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沒有任何的歧義。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喬家理所應當的繼承人,喬家大少爺,喬汐名副其實的哥哥,到頭來卻隻是一個笑話。


    他和喬林陽,喬家的上任當家,他的父親實際上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而且,確切的來說,他的出身,極不光彩。


    喬林陽容貌俊美深邃,性格放蕩不羈,近乎華麗的臉上總是似笑非笑,散發著奪目的光芒償。


    他情史無數,個個深情,個個無情。


    論深情,喬林陽把每一任“女友”都很照顧,錢權名勢,隻要對方提出,他都盡量滿足,哪怕再過分的要求,他都能微微一笑置之攖。


    論無情,好似每一個女人都被他寵在手心裏,但是都不是他心中所愛的,他心裏那片最神聖的樂土,也許隻屬於一個人。


    而喬辭的媽媽,就是喬林陽的初戀。


    可能每個男人對初戀都會有些不一樣的情節,當初他們年少,性子衝動,一言不合就大吵,最後鬧到了分手的結局。


    這不是喬辭那個美麗的媽媽想要的,為了爭取回喬林陽,她做了很多的傻事,最傻的事就是試圖通過虐待自己的方式來挽回男人的一絲同情。


    可同情,哪裏算得上是愛。


    這和在街上看到可憐的流浪狗懂得惻隱之心又有什麽差別?


    但是喬辭媽媽絕食、酗酒,把自己折騰的沒了人形不說,還弄出了抑鬱症。


    那段時間,幸好得到了喬林陽的照顧,但是當時,喬林陽已是有婚約在身,怕刺激她所以瞞著她,但後來還是被她知道了,那晚大雨傾盆,她從喬林陽給她買的公寓裏跑出來,在路上被幾個流浪漢拖到胡同裏給侮辱了。


    自那之後,她的精神徹底失常,沒多久,小腹便隆起,喬林陽本想替她做主打掉這個孩子,但是醫生說她體質特殊,能懷孕已屬不易,這次若是流產,怕以後再沒有資格做母親。


    權衡之下,喬林陽留下了這個孩子。


    喬辭出生後一個月,他的母親也去世了,於是,喬林陽決定要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但是他的未婚妻是眼裏不容沙子的女人,當即大鬧一場後退了婚約。


    自此,喬林陽終生未娶。


    ——


    喬辭的眼睛裏忽的漫上了濃濃的一層沉痛。


    他從前有多麽厭惡喬汐哥哥這個身份,如今就有多麽的渴望。


    好歹,他的頭上冠著喬家的名,而不是一個這般恥辱的出身。


    這些還不算,最令他悔痛的是,當初,最先發現他對喬汐懷了那份心思的,是視他如己出的喬林陽。


    但是喬林陽並沒有點破,而是時常提醒他和喬汐的關係,這令他很反感,終於有一天,他喝醉了酒,對還未成年的喬汐差點兒犯了錯,被喬汐失手推下了樓梯,右腿被截肢,那之後,他的人生翻天覆地。


    喬汐躲著他,喬林陽看他的眼神也是複雜,讓他本就覺得自己尷尬齷齪的心思像是衝破了牢籠的野獸,誓要奪到喬汐的決定在心底瘋狂的滋生,掃除身邊一切阻撓他障礙的手段也漸漸的收不了鋒芒。


    第一個傷害的,就是待他比親生父親還要親的喬林陽。


    那日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喬林陽帶他去複查的時候,他特意讓趙藝可也跟著,喬林陽不疑有他,還以為他對趙藝可有了好感,自然樂得讚同。


