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沒有那麽容易。墨青劍要麽不出,出則必以鮮血飲之。”


    一道黑影,閃電般的速度,攔在了兩人的身前。一片墨綠之光,籠綽在三人周圍。


    四公主的意識有些模糊,卻很堅持的硬撐著瞪大了眼睜,直看到那兩個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睛才緩緩的閉上。


    失去意識前,她還能感覺到自己被人輕輕的抱起,能感覺到抱起自己的那個胸膛是多麽的溫暖,她好知足。能為救心愛的人而死,對她來說,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因為想要多陪陪小黑哥哥,歐陽雪晴回到府中,比上一次更晚。漆黑的夜色中,歐陽府又是一片大亮。


    這一次,總不會還和她有關吧?


    歐陽雪晴左想右想,覺得如果要是和她有關,除了是哪位王宮貴族的人來尋她看病,才會有這等排場。王宮貴族若是哪人生了大病,那早就鬧的沸沸揚揚了,估計尋她的人也早就尋到宮中去了,哪還由得她這般慢騰騰的回來。


    就在歐陽雪晴打著悄悄溜回雪辰苑,一腳踏入大敞的府門時,卻是聽到了歐陽老夫人的聲音。她側臉一看,還真的是嚇了一大跳,隻見歐陽老夫人居然親自坐在府門一側的亭中,見她回來,正踏著步子自亭中出來。


    她的步子有些慌亂,若非那秦媽眼疾手快的出手扶住,那一步便從亭中栽了下來。


    “奶奶,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休息?”歐陽雪晴驚訝的上前,摻扶住她。


    歐陽老夫人語氣略有不悅:“雪晴丫頭,你怎麽又這麽晚回來?”


    歐陽雪晴吱唔道:“我進了趟宮,路上又遇了點事,所以便晚了些。”


    歐陽老夫人嚇了一跳:“出了點事?莫非你也碰到了刺客?”


    “刺客?”歐陽雪晴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麽說,奇怪的看向她。


    歐陽老夫人也不再多言,拉著她的手急步向府內走:“快點,跟奶奶來,再晚的話,怕就來不及了!”


    歐陽雪晴被歐陽老夫人急拉著向前走著,手指悄悄的探向老夫人的手腕,心裏一片黯然,這脈息,比起上次的還不如。有些像是沉年老疾發作的樣子,她的七轉還魂針,甚至可以救一些快要斷氣的人。隻是,像這種超過十年的沉年老疾,那是生機的緩緩流逝。就像是一顆早就被抽走了營養,即將死亡的樹,任你給它再多的養分,也是無事於補的。


    “雪晴丫頭,你再走快一些,是四公主,她遇刺了!”歐陽老夫人見她不知在想什麽,想出了神,步子也邁得慢了起來,急急的出了聲。


    “雨姐姐,她遇刺了?”歐陽雪晴臉色微微發白,向前急行了兩步,轉身對秦媽道:“秦媽,你扶著奶奶在後麵慢慢的走。奶奶,你的身子不好,千萬不要心急,萬事有我。”


    身子不好?被她看出來了?


    自從歐陽錦程不見了後,她的身子便是越來越差,難道現在已經到了一眼便能被瞧出的地步了?其實這兩日她的身子倍感無力,或許真的是大限將至了!


    看著快步奔向雪辰苑的歐陽雪晴,歐陽老夫人焦急的心莫名的冷靜下來。幸好,老天也算待她不薄,在她彌留之際,讓這雪晴丫頭的性子爆發了出來。不然,她即使是死,也是死不瞑目呀。


    雪辰苑,福媽和碧玉兩人在門邊等候了,見歐陽雪晴步子匆匆的趕來,知道她定是已然知道了四公主受傷的事情。忙在她奔到了門前之時,緊跟在她的身後。


    推門而入,第一眼便看到了江無痕,他靜立在床邊,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著床上的四公主,神色不複往日的冰冷,那眸子中,似乎還有某種情愫在跳動。


    “江大哥——”


