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如若他真是冷情冷性,又怎的會戀了雲華聖後多年?


    “姐姐,你在想什麽?”九兒見我呆愣著,就問道。


    “哦,沒什麽。這兒可有什麽好吃好玩的?這幾日,可把我悶壞了呢。”


    九兒想了想,道:“九天之上,神仙日常飯食大都是吸清風飲玉露,隻在宴會上時,才會拿一些仙果美酒什麽的招待賓客,若有些別的,也是利用法術變化出來的擬物。這些東西,味道也十分一般,不算好吃。至於好玩的嘛,我帶你去找我家小侄子吧。”


    “你家侄子?”


    “嗯,他是我哥哥和我雲華嫂嫂唯一的孩子,也是金闕宮的聖子。他不過才一百歲,還是個孩子。明明稚氣未褪,卻總愛裝出一副大人模樣,甚是有趣。”


    “聖子?之前怎的從未見過?”我委實不知道這位他。


    “我嫂嫂搬去九霄雲外的蕊珠宮闕後,我母親就將他養在了膝下。他隨我母親住在太壽殿,醉於修行,鮮少來金闕殿這邊。也就是不久前,我哥哥才將他接回金闕殿住。”


    金闕殿中,一個半大的小男孩兒正伏案看著書。他著一身灰色長袍,看上去十分隨意。神情卻分外冷漠。許是看到了什麽不解的地方,好看的眉毛皺成一團。


    聽見我們進來,頭都沒提,隻道:“九兒姑姑,我忙著呢,沒空陪你玩,你自己去玩吧。”


    當著旁人的麵兒,這小子都不給她麵子,九兒覺得自己姑姑的權威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蔑視。三步並作兩步,上去一把揪住男孩兒的耳朵,斥道:“好你個小白白,敢這麽沒大沒小!我可是你的親姑姑!”


    “說話就說話,別老扯耳朵。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裏有個長輩的樣子?”男孩無比嫌棄地瞧了九兒一眼。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姐姐,你看看這小子都成什麽樣了”,九兒向我抱怨道。


    男孩這才瞧見殿中還有一個我。他先是吃驚,然後變得不可置信,緊接著又十分激動。我竟不知一個人瞬間可以轉換這麽多種表情。


    “母後,你終於回來了!”


    嗯?什麽母後?這孩子叫誰呢?


    他撲到我懷中,將頭埋在我的胸前。事實證明人家喚的是我。


    “那個,聖子殿下,你認錯人了……”我頗為無奈地道。


    “小白白,哎,這不是你的母後,”九兒上前拉開他,忙與我解釋道,“姐姐,小白白當你是我雲華嫂嫂了,你不要介意。”


    好吧,反正將我看成雲華聖後的人,也不止他一個,倒委實沒什麽好計較的。


    “九兒姑姑,真不是母後嗎?”小孩兒有些不死心。


    九兒搖搖頭。


    瞧著男孩兒可憐兮兮的模樣,我著實不忍心。鬼使神差地道:“不要緊,你以後也可以把我當作你的娘親。”


    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震住了,我委實想不到自己會說出這般話。十八歲給人家九兒做了姐姐也就罷了,現今居然要收人家百歲的當兒子,我這臉皮練得倒是極厚的。


    可人家不領情,片刻就恢複了原先的高冷,“適才是本宮失態了,本宮向仙子道歉,還望仙子不要介懷。本宮的母後乃是金闕宮的主母,誰也代替不了!”


    好吧,言下之意就是我自作多情了唄。怪我是個缺了心眼的,哪有上趕著給人家當娘的。怎麽聽,怎麽像占人家便宜的。


    九兒見不得他總一副老成的,“嘖嘖,小白白你就不能有個孩子該有的樣子,一點都不可愛!”


    “慕九兒,你都一把年紀了,怎麽不見你給我裝得沉穩點!”


    “你!”九兒吵不過人家,轉過來跟我求抱抱,“姐姐,小白白欺負我,他不愛我了……”


    呃,這裏麵也委實沒我什麽事兒啊。我目光向少年求助,要他快管管他家的幼稚姑姑吧。


    “慕白憶,”男孩兒道,“你叫什麽?”


    “妖妖。”


    “妖妖?聽起來倒像是有水平的,想來取名該花了不少心思吧。”


    什麽意思?名字被這小破孩兒鄙視了?好吧,我忍!


    “小白白,跟我走吧?”


    “不行,父君要我在這裏背一些心法,你去吧。”


    “沒事沒事,哥哥若是怪你,我替你講情。再說,他怎麽會知道?”九兒軟磨硬泡著。


    “慕九兒,作為姑姑,你不起模範作用也就罷了,還教壞我!”