    他的腿已經沒有了康複的可能,性格也變得沉默,喬林陽知他遭到此巨變,想方設法的讓他開心,他已經很久沒開口說話,那天卻突然說想去海邊看看。


    喬林陽不疑有他,將車開到了春海,喬辭看著不遠處的山峰,無言,但喬林陽以為他想到高處去,爽朗一笑,蹲下身子,背著他一步步的往山上走。


    即使到現在,喬辭也要承認,趴在父親背上的那一段路,他真的是心硬如鐵。


    不然,但凡有一點點的心軟,都不會犯接下來的滔天大錯。


    在他們三個人到達山頂時,趁喬林陽不注意,趙藝可一把把他退下了山崖。


    無疑,這是喬辭授意的。


    對外,這一切自然是稱為意外,警方在海裏打撈了好多天,都沒能發現屍體,於是,一夜之間年老的喬爺爺不得不悲傷的宣布大兒子的死訊。


    沒有了喬林陽從中的幹涉,喬辭更加變本加厲,喬汐終於發現了哥哥已經徹底的變了。


    她不停的躲,不停地逃。


    為了讓喬汐從了自己,喬辭在家裏的地下設了很多的酷刑,目的隻有一個,逼喬汐就範,但是,喬汐寧可縮在大鐵籠的角落裏瑟瑟發抖,也不願應一個字。


    但是,她也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慢慢的經由他那些殘酷的折磨變成了沉默寡言,把一切心事都藏在心底,渾身散發著冰刀一樣氣息的淡漠女子。


    ——


    喬辭的身體開始控製不住的顫抖。


    這些往事他每每回憶起來,都覺得有一把刀在割他的肉。


    喬林陽和喬汐都是知道他身世的人,但是卻都瞞著他,為的就是將他好好的保護起來,用喬家大少這件華麗的外衣遮擋住他那肮髒不堪的軀殼,但是他呢?他把父親和妹妹對他這沉甸甸的愛撕扯成碎片。


    終於……他用雙手緊緊的遮住了臉,沒有落淚,卻比大哭還難過,那是傷心到極致的表現。


    趙藝可心疼的快死了,她快走幾步到他的輪椅旁,緊緊的抱著他的腰,哽咽笑道,“喬辭哥,不管怎麽樣,我都陪著你的。”


    陪著他的這條路這麽的困難,她始終沒退縮過。


    喬汐說的沒錯,她為了愛喬辭連臉都不要了,那是因為她覺得喬辭就是她的一切,臉又算得了什麽?


    隻要喬辭開口,殺人放火,哪怕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親生弟弟,都可以完全不顧,還有什麽是她做不出來的。


    喬辭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


    從他知道這一切之後開始,好像從前那個在父親、妹妹和家人麵前溫潤儒雅,出色優秀的兒子,掙脫了這幾年來詭譎殘忍的喬辭的枷鎖,又回來了。


    這次,是重生,也是……


    當他把雙手拿開時,趙藝可看到的是他平靜的麵容,心頭不禁一顫,“喬辭哥……”


    她喜歡這麽叫,也是喬辭允許的,小的時候,她和森則他們一樣,叫他喬辭哥,不像後來,一聲“boss”隔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但是,不管她怎麽叫,都仿佛找不到從前的感覺了。


    “把飯菜端給我,我給汐汐送去。”喬辭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的安靜,好似晚秋的樹上一片孤零零的葉子,連風都不願吹起它的身子。


    趙藝可點頭,站起身往小廚房走去。


    不一會兒返回時,手裏端著一個精致的餐盤,上麵擺放著三菜一湯。


    喬辭拿了過來,單手控製著輪椅,往喬汐的房間去,趙藝可一直在他的身後,癡癡的看著他。


    ——


    到喬汐的門口時,喬辭抬起的手有一瞬間的猶豫。


    他忽然很怕看到喬汐對他厭惡的臉。


    這麽多年,他的自暴自棄已經是習慣,每當看到喬汐對他深惡欲絕時,他的心裏都升起一股變


    態般的快感。


    畢竟,厭惡也是一種惦念。


    但現在,他希望的是妹妹從前天真無邪的微笑。


    想到這兒,他自嘲一笑。


    虧了他的所作所為,心裏盼的已經是奢侈了吧。


    到底還是怕喬汐昏睡這麽久沒進食疼了胃,舉起的手最後還是敲在門上。


    兩聲後,聽到裏麵說,“進。”


    輕輕揚揚的聲音,似是蒲公英的種子,飛舞著小小的翅膀,在空中自在翱翔。


    喬辭的眼睛一熱,連忙狼狽的掩飾好,推門進去。


    “餓壞了吧?”他笑得溫柔。


    這次,是真真實實的溫柔。


    喬汐已經明顯的感覺到喬辭的不同,但是他沒主動說,她也就不動聲色,敵不動我不動。


    配合的點點頭,又吸了吸鼻子,“趙藝可的手藝還是那麽好。”


    語氣很平淡。


    喬辭知道喬汐對趙藝可的隔閡,沒說什麽,把餐盤放到床頭櫃上,拿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米飯,又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上麵,伸到喬汐麵前,“汐汐,張嘴,啊……”


    喬汐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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