    “她為了救我,中了鬼火宮的毒!”說話間,江無痕語音有些自責,眸子暗沉,輕輕的掀開了蓋在四公主身上的薄被,四公主此時是趴在床上的,那淺綠色的衣裳上麵滿是血跡,並非全是鮮紅之色,越接近傷口之處就越為的發黑。


    歐陽雪晴衝到床邊,把住了她的手腕,片刻之後,微微側臉,瞟了眼臉上滿臉焦急的江無痕一眼。


    轉回了臉,低下了頭,眸子裏閃過了一絲狡黠:江大哥,真的如他自己所說,對四公主一點感覺也沒有嗎?隻怕是當局者迷罷了。


    “江大哥,四公主,四公主她——”


    “她,她沒有救了?”看到歐陽雪晴那慎重的神色,江無痕的心咯噔一下,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彌漫在心間,酸酸的,悶悶的,痛痛的。


    “不是沒有救,隻是毒已擴散,若是不能全部逼出,即使醒來——。”歐陽雪晴一字一句緩慢的道。


    “那雪晴妹子,你還不快救她?”


    “不急的,要準備一些東西。”


    歐陽雪晴到了外間,尋了紙筆,寫下了幾種藥材,交給了碧玉。同時低聲在福媽的耳邊囑咐了她幾句。


    像歐陽府這樣的大戶人家一般都有現成的藥材庫,所以藥材熬製成湯的速度也是極快的。在歐陽老夫人趕到,被歐陽雪晴磨到一間屋子裏去休息時,湯藥已被送到了四公主的房裏,倒入了那大木浴桶之中。


    歐陽雪晴剛打歐陽老夫人屋裏出來,便迎麵碰到了江無痕,這一向自持冷靜的江大哥,今日這種居然數次出現了這種火急火燎的舉止。


    歐陽雪晴準備了一些必備品,叫福媽和碧玉退了下去。然後拉住了要出門到外麵等候的江無痕,低聲道:“江大哥,你不能走,我需要你的幫忙。”


    其實根本不需要泡澡,這些都是歐陽雪晴故意加上的。而需要江無痕幫忙,自然也是她瞎編的。她承認她是有點邪惡了,不過,在她捕捉到江無痕看向四公主,眼睛中那抹異常的情緒時,她便決定這麽做了。


    如若不然的話,這兩個人,四公主,一個平日裏大大咧咧,一見江無痕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嬌羞怯弱,連句完整都說不出來。一個冰冰冷冷的,估計是到死也不會將喜歡說出口的硬漢子。估計過個十年八年的,也唱不出什麽戲來。


    她現在的行為不叫邪惡,隻是在兩人身後各推了一把,讓他們能快一步的走到一起罷了。


    “雪晴妹子,江大哥,江大哥留在這裏會不會不太合適,要不,要不,你——”江無痕有些結巴起來。


    歐陽雪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江大哥,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顧這顧那的,雨姐姐可是為了救你才中的毒?若是福媽她們能幫忙的話,我怎麽還會留你在這裏!她這毒中的時間有些長了,雖然你封了她的穴,卻還是有少量的毒性擴散出來。我給她施針逼出毒後,還需要你用內力幫她將體內的餘毒逼出來。”


    江無痕不再吱聲,靜默的站立在床邊,看到歐陽雪晴動手解四公主的衣衫,忙將眸子別向了一邊。


    “江大哥,快來幫忙。”歐陽雪晴有些著急。


    江無痕這一回頭,臉瞬間漲的通紅。


    四公主的衣服已經被歐陽雪晴用剪刀給順著後背處給一線減開,衣服全向兩側滑開,近乎是全裸的趴臥在床上。那雪白的背脊近右肩處插著一支飛鏢,飛鏢四周是黑紅相間的血跡,觸目驚心。


    見江無痕遲疑,歐陽雪晴蹙眉大聲道:“江大哥,快點,幫我穩住她的身子。我來幫她拔去這毒鏢,去除傷口周圍的毒素。”


