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一架“安124”巨型運輸機降落在了南非“開普敦”國際機場,幾輛巨大的平板卡車和吊車駛進了機場停機坪,從運輸機當中卸下的巨大物體被帆布包裹得嚴嚴實實,並被迅速地吊裝上了卡車,從形狀上看有些機場的人員甚至認為那是外星的“ufo”。


    幾個年輕人從運輸機上走下,身後還跟著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子,現在南半球是夏天,他們全都是一身緊身軍用半截袖短汗衫加海洋迷彩軍褲的裝束,臉上戴著大墨鏡,根本無法看清長相,隻能從頭發的顏色上看出,這是一群亞洲人。


    跟著卡車一同開進停機坪的一輛路虎越野車上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紳士,他快步走到運輸機前一位拎著拉杆箱的長發姑娘麵前,有些局促地說道:“大小姐,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接下來你們的行程我都可以進行安排,甚至船隻我也準備好了,就停在開普敦港。還有那個希臘富商的情況我也打探清楚了,他們現在就在好望角附近的海麵上,‘奧德賽海洋勘探公司’的3000噸級打撈船‘小詹妮弗號’帶著深潛設備,兩天前駛出了地中海,大概後天到達開普敦附近與希臘人匯合。”


    那位被稱呼為大小姐的人並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從迷彩軍褲的口袋裏掏出一管防曬霜來,在光滑的手臂上塗抹著,繼而漫不經心地說道:“謝謝你,格雷先生,你的辦事效率很高,在南非這麽個地方真是委屈你了,我會跟上麵討論一下把你調到亞洲區總部的可能性。”這姑娘的上位者風範四散飆飛,不是安妮·羅斯柴爾德還能是誰。


    一旁的淩浩將一個大旅行包背在身上說道:“情況還好,那位希臘船王家的少爺上次沒有留下坐標,這回不出所料地找錯了地方,在好望角附近海域他們什麽都找不到。不過等‘奧德賽’來了情況可能就不一樣了,我們至少還有兩天先入為主時間,趕緊離開機場吧,再過一會兒,恐怕就會引起圍觀了。”說著,他便往旁邊的一輛吉普車走去。


    安妮無奈地笑問道:“那你總得告訴我們,要往哪裏走吧?”


    “非洲的最南端,‘厄加勒斯角’!離這裏不到200公裏。我們的船不是就在開普敦港嗎?我們先到那裏,將設備裝船,然後就啟航,快一點兒的話天黑前就能到達目標海域。”淩浩將背包丟上車後座,招呼著其他人上車。


    格雷一臉尷尬:“這麽急嗎?我還訂了酒店為你們接風呢。”


    淩浩擺擺手:“不了,根據天氣預報,好天氣隻有3天時間,這片大海可不是隨時隨刻都能親近的,翻起臉來即便是航空母艦也得翻船。”


    夕陽西下,在天邊留下一片紅彤彤的火燒雲,就連平靜的海麵也被染成了一片金色,一艘巨大的雙體鑽井平台維修船“黑金剛號”停在海麵上,淩浩站在甲板邊緣仰望天際,一個戴著眼鏡滿臉是汗的中年人則是站在他的旁邊。“淩浩啊,這不出來不知道出來的苦,常年在海上風浪顛簸,太陽炙烤,真的不是一份美好工作啊,我已經快把隔夜飯都嘔出去了。”這中年人正是死乞白賴要跟來的程林楓,一下飛機就覺得這裏太熱,上了船又開始暈船,天曉得他這個海運公司的老板怎麽會暈船的。


    淩浩很是無奈:“不讓您來吧,您非要來,現在基本上還算是沒有風浪的,明天浪高就大概一米了,到時候您怎麽辦,要不我讓人用快艇把你送上岸去等著吧。”


    程林楓白了淩浩一眼道:“你瞧不起我了是不?當年我也是上山下鄉吃過苦的人,好歹我還是一家海運公司的老板,這點風浪還能奈何得了我是怎麽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你後腿的。”


    淩浩更無語了,若非他是未來的嶽父,非得強行把他轟下船不可。他陪著笑道:“伯父啊,咱可是說好了的,我來這裏是為了保障您不掉進這希臘船王家的陷阱,見好就收,可不是為了來發死人財的,沉船這種東西向來很邪門,貪婪的人基本上都會留在下麵出不了水的,您不會願意竹昕還沒過門,你未來女婿就沒了吧?”


    “呸呸呸!你就不能說點兒吉利的嗎?我又不是利令智昏,這不也是為了這個家,為了那麽多公司職工著想嗎?我答應你,見好就收,一有了錢,我就把股份買回來,和他希臘船王家徹底撇清。”


    就在淩浩和程林楓在甲板上扯淡的時候,其他人都聚在控製室內盯著史思的探測設備。


    “鹽度又變了,如此大的鹽度差,足以讓海水分層,阻礙聲呐和無線電信號傳輸。”袁冰在一旁抱著膀子絮叨著。


    左鵬飛看了他一眼道:“不隻是鹽度變化大,水溫變化也大,每一層的海水能見度都不一樣了,這簡直就像是一杯雞尾酒似的。”


    史思不耐煩地擺擺手:“別吵吵,全都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這裏是什麽地方?這是非洲最南端的厄加勒斯角,大西洋和印度洋在這裏交界,印度洋的莫桑比克暖流和厄加勒斯暖流順非洲東海岸南下,大西洋的本格拉寒流沿非洲西海岸北上,兩大洋在此處交匯,印度洋比大西洋的海水要溫暖些,所以海水的鹽度和溫度比較混亂也是很正常的好吧。你們別看這裏海況複雜,但卻是物產豐富,魚群多到令人害怕,探測器已經發現了大批的生物信號,這恐怕是我們遇到過的最複雜的潛水環境了。”


