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樂照例在周一上午來到谘詢中心,孟天高對他的治療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了,這天孟還是像往常那樣對他的境況進行了一番了解。


    喬樂也盡可能誠懇地回答,說:“我最近還忙著照顧小茵,同時也在找工作,當然必不可免也要與她母親交戰幾回合,我已經盡量不去理會這些瑣事了,但事情之間總是相互影響,我緊緊抓住的那幾年事情總是會因為其他事情的衝撞而變得複雜和失控……”說完“失控”兩個字,他又自顧自笑著起來,說:“您之前說過,不要試圖控製,我還是忘了……”


    孟天高立刻勸著說:“不,控製感是每個人都需要的,不需要壓抑,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剩下的起伏就交給運氣,你需要學會釋然,接受自己這個階段必須經曆的坎坷,因為你是在克服一些東西,克服就是會有阻礙。”


    “我知道了,但也許還需要一些時日吧,隻是贖罪本身也累得很,我都快分不過身來了。”


    “你要是最近實在太忙,我可以將你的谘詢做一些調整,依照你的空閑時間直接上門訪問以及在線解答,你可以不用每次都來谘詢中心。”


    “這樣也可以嗎?”


    “當然,形式變了,質量可不會變,隔壁大偉的那位小姐,她直接在家接受谘詢師的幫助,這種方式反而可以促進雙方更好地跟進與溝通。”


    喬樂想起嘉薏的谘詢醫生是個叫“大偉”的人,忙問道:“那位小姐她回家了?”


    被喬樂這麽莫名地一問,孟天高有些詫異,說:“嗯……對,怎麽,你們認識?”


    “她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嘉薏……”喬樂麵露尷尬地笑著。


    “是嗎?我和大偉做方案交流的時候倒沒有發現你們兩個人存在什麽相似之處,她主要聊的是家庭。”


    “家庭?不是大學嗎?”


    “當然不是,如果是的話,那麽你們的敘述內容會有明顯的交叉和重疊的。”


    “原來如此。”喬樂這才意識到,嘉薏那天陪他回去n大,根本是在幫助他,於她自己怕沒有多少治療的益處。


    他從谘詢中心出來之後便給嘉薏打了電話。


    她已經在家待了差不多一個月,平日裏除了幫忙做家務、看書,聽母親嘮嗑,和父親坐在那張老飯桌旁大眼瞪小眼外,她閑暇無聊得很,好不容易接到來自n城的電話自然驚喜。


    “怎麽了,喬樂?”


    “你回家了怎麽不說一聲?”


    “難道你有空聽我說這些瑣事?”


    “當然沒空,所以才忙得忘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請你喝第二杯半價的咖啡了了。”


    “對啊,好久了,我想回n城去了。”


    “在家不好嗎?聽說是因為你治療的原因才回家的,你這麽急著回家難道說你已經克服了障礙了?”


    “不知道,這種東西又不能大街上隨便找個人試驗哈哈哈。”


    聽嘉薏笑得肆意而歡暢,喬樂也不禁笑著說:“聽起來你狀態不差。”


    “那我應該可以回去了吧?”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見嗎?”


    “我……”


    “還是你隻是需要一個人給你一個借口回來n城?”


    “我……”她當然是在找借口!


    “很抱歉,老朋友!我不願意給你那個借口,免得你又心安理得地模糊著自己的內心。”


    嘉薏當然知道喬樂什麽意思,上一次心安理得地模糊著自己的內心自然是指她不願承認兩人存在友達以上的感情,但這樣她又再次模糊著自己的內心嗎?


    她隻覺得自己此時內心空無一物,虛得很,這才給了回n城的念頭以可乘之機趁虛直入。


    其實在這之前,她就給喻然留言:“想要回去了……”


    她也曾和大偉訴說:“想要回去了!”


    “為什麽那麽著急回去呢?”喻然和大偉皆問著。


    “為什麽呢?”她也不禁反省自己。


    ——店裏有喻然打理著,新來的助手也很是勤快能幹;喬樂有小茵和媛媛陪著,他狀態恢複得很好;小茵正在進行康複治療,瞿雅英沒有阻攔喬樂來看她,因此治療進行得很順利。


    n城的日子好像因為她的突然離開變得越來越好,她為什麽還急於回去呢?


