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鎮在凡間當朝算不上繁華大城,可因著今日是百花爭魁盛典的舉行地,甚是比往常熱鬧了許多。


    君卿從一本古書上找到了一冊描畫入微的地圖,此刻這冊地圖被她扭曲狀的拎在手中,權作一個景雲鎮遊玩的向導。


    大道兩旁挨挨擠擠的滿是各式小玩意,鮮花,胭脂,還有文人模樣的秀氣男子在宣紙上替人臨摹畫像……


    隨著地圖上的指引循著方向走著,君卿反而越走越茫然,明明地圖上標識出前方有一株可以許願的姻緣樹。


    她巴望著腦袋,一對黑溜溜的眼珠子轉個不停,也沒瞧見姻緣樹的隻影蹤跡。


    最後索性沒了耐性的蹲在了賣花的攤子邊,一步也走不動了。


    “既然走不動就用仙法吧,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麽辛苦?”


    雲遊身姿挺拔的站在她麵前,打眼瞧上去才發覺他的打扮竟然添了幾分玉樹臨風。


    此番他拿著一把水墨山水畫竹扇,手中施施然的扇動著,漆黑的眸子正笑盈盈的望著她。


    可這笑意看上去分明就是不懷好意。


    從仙宮出來時,雲遊便提出來隱去仙氣,兩人一時興起便打了個賭,做上一回普通人,若是誰先用了仙術,誰自是輸了。


    可雲遊存的心思與她完全不同。


    君卿隻當是個好玩的遊戲,隨口應了,雲遊卻是打著十二分的精神格外放在了心上。


    臨走之前,墨之千叮嚀萬囑咐,擔心一不小心便會被魔界察覺到君卿所在之地。


    他這遭潛入魔界,原本就是危險萬分,他不想再讓君卿無故牽扯進去。


    雲遊自是對墨之的計劃並不認同,可又拗不過他,隻好作罷,依他所言。


    即使如此,他終究仍是惴惴不安。


    君卿狀若平和的對他扯了扯唇角,漫不經意的拋開古書,佯作自信道,“果然這些東西全部都不靠譜,還是我自己找比較可靠。”


    雲遊的笑意越發加深,扇子一扇一扇的收攏了起來,在她的頭頂上輕輕叩了一叩道,“那還不快起身去找,不然等會怕是還要下雨。”


    君卿仰著頭,苦著臉的歎息一聲,難得下凡一次,天色卻是忒不應景。


    烏壓壓的大罩子罩在天頂上,方才好好的晴空萬裏瞬時變成了陰沉霧靄。


    行至一家酒樓門前,君卿瞧見了一個蹲在門口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乞丐。


    約是動了惻隱之心,又想起出仙宮時,為了方便,還特意的帶了些值錢的小物件裝在了荷包裏。


    遂然掏出一支翡翠綠簪子放在乞丐麵前,乞丐又是磕頭又是跪拜,口中連連稱謝,直道是遇到了女菩薩。


    君卿禁不住這麽一誇,不由自主的眉眼處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雲遊掐指細算了一番,麵上的表情紋絲不動,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道,“看來他上輩子的罪孽是還不清了,隻能下輩子墮入畜生道,接著償還了。”


    君卿莫名的把荷包收好放回原處,眼皮跳了跳,道,“什麽?”


    雲遊握著的折扇“唰”的一下打開,半是熱鬧半是惋惜的側頭瞧了她一眼,飛速道,“他上輩子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敗光了家裏的家產,還把一對老父母趕出了家門,活生生凍死在門外。他已經受了七生七世的乞討疾苦,本來這最後一日應該是餓死在酒樓前轉世重生成秀才,奈何你這一支珠簪,隻怕要讓他繼續輪回七生七世下去了……”


    君卿心頭顫了顫,猛然轉身想把簪子收回,卻見那名乞丐早已泯然於攢動的人頭之中。


    “不行,我要把他追回來。”


    君卿踮起腳尖,遠目望去。掌心卻是運氣凝神,欲要騰雲。


    雲遊扇子一擋,低聲阻止她道,“你這樣用了仙法可就是自動認輸了。”


    “我總不能一片好心結果反而害了他吧。”


    君卿皺著眉頭,心底滿是自責,雖說前生欠下的債自然是要今生還,萬事皆是輪回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可若是隻因自己貿然介入,就要連累他人再受苦果,君卿思來想去,無論如何也不能置若罔聞。