    這倆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怕沒個完,我插了一句嘴:“那個,要不聖子就隨我們玩兒一次吧?”


    聽到我的話,慕白憶盯著我,認真問道:“你希望和我一起?”


    我摸不準他的心思,但也點點頭。


    然後,這小孩兒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十分拽地道:“既然你誠意邀請本殿下,本殿下依了你便是。”


    我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聖子賞光,委實是我的榮幸。”


    “別理他,就喜好裝酷”,九兒嗤嗤道。


    “妖妖姨娘,你要帶白憶玩什麽?”


    我狠狠擦擦眼睛,是我瞧錯了嗎?小聖子衝我調皮地眨眨眼睛,聲音糯糯的,似乎是對我撒嬌了吧。一旁的九兒也一副如遭雷劈的樣子,大約不常見到小聖子露出可愛呆萌的一麵。等等,姨娘?好吧,姨娘就姨娘吧。許多年未見過自己的母親,這孩子委實可憐得緊。許是瞧著我與他娘有幾分相似,就對我有了三分依賴之心呢。


    我想了想,道:“不如我給你們烤肉吧。”


    “烤肉?”九兒和小聖子異口同聲驚道。


    “姨娘,那是什麽?”


    “呃……是一種頂好吃的東西”,差點忘了這裏幾乎沒什麽像樣的吃食,隻有一些仙果之類的。難怪他們沒見過。“做法倒也簡單,備下些肉,支起一個火堆,將肉架在上邊烘烤熟了就好。”


    “姐姐,肉和柴火我們去準備,你且在此稍息片刻。我和小白白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備齊。”說著,就拉著小聖子離開了。


    這九兒倒沒吹噓,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他們就趕回來了。九兒手中抱著一堆柴火,小聖子左手拎著一隻雞,右手拎著一隻鴨。雞一個勁地撲騰著,鴨“嘎嘎嘎”叫得淒慘。


    “姐姐,怎麽樣,我們是不是很快啊?”


    “確實快,這麽會兒功夫,你們就備好了。九兒真棒,聖子著實厲害”,我不吝讚許道。沒辦法,這一大一小,全是孩子,我時時得不忘照顧兩人的小情緒啊。


    “那當然!”九兒笑道。


    金闕殿後有塊兒空地,瞧著十分寬敞,來往的人又少。我們一致認為在這裏架火堆很是適合。


    這小聖子倒是個膽大的,雞鴨都是他來殺的,殺完還精心地將肉處理幹淨。我們兩個大人躲在一旁,連殺雞鴨的場麵都不敢看。想來,我和九兒委實沒出息了些。


    架起火堆,又犯了難,該到哪裏取火種呢。


    許是看出我的難處,九兒道:“小白白練過聚火術,就讓他用法術將柴火點著吧。”


    聽到點自己的名,小聖子撇撇嘴衝九兒道:“怎麽說你也長我九百年,似乎什麽法術都未曾學會,當真不害臊!”


    “誰說的?我會的多著呢。你趕緊的吧,姐姐該等急了。”


    小聖子懶得與她爭辯,張大口朝著柴堆用力一噴,隻見柴火被點燃了。我私心裏想著,這小聖子噴火的神通著實不錯,若是能教教自己便是極好的。以後,誰敢惹我,我就衝他們噴火,保準嚇得住他們。


    “小聖子,你這本事教教我可好?”


    “好是好,但你凝聚得出靈力?”


    呃……我倒忘了自己的廢物體質了。凝聚不了靈力,連修行都艱難,更何況學這種高階法術。不過他是怎麽一眼就瞧出我不行的。


    “不用問我怎麽知道的,你周身沒有一絲絲的靈力波動,是個神仙都看得出來,”小聖子瞧出我的疑惑,為我解釋著。說是解釋,在我聽來,更像補刀呢。


    我上下翻著架子上的肉,令它受熱均勻,不一會兒就肉香四溢。這薪柴該是桂木吧,燃燒起來,發出陣陣桂花芳香。心裏想著,金闕宮確是奢華的,連燒火使的柴都是桂木。


    我掌握著火候,待雞鴨肉烤得焦黃,見他倆饞得慌,就用刀子割下一塊兒,給他們嚐了嚐。這一嚐,就注定這一雞一鴨基本沒我的份兒了。他們兩個,一個搶走了雞,一個搶走了鴨。用嘴大口撕下上邊的肉,奮力地咀嚼著。許是有些燙,一直發出“哧溜哧溜”的聲音。