    “說得不錯。”這時淩浩帶著程林楓走了進來,他從容地給自己和未來嶽父倒了兩杯咖啡,然後才說道:“世界上很多人都有一個認知誤區,大多數人都認為非洲的最南端是‘好望角’,其實這是錯誤的,真正的非洲最南端是‘厄加勒斯角’,這裏沒有好望角那麽奇絕的風景,甚至也不如‘好望角’那樣有著詭異莫測的海浪,但海麵以下的情況卻是比其要複雜許多,說這裏的水下環境是地球上最複雜的都不過分。因此,從來就沒有人在這裏潛水,打撈活動也沒有相關記載,不過沒有記載不代表沒有過,很不幸地,我就在這裏出過一次潛水打撈任務,之所以說是不幸,是因為當時下水的同伴有5人,活著上來的隻有兩個,我就是其中之一。”淩浩語調平靜,卻是說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呷了一口咖啡,繼續說道:“那次任務先不提,我來具體說說這裏的海況。厄加勒斯角海域的冬季風暴和巨浪是非常著名的,這個狀況是由許多因素導致的。在這裏從西向東刮的風是南緯40度西風帶的暴風,它與寒冷的南極繞極流的方向相同,與厄加勒斯角地區溫暖的厄加勒斯海流相撞。互相爭鬥的海流海水密度不同,而西風的方向與厄加勒斯海流的方向正好相反。這些不同的風和海流會造成非常危險的海浪。加上厄加勒斯角近前的水比較淺,當地的大陸架從厄加勒斯角向南一直延伸250公裏,此後陡然降落到深海平原,這種海底地形又會造成凶猛的‘沉降流’,深海渦旋時常出現,海麵上正常行駛的巨輪甚至會被突然出現的漩渦卷入沉降流,瞬間沉入海底,連一點漂浮物都剩不下,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由於厄加勒斯角所在的緯度是南緯34度49分,大陸架延伸250公裏後就離著名的‘咆哮西風帶’很近了。這個‘咆哮西風帶’,隻要是在南半球跑海運的人都知道,大約在南緯40度至60度左右區域,有一個環繞地球的低壓區,常年盛行五六級的西風和四五米高的湧浪,7級以上的大風天氣全年各月都可達7到10天以上,這就是人們通常所說的南半球西風帶,也稱‘咆哮西風帶’,是進入南極必經的一道‘鬼門關’。其實西風帶南北半球都有,不過在北半球陸地比較多,山脈、高原都會大大消耗西風的風力,可南半球就不同了,在這個緯度幾乎沒有陸地,一望無際的海水毫無遮擋,這讓西風裹挾‘南極環流’,海流又助長風速,使得風暴不息,大海不寧。”


    淩浩看了看如小學生般認真聽講的眾人,然後將咖啡一飲而盡,繼續說道:“你們都知道,我們現在的位置就在厄加勒斯角外250公裏的海域,我們下麵正是大陸架的邊緣,以及平均深達1300米的海底平原。海況大家剛才也通過設備了解了,這裏的海水至少分5層,洋流對衝後產生的亂流很難判斷流向,冷暖流交匯產生大量的營養物質,滋養了這裏難以計數的海洋生物,我們所知的大型海洋掠食動物,除了灣鱷之外,這裏都有存在的可能,在這裏潛水的確是個瘋狂的舉動。自古以來被這裏的海流和風暴埋葬的船隻不計其數,海底的任何一處有沉船我都不感覺到意外,可是那朱利安說這裏有一片‘沉船墓場’就很稀奇了。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那麽多的船隻集中沉沒在同一區域呢?我讓史思用電腦做了西風和海流的模型,假設了很多的可能性,最終我覺得隻有一種結果是可能存在的。假設在大陸架下沉至海底平原的崖壁下方,有一個斜向突出的巨大岩角,形狀與好望角十分類似的那種。在沉降流把船拉入海底後,強勁的海流會推動著尚未沉底的海船橫向移動,尤其是自重較輕、浮力較大的木質海船,甚至會被海流帶動,離開失事地點很遠。當然,不管橫移多遠,繼續下沉肯定是必然的,而如果即將要到底的時候,海流遇到我剛才所說的那種岩角會出現什麽情況?海流在通過岩角的時候,會在岩角後麵形成巨大的尾旋渦流,沉船必然會被卷入尾旋渦流,最後在岩角後麵的海床上真正‘落地’。朱利安說當時他船上的定位係統是被風暴給毀壞了,不過聲呐測深係統還是完好的,那片沉船墓場的深度達到了1500米以上,也就是說大於這片海底1300米的平均深度,這更證明了我的猜想,無盡歲月以來被尾旋渦流不斷侵蝕,岩角後麵的海床比別的地方低個200米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所以,我們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唯一任務就是沿著大陸架岩壁尋找這個海底岩角,隻要找到了它就找到了沉船墓場。我們很幸運,朱利安少爺上回沒有記住確切坐標,這回又因為知識麵的問題找錯了地方,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麵找到那片沉船墓場。公海海底的沉沒民用船隻,誰找到,財富的90%就是屬於他的,這是要跟南非官方相關部門備案的,說是跑馬圈地也好,還是商標搶注也罷,意思都差不多,現在大家心裏都有數了,趕緊幹吧。”


    淩浩的一番洋流理論,眾人雖然都聽得雲裏霧裏的,不過如何找沉船墓場他們卻是聽得明明白白,誰會跟海底的寶藏過不去啊,一群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開始了廢寢忘食、不眠不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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