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的話顯然對穿著她衣衫的男子絲毫沒有作用,他走的仍是極其的悠悠然,君卿怒了,一發不可收拾的怒了。


    她心想,即使墨之果真是在跟自己生氣,他也不能裝作不認識她且不給她解釋的機會。縱然是他失憶了…


    失憶了?君卿又把這個念頭在心裏雪亮亮的過了一遭,突然她的怒意瞬間又下去了。若是墨之隻是失憶,他不記得她了,如今的這一切也便順水推舟的全部得到解釋了。


    可她心底為何又有些失落呢,是因墨之失憶了卻也連她這個疼惜的徒弟也忘了嗎?君卿不知,她緩緩的站起身,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哭著道,“師父,徒兒真的想你了。”


    那身影頓了一頓,君卿心下不由大喜,難不成是他想起她來了嗎?卻見那身影旋了個身,走至她麵前,身體向前傾了一傾,臉幾乎貼在她的臉上,挑眉一笑道,“姑娘,我真不是你的師父。”


    “我知道你隻是暫時的記不得我了。”君卿一步也不敢動的向後曲著身子道。


    那男子突然伸手柔柔的摟過她,胸口貼上她的胸口道,“你仔細看清楚,我真的是你的師父嗎?”


    君卿用力的掙紮著,卻是擺脫不了,隻得依他所言,又將他的眉目打量了一遍,除了他的眸心顏色淺淡了一些,她實在沒看出來眼前這個人與墨之有何不同。


    不過如今看他輕薄的舉動,她突然又不禁懷疑,難道世間真有生來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可若是換作那個斯文有禮的墨之,斷然是不會對她動手動腳。


    她剜他一眼,橫眉冷斥道,“你說的對,你的確不是我的師父。”


    饒是那男子卻起了興致的湊近她的耳畔道,“哦,為何又突然這麽肯定了?”


    君卿指尖凝力,一掌推開身前的男子,顧自的理了理褶皺的裙裳,低著頭道,“我錯不該把你這登徒子認作我師父。”


    男子“嘶”了一聲,不依不饒的又問,“你這話是何意思?”


    “連什麽意思都聽不清楚,你果然與我師父差之千裏。”君卿極其輕蔑的瞥了他一眼,趾高氣揚的續道,“既然你不是我師父,我也不便再與你浪費時間,我這就走了。”


    剛想抬腳,男子一把抓住她不懷好意的笑著道,“你說走便走,豈非是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君卿回頭衝他吐了吐舌頭,很快又正了色道,“我乃是天上的仙子,剛才你靠近我的時候,我順便探了下你的靈力,發現你不過一個區區凡人,如此我便更加斷定你絕非是我師父。”


    “你竟然還是神仙?”男子看似納罕道。


    君卿十分有派的點了點頭,咳嗽兩聲道,“如今你知道了,還要與我動手嗎?”


    男子臉上笑的極為慎人道,“既然你是神仙,你可有辦法走出這十裏林啊?”


    君卿為了讓他進一步相信自己,當然更重要是保住麵子,於是眼睛也不帶眨一下的撒了個謊道,“我,我當然有辦法了,我可是神仙啊,無所不能的。”


    說著,她還可以的用幻術變了件男子的衣衫出來,遞到他手上,仰著臉道,“這下你相信我了吧?”


    男子接過衣衫,旁若無人的開始在她麵前換上,君卿漲紅了臉,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男人的**啊。眼底茫然了片刻,當即反應過來的急忙閉上眼睛,惱羞成怒道,“你你你你……”


    一個“你”字重複了半天,還是被他這出場麵給鬧的始終鎮定不下來,舌頭結結巴巴,卻愣是吐不出一句話來。


    此時男子褪去了君卿方才給他的衣衫,換上了一身青色的紗袍,像是絲毫未將方才的事兒放在心上,眼角含笑的拍了拍君卿的肩頭,話還沒出口,隻聽到她冷冷的衝他大喊了句,你又要鬧什麽?男子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似是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君卿眸中閃過一絲慌色,轉念又想,明明是他不對在先,為何她要愧疚,如此一來,抱歉兩個字也便堵在了喉嚨裏。


    夜色朦朧,男子的眸中卻是深邃如狼,他冷冽的盯著她,不發一言。君卿對望著他略顯可怖的神色,心下抖了一抖,張了張口,吸進一股詭異的幽香,眼前一黑,飄飄然的失去了意識。臨倒下之際,君卿想,她為何一定要在這種時候昏迷,這種她感到十分危急的時刻昏迷啊!


    盡管是這麽計較著,她終究還是倒了下去。


    落日的餘暉從山勢較高的一側斜斜映照進十裏林來,把整個樹林染成了橙金色,使得寥寥清冷的林中平白多了些暖意。君卿醒轉過來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的黃昏了,她動了動手,又動了動腿,似乎哪裏都沒受傷的樣子,仿佛就連一直隱約著泛疼的胸口也變的舒服了不少。驀地,抬頭望了望天,她才意識到自己竟是睡了這麽久,登時彈坐而起,目光一眼掃去,糟糕!阿萌和小石頭竟然不見了!