    半隻下肚,才想起我忙活了半天,還沒動過呢。於是,兩人各掰下一條肉腿,遞給我叫我吃。


    我瞧著一陣心疼,九兒還好,她是九公主,有聖母疼著,哥哥罩著,想來受不得什麽苦。而小聖子呢,母親不在自己身邊,雖有父親照看,也難保不被金闕聖君的一幹聖妃聖夫人虐待。平時裏,日用上,吃食上,怕是沒少受到克扣吧。


    想到這裏,將兩條肉腿又遞給小聖子,柔聲道:“慢點吃,不夠的話,姨娘再給你烤。”


    這兩人啃得倒是幹淨,險些沒將骨頭也嚼碎了咽下去。


    我覺好笑,問道:“好吃不?”


    “嗯嗯”,因著嘴裏的都還沒有咽下去,不好開口,兩人隻好使勁兒點頭。


    我心想,這兩隻倒是頂好哄的,一頓烤肉就將他們收買了,嘿嘿。


    可誰曾想因著這事兒,這兩隻竟惹了麻煩。這不人家找上門來討說法了。


    昨個兒,九兒的桂木柴火是伐了人家水伊人的桂樹得來的。水伊人一向怵九兒,出了這事兒,倒不敢多說什麽。可小聖子的雞鴨是從人家哲慧仙主那裏偷來的,這不人家找上門來討說法了。


    當著金闕聖君的麵,哲慧仙主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聖君啊,你可得為我做主呐。”


    金闕聖君瞧人家這麽淒慘,道:“仙主這般樣子所為何?”


    “你家小聖子將我養了三百年的的藥雉和丹鳧給偷了,哎,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於是,便有了金闕聖君將小聖子叫來與哲慧仙主對質這一出。我素來重義氣,這種時候,哪能讓小聖子一人承擔後果?這樣想來,就拉著九兒和他一起見哲慧仙主。到了門口,小聖子依然麵不改色,臉上未有一絲驚慌。我瞧著,這孩子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氣魄,倒有幾分隨我這個姨娘。


    “慕白憶,還不快些進來!”金闕聖君聲音中滿是威嚴。


    “拜見父君!哲慧仙主有禮了!”該有的禮數,小聖子都是有的。


    “仙主適才說你偷了人家藥雉和丹鳧,可有真事?”


    “什麽藥雉、丹鳧?我從未見過!”


    “你!聖子你小小年紀怎麽就學會抵賴了?”哲慧仙主貌似臉都氣紅了。


    “那你可有到仙主府上偷拿過什麽東西?”聖君問道。


    “從未去過!”


    他是聖子,是金闕聖君的孩子。就算孩子有錯,金闕聖君首先也應該維護他,而不是嚴厲地質問他。一口一個“偷”字的,委實傷小聖子的心。更何況小聖子的樣子確實不像撒謊。我瞧著這孩子可憐,連親爹都未站在他一邊。一個小小的身子站得筆直,明明該是有幾分傲氣的,我卻看出他的無助。


    “哲慧仙主,你口口聲聲稱小聖子取走了你的藥雉什麽的,可有證據?若是拿不出證據,豈能容你在這裏憑空汙蔑人?”


    “這個仙子是?”哲慧仙主不識得我,遂問道。


    “仙主不識得妖妖,也沒有關係。妖妖雖知自己人微言輕,也耐不在想為聖子說句公道話。”


    “是啊,你倒是拿出證據來,我家侄子怎麽著你了!”九兒也為小聖子辯護道。


    “聖子殿下,你昨日有沒有抓走一雞一鴨?”


    “確有此事。它們鑽進了金闕宮宮中的灌木叢裏,我瞧見了,就捕捉了它們。”


    “哎呀,就是我的倆寶貝。它們現在可在你手上?你快還給我吧。”


    “還不了,吃了!”


    “什麽?你你你,你氣煞我了!”哲慧仙主捂著心口,好像隨時都要背過氣去。


    “吃了就吃了,不過一隻雞一隻鴨,有什麽所謂。你若是計較,還你一群便是了。”九兒滿不在乎地說。


    “你們吃了的雞可是難得一見的花雉,我用人參何首烏喂了它三百年;那鴨也是稀有的紅鳧,平日裏隻以丹藥為食,算下來也吃了我百粒丹藥了。這兩物大補,我精心喂養,隻為了給我夫人坐月子時調理身子的。給你們吃了,我夫人可怎麽辦啊?我命怎麽這麽苦呀?”