    高瞿!


    隻有高瞿,自從她知道他向父親坦承了一切,一氣之下打電話給他卻沒有接通後,他們之間便似乎以那個未接通的電話為終點,徹底失去了聯係。


    失去聯係,對她而言,一開始以為是一種解脫,因為她可以索性把這個當成他給她的答案,再也無需糾結於那個黑風沉醉的夜晚誤聽到的名字了。


    但是很快她發現,不聯係的失落並沒有真的消失,它確確實實在提醒著她——他沒有聯係她!


    它是模糊中唯一的真實,她根本無法無視這種思念的真實。


    她需要擰緊眉頭,把指甲掐緊掌心,才能避免自己在不知覺中地喊出他的名字。


    但她的閉口不言卻全寫在臉上了,連嘉星都嘲笑她“深閨愁怨”。


    在和喬樂通話後的當天晚上,她和大偉照常進行視頻溝通,他也看到了那張臉,不禁為之深沉憂慮:“看來治療效果並不是很順利啊。”


    “那我回來吧?”嘉薏脫口而出。


    她急切需要大偉點頭,給她一個“正當”的理由,回到n城。


    如果喻然、媛媛以及喬樂都給不了這個理由,那麽她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大偉身上了。


    大偉卻皺著眉頭,用筆在紙上畫著,連連搖頭說著:“你自己一副想要逃離家的樣子倒真讓我覺得……”


    “不是逃離,不是逃離,是我……我想這個小城市還是有點……無聊……”嘉薏生怕大偉對自己的治療產生質疑。


    “你在n城有什麽急於相見的人吧?”大偉抬起頭看向她。


    她臉刷地紅了,輕聲說:“呃——那我可以回去了吧。”


    “當然。如果是因為你有什麽相見的人,而那個人剛好是個男人的話,這充分說明我的治療還是很成功的嘛。”大偉不忘打趣道。


    她隻好對著屏幕陪笑地點了點頭,她終於鬆開了掌心,眉間也悄然平坦了許多。


    高瞿!高瞿!她在心裏無比激動地念著這個名字,單單這兩個字就好像裝滿了好多東西,實得很!


    所以她隻來得及收拾一小部分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匆匆告別家人,出發去n城了。


    剛坐上車她猶豫著是否要將回n城的消息第一個告訴高瞿,半路上她又糾結著是否要最後一個告訴他,最後等她終於回到n城的時候,她卻想著是否幹脆不告訴他,直接給他一個驚喜。


    她終於做出了選擇。


    下車後她立刻坐出租車出現在他的石樓房子下麵,這個時候剛好是白天,一樓的牙科診所開著,醫生正坐在診所門口,他正好奇地盯著這個拖著行李箱、迎麵跑上樓的女人。


    嘉薏顧不得旁人的目光,徑直走到二樓房間門口,敲門,無人回應。


    她心裏瞬間空了一塊,原本疲憊不堪的她此時瞬間整個人像飄在二樓的走廊空地上,若不是手上的行李,她怕都要飛走了。


    虛無感再次卷土重來,她內心空虛到極點。


    樓下的醫生探著腦袋,也上來了,笑著問:“你找誰啊?”


    嘉薏猛吸了一口氣,才將在心裏揣了一路的兩個字念了出來:“高瞿。”


    “哦,他啊,他這個時候不在這呢,上班去了。一般很晚才來,有時候也不來。”醫生邊說邊往樓下走。


    她這才意識到在家閑暇已久的自己早已淡忘工作日這個概念,隻顧著一股腦衝過來,根本忘了現在是大白天啊!


    她隻好告別樓下終於敞開門的牙醫診所、那塊外表脫漆毫無光彩的廣告牌以及那位笑著露出整齊牙齒的醫生,以極其失望的心情離開她唯一能夠找到高瞿的地方。


    這當然不是她唯一知道高瞿所在的地方,她知道盛氏大樓,知道長雅醫院,更知道他的電話號碼……


    她有千萬種途徑見到他,告訴他,隻要她想這麽做的話,但她卻隻選擇風塵仆仆地來這裏,像遵循某種特別的儀式,非要在這棟石樓裏,她才能完成對自己身份的確認。


    她回來了,最真實誠懇的理由就是他。


    她回來了,他會在小石樓裏叫她什麽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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