    雲遊卻是不動聲色的驀然擒住她的手腕,眼神警告她不要任意妄為。


    君卿一把甩開他的手,冷冷丟下一句“你自己留在這裏吧”即刻消失不見。


    雲遊暗叫情況不妙,若非一番多嘴多舌,也不會如斯事端。


    眼下也隻能捏了個咒語,如墨的眸子隨之發出幽藍的暗光,在四下默默搜尋著那抹白色的身影。


    君卿隱在雲層之後,露出半個腦袋在下界仔細的搜索著,可是在如此擁擠的人群中準確的定位出一個人,簡直仿若大海撈針。


    她揉了揉眉心,正要繼續找尋,卻忽然聽到一個小女孩淒厲的尖叫聲。


    君卿立刻警覺的俯視向下掃上一圈,很快便瞧見一個法術高強的妖擄走了一個小女孩。


    她未做多想,循著妖氣一路追了上去。


    可越是往前走,她越是疑心起來,不知不覺已經進入了魔界範圍之內。


    她的腳步兀自的頓了下來,唔,魔界。


    四周仍然充斥著惡心的血腥味,鬼火仍然忽明忽滅的四處竄動。


    突然,胸口的小石頭不停的散發出幽幽的綠光,微弱的光線襯托出君卿尖俏的下巴,上麵則是清晰的掛著兩串還未風幹的淚珠。


    腦海中頓時閃現出一個人冰冷的眼神,白華,許久未見,你亦是過的非常好吧。


    抬手拭去淚痕,君卿定了下心神,重新整理了下思緒。


    她想,魔界的人對她恨之入骨,倘若一旦被發現,他們絕對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轉念又一想,難道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小姑娘被妖魔殺害,卻因為害怕而見死不救嗎?


    望著黑暗空洞的漩渦,她最終還是決定了又一次踏進了結界的入口。


    前腳方才闖入魔界,隨之而來的一群妖魔當即前來戰她。


    還好她有些劍法在身,饒是勉強撐了過去,可隨著周圍的蝦兵蟹將越聚越多,若是一直這麽循環的斬殺下去,她的體力也會馬上消耗殆盡。


    緊急之下,小石頭再次透過她的衣物閃動了起來。


    君卿瞪大的眼睛的看著一個非常具有磁性且渾厚的男性聲音從她懷中施施然飄了出來,道,“你們快去把大護法請來,這位是天界的百花仙子,若是你們不小心怠慢了,大護法知道了定是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它的口氣中還帶著幾分讓人不得不顫上一顫的震懾力,君卿暗自的思忖了片刻,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不過,小石頭既是辛苦鋪墊了這麽多,她也忙著配合的裝模作樣咳嗽了兩聲,繼而點點頭,再無多言,瞧上去確實有派頭。


    妖魔們正欲要對她下手,可是聽到百花仙子這四個字又紛紛停了下來。


    百花仙子這個名諱,一向是魔宮的禁忌。卻是魔界中人無一不知曉的,況且五百年前她與魔界的幾大高手交情都十分不錯,大護法對她似乎更加上心。


    妖魔思量再三,終是不敢擅自動手,相互對望一眼,挑了個一臉倒黴相的熊精前去向大護法稟報。


    不消一刻,魔宮的大門打開,迎接她的並非是白華而是西古,還未出聲,一條金燦燦的捆仙繩已然是把她綁了個結結實實,此刻她卻是掙紮,繩索愈發驟緊,勒在肉裏,生生的疼。


    西古將君卿帶到了魔宮內的青華殿,一個踉蹌沒站穩,整個人便栽倒了在地上。


    有些迷糊的睜開眸子,君卿抬眼一瞧,不知何時,魔尊已然一襲火紅流金華衣,風姿卓卓的傲立在了她的麵前。


    看著她眉宇之間的霸氣凜然,周身上下戾氣包圍,君卿就知道這下除非是天降神君,否則她是難逃一死了。


    “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膽大,獨自一人特意前來送死。”


    魔尊話語冷漠,眼中現出一抹狠色並一抹譏嘲之色。


    “你們魔界擄走了一個小姑娘,我隻是來要人的。”


    雖是看上去她處在弱勢,她的目光卻是死死的盯著魔尊,氣場卻是比之還要更冷,更硬。


    一想到仙骨被抽正是拜她所賜,君卿心底對他含著滿滿的憤恨。


    “究竟是要人還是打著幌子來特意的見白華,你比我更清楚吧,你當真以為白華還會見你嗎?”


    魔尊悠然的踱著步子,手上玩味的轉動著一顆玲瓏剔透的玉石,五指稍一用力,玉石瞬間化為灰燼。


    她能感受的到君卿與當初柔弱的她明顯不同,隻是數日未見,她卻像是脫胎換骨,神情中的冷靜與漠然,讓她都不能小覷。


    “我說過我隻是來要人的,你們把她交出來,我立刻就走。”


    “我若是不同意呢?”


    魔尊仰天張狂一笑,下一刻猩紅的指甲已經扣上了君卿白皙光滑的頸部,身形快如疾風。


    但她沒料到手腕猛然一陣刺痛,一股強大的真氣直逼向她的命門,她不得不鬆開君卿,旋身才得以避過。


    “白華,你這是什麽意思?”


    魔尊血紅的眸子回頭睇向來人,這股煞氣,自是她不必猜想,也自知是誰。


    玄衣錦袍的白華杵著一張冰塊臉佇立在君卿麵前,冷冷的瞥了瞥魔尊,口中殘忍道,“隻要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動她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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