    她又看了看周圍,似乎與昨晚的景致粗瞧上去並無不同,難道是有人抓走了他們?眼前一亮,霎時想起了昨晚那個與墨之長相甚似的暴露男。難道是他?腦子裏隨之冒出一串問號,他帶走小石頭他們意欲何為?那為何又獨獨的放過她?悠長的歎息一聲,君卿犯愁的想,到底她昏睡的時辰裏都發生了些什麽?


    然後,就聽到身後有個幽幽的男聲響起道,“我也不知道。”


    君卿眼皮一跳,連連回頭去看,卻見原來是她昨晚遇見的那個男子,彼時,他一身青衫著身,冷不丁一瞧,仿若是回到了初次在桃源村中見到墨之,高貴出塵,飄飄欲仙。


    一想到師父,君卿便覺得自責不已,原是她一心想要來虛空山尋得那位神秘的主人來救他一命,卻不料沒見神秘主人的麵,還連累了阿萌和小石頭。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何要落淚,可想到那些因她受到傷害的人,她便恨極了自己。還有白華,如今被困在幽冥煉獄之中的他肯定也恨極了她吧,他當初是來救她,卻被玉綾劍反手狠心刺向他,他堂堂魔君,落在了最恨的天帝手上。她突然有些懂了白清秋的心思,她當時也是太過不能原諒自己,才沒顏麵與離恨天的魂魄放在一起吧。


    青衣男子見她隻是怔怔的望著地麵,半晌不說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道,“你沒事吧?”


    君卿凝神片刻,目光遙望著別處道,“我隻是在擔心我的朋友。”


    “朋友?”青衣男子側頭,盈盈笑道,“哦,是昨晚跟你在一起的那兩個人?”


    他這麽一笑,君卿眼睛一花,越發思念起了墨之,她暗自地想,若是墨之在她身邊,一定會告訴她,她現在到底該怎麽做?她又想起彼時她抱著滿身是血的墨之,他立身在漫天的紅光衝她淡淡一笑。她微微低下頭,淚水從指縫間閃著金光的滲了出來。


    青衣男子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隻覺得她這番哭的十分沒的由來,但又覺得似乎不該打擾她。默默想了一會,到底是假裝咳嗽了兩聲,閑閑問了句道,“你為何會來十裏林來?”


    君卿聽後,止住了哭聲,抬眸答他道,“我是想要救我師父。”


    青衣男子沉吟了一聲,接著又問道,“你師父怎麽了?”


    君卿仔細的環顧了眼四周,見是沒人,又把目光滯留在他的臉上,片刻,才沉聲道,“我師父他受傷了,很重。”


    她私下想,與師父長相如此相似的人,大抵也不會是壞人。於是,也便沒打算刻意瞞他什麽。


    青衣男子唔了一唔,也沒再問下去,反而是側過身,神色了然。一時靜極,君卿有些窘迫的反問了句,“你一個凡人又為何會來十裏林的?”


    男子倜儻一笑,瞥她一眼道,“自然是隨著仙子你來的啊。”


    君卿摸了摸麵皮,幹幹一笑道,“你這話說的還真是十分的恭維。”誠然是一點含量都沒有,她自還想著,能從他話裏多套些玄機出來呢。


    男子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正了神色又道,“家父重病,聽人說這十裏林裏有一種索魂草可以救人性命,我便來了,想要取下此草,好拿回去煎於家父喝。”


    “沒看出來你竟然是個孝子……”君卿不覺一怔,頓時覺得眼前的男子瞬間高大了不少。遲疑了一會,她疑惑道,“隻是我聽說這索魂草不是取人性命嗎,怎麽還能救人呢?”


    君卿記得流素和白清秋都曾提過這種草,長在神仙湖底,仙子還會因此喪命,何況她一個凡人想去取索魂草,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青衣男子似乎並沒君卿顧忌的那麽多,他道隻是聽有人這麽說了,於是便尋來了,既然已經來了,他便一定要把索魂草帶回去。


    靜靜的注視著他眸中的堅定,她愕然了,凡人還有如此決心,她怎麽能輕易脆弱,她一定要重新振作起來,把阿萌和小石頭都找回來,她一定也要找到虛空山的主人,當麵求他救師父一命。


    冷風吹過,吹在臉上猶如刀子在割,不過,君卿卻是覺得這樣甚好,如此才能讓她的靈台保持清醒,她不能再混沌下去,她站起身,直視著青衣男子的雙目道,“如此也好,你便去尋你的索魂草,我也去要趕快去把我的朋友找回來。”


    話音落下,她方告辭欲走,青衣男子反手把她摟在懷中,她剛想出手,便聽到男子低聲對她說道,“別出聲。”她一怔,竟是聽話的安靜了下來,此刻,天際一陣風聲席卷而來,伴隨著千千萬萬的嘶聲泣鳴,擾的人心下一陣惶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魔君,快到碗裏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魚木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魚木下並收藏魔君,快到碗裏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