧,你酒剛醒身子沒勁兒。”張露不由分說地挽起我的胳膊。“不用。”我生硬地把她推開,“你在可憐我嗎?不必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張露的聲音有些哽咽了。“是,張露露是我,張咪也是我。我早就知道你是誰,可我並沒有你想得那麽卑鄙。”“這些,用不著我來評判。”我沒有理會她,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周末的街上行人很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向。我行走在馬路邊,穿梭在人流之中。張露緊緊地跟著我,“第一次,我去和你相親的時候你來都沒來。”“所以,你就和王偉串通起來整我?”“不是的。”張露解釋著,“我隻是請他吃了頓飯,向他打聽了你的一些情況。”“嗬。”我回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帝王大廈的一頓盛筵就買斷了我們二十多年的友情。”“沒有,我隻是很好奇。可當我聽說了你來相親隻是為了你的母親時,我被你深深感動了。”“感動?談不上吧。”我繼續走著,“隻是想設計一下我這個迂腐的封建小子。”“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我停下來凝視著張露的眼睛,“那個什麽聚會,不都是你一手策劃的嗎?”“是,但那隻是順便的事兒。不是我故意……”“你很高明嘛!”我打斷了張露的話,“順便地就把我整得暈頭轉向了。”一些路人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們。我狠狠地瞪了張露一眼,繼續朝前走。“你聽我解釋。”張露仍不甘心地追了上來。“把你的解釋留給自己吧,別再跟著我了。”我回頭,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大聲喊著。張露被我突如其來的吼聲震呆了,怔怔地站在那裏,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我輕哼了一聲,轉身向馬路對麵走去。“你以為我劉劍是三歲小孩兒嗎?你以為我劉劍就是這麽好騙的嗎?你錯了,你大錯特錯了。張小娟,張咪,張露,全都是騙人的。你們把一個男人的自尊,輕蔑地玩弄於股掌之間。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後再把它憐憫地撿起來。這就是女人,這就是女人。”思緒在腦海裏劇裂地翻騰,我不顧一切地走著。仿佛,所有的恨都在腳下的這條路上;仿佛,我腳下踏著的就是我失去的尊嚴。“劉劍,劉劍。”張露的叫聲打斷了我思緒,“劉劍,你回來。”我回頭看到張露揮舞著的手臂,輕蔑地笑了笑。“別再纏著我。你這個討厭的女人,你還沒有把我戲弄夠嗎?你還要怎麽樣?”張露似乎沒有聽到我的喊聲,發了瘋似的向我跑過來。“劉劍,你回來。”“算了吧,我用不著你可憐。我也不是什麽三四歲的小孩子。”說話間,張露已經跑到了我的麵前,用盡全力把我一把推開。“你幹什麽?你瘋了。”我的話音剛落,一陣刺耳的刹車聲如閃電般將我擊中。在我的話音中,張露如飛箏般地飛了起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我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有剛才我說的那句話,還在空中不停地飛舞。張露的身體重重地摔在了幾米外的柏油路上,我聽到了她落地時的聲音,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周圍不知什麽時候聚集了那麽多的人,他們指指點點嘴巴亂動。“天呐,發生了什麽。”我腦海裏來回地重複著一個聲音。漸漸地,我的眼睛模糊了,可流下來的卻是滿目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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