    哲慧仙夫人這胎一懷就是三百年,偏偏三百年腹中的孩兒也不願出世。當初見仙夫人好不容易懷上一子,仙主喜不自勝,忙養了藥雉和丹鳧,打算等他夫人產下麟兒後補補身子。這一等,就三百年過去了。


    我私心裏想著,這對雞鴨果真是命大的。落在人手裏,還能活個三百年,忒不容易。


    “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能說是小聖子偷你的。你的雞鴨亂跑,誤入金闕宮,撞在他的手裏罷了。難不成金闕宮裏的物什,小聖子還動不得了?”我一定得給孩子正名。


    “好了,白憶快些向哲慧仙主認個錯,”金闕聖君道。


    小聖子沒有動作。


    “你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了?”


    因著小聖子執拗,聖君也惱了,抬手就要教訓小聖子。也不知怎的,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擋在小聖子的身前。當一個巴掌落在我的臉上時,聖君懵了,小聖子懵了,連我自己也吃了一驚。我委實想不到自己還有這般舍己救人的大無畏精神。既然逞了英雄了,索性豪氣到底吧。


    我道:“雞鴨不是小聖子一人吃的,九兒和我都有份兒。要我們道歉可以,不過他得先就汙蔑‘聖子偷他藥雉丹鳧’的事情給小聖子道歉!”


    “罷了,罷了,這事兒就算了。聖君你也莫要責怪聖子,怪我看管不嚴”,哲慧仙主無奈地道,“聖子殿下,想來你也不是故意的,方才我的話重了些,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許是怕忍不住想打死我們三個吃貨的衝動,哲慧仙主匆匆離去了。


    金闕聖君滿含歉意道:“妖妖,我並非有意的。”


    我笑笑,“無礙!”


    小聖子對我此舉大為感動,抱著我的脖子淚眼婆娑地說這世上除了他母後,願意以身相護他的大約就隻有我一人了。


    情斷打落五行山魔宮


    自燭尤被抓捕後就一直關在天牢中,遲遲未有宣判。不久前,金闕聖君才判了他剝皮剔骨之刑,並且親自監看。行刑當日,不知為什麽,聖君非要邀請我一起看燭尤受刑。我道自己委實見不得那般血腥的場麵,哪知聖君說他願意在場上為我設下一個結界,這樣我就看不到外邊血腥了。聖君的這個舉動著實奇怪,我心下有疑,可到底沒有問出口。


    刑場上時而陰雲密布,有降雨之勢;時而大風狂作。我私心裏想著,燭尤有呼風喚雨、扭轉四季變化的神通,因此在他將死之際,有風雨為他踐行也不足為奇。燭尤現下已經被打回人麵蛇身的原形,整個身子被捆仙繩縛在誅神台上,半絲動彈不得。捆仙繩上冒著赤光,仿佛正在激烈地灼燒著燭尤的皮肉。誅神台黃光縈繞,神聖而不可侵犯。許是天牢中受了不少折磨,這會兒整個人看起來奄奄一息。


    執法的時間定在午時三刻,日光最濃之時。因著當下還未到時辰,金闕聖君還不曾為我布下結界,我無聊地四下打量著。聖君端坐在高台上,不怒自威。兩旁兩兩而戰的是他座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四位護法,俱都是古銅色的臉,神情一派嚴肅。四周仙兵神將守衛森嚴,許是怕過程中旁生枝節的緣故吧。


    過了一會兒,有守衛至金闕聖君跟前,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報道:“無極至尊已到。”


    “有請”,聖君說道。


    無極至尊,曾經鐫刻在我心上的人,多少次令我魂牽夢繞、欲罷不能,如今,卻成了我的噩夢,成了紮在我心頭的一把刀。我不禁心想,時間、命運真是再諷刺不過的東西了。想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呢?


    無極至尊走過來,對於我在這裏他好像一點也不驚訝,注視著我,眼神中包含了太多我看不懂的情感,似飽含深沉的情意,似不得不與我分離的無奈,似視我為陌路的涼薄,似無盡的歉意,又或者是其他。而他對我來說,依然是心中的唯一,隻是他再也不是我的師父了。


    “金闕聖君”,無極至尊微微向聖君見了個禮。


    “無極至尊你能來,委實叫本君喜出望外了。”聖君明明在笑,隻是笑意難達眼底。


    “今日來,我不是來看你實行你的陰謀的,而是要帶走…”


    “哇哇......”無極至尊話未說完,就被空中突然傳來的烏鴉的粗劣嘶啞聲打斷。


    仙兵神將全副戒備,金闕聖君和無極至尊倒未有異色,一派處變不驚。我抬頭一看,這來的可不就是女醜和她的一眾醜鬼兒女們嗎?


    “來得好”,金闕聖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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