    江無痕皺了皺眉,卻是依著歐陽雪晴的話,硬著頭皮用手按住了四公主的兩側香肩。


    歐陽雪晴此時也放下了繼續逗弄他的心態,精神力全集中在那傷口之處。


    從腰側的錦囊中抽出了兩根針,分插在傷口兩側後,歐陽雪晴才拿了塊絲帕包裹住那毒鏢,猛一用力,將它抽出。有一股墨黑色的血隨著毒鏢的拔出,自傷口處向外緩緩的流淌。


    江無痕自是感覺到了手下身子微微的一抖,手上忙又多加了幾分力。目光也由別處轉回,望向那流出黑血的傷口處,心裏又是莫名的一緊。


    歐陽雪晴隨手將毒鏢放到桌上,又迅速的自錦囊中抽出了三根針,插在了那兩根針的外圈,並輕輕的轉動,慢慢的加快。那黑血的流速隨著金針的轉動速度的加快,越流越多。


    當五根針全部旋轉一遍時,那黑色的血已經是開始泛紅,在歐陽雪晴用力的一拍下,銀針盡數啟出,傷口處的血液已經是鮮紅之色。


    一番折騰,歐陽雪晴幾近脫力,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邊緩緩流下。


    見歐陽雪晴取了針,江無痕才出口道:“怎麽樣?”


    歐陽雪晴無力道:“這毒已經逼出,隻是體內的餘毒未清,接下來就要靠江大哥你了!”


    說著,目光投向那屏風之處,屏風那邊是放了大浴桶的木桶。


    “我,我需要怎麽做?”江無痕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歐陽雪晴沒有回答,自懷中掏出了一個翠綠色的瓶子,自其中倒出了一顆香氣四溢的藥丸,在江無痕的幫助下,翻正了四公主的身子。


    “江大哥,你幫忙倒杯茶水來。”歐陽雪晴一眼便瞅見了四公主那微顫的睫毛,借著喂藥的動作,唇貼近了她的耳邊:“雨姐姐,吃了這顆百花丸,你身上的毒便能去得幹幹淨淨了。能不能將那榆木疙瘩綁在你的身邊,就靠你自己了哦。”


    見江無痕端著茶水到了床邊,歐陽雪晴用力的扶起了四公主,裝模作樣的喂她喝了一口水:“江大哥,你抱著雨姐姐到那大木桶中去吧,用你的內力給她逼出餘毒。”


    江無痕眸子飄向那屏風之處,半晌無語。


    “雨姐姐她可是為了救你才受的傷,不過是耗損你一點內力你便不願了?”歐陽雪晴故意以氣極的口吻道:“雨姐姐若是在歐陽府中出了事,那我歐陽家,上上下下百餘條人命可就全沒了。就連江大哥你,也逃不脫幹係。你若是出了事,許大娘怎麽辦?她眼睛不好,一個人怎麽生活——”


    “好,我給她逼毒。”江無痕步子緩慢的走向床邊。


    “對了,江大哥,你動作要快些哦,那木桶裏的水若是涼了,藥效會低上很多。”歐陽雪晴懶懶的打了個嗬欠,道:“江大哥,雪晴實在是撐不住了,雨姐姐,就拜托江大哥你了。”


    “雪晴妹子——”


    砰的一聲關門聲打斷了江無痕還沒有說完的話,他皺緊了眉頭看著床上衣衫半敞的四公主。好半天,終是咬緊了牙,將眼睛轉向一邊,走到了床邊。依著感覺抱起了床上的四公主,四公主的衣衫的後背被歐陽雪晴用剪刀剪開,這一抱自是接觸到那滑膩的肌膚,他的動作略微頓了頓,緊接著抱起了她向屋邊角處的屏風走去。


    聽到屋裏傳出嘩啦啦的水聲,歐陽雪晴唇角勾起一抹邪笑,轉身離開。


    那藥桶裏的藥,可不隻有逼毒,調傷的成份哦。


    見到歐陽老夫人歇息的屋子裏還有燭火,歐陽雪晴便走了過去,將四公主的情況說了一下,讓她安心。


    “雪晴,奶奶身體的事,不要向家裏其它的人提及。”在歐陽雪晴起身要離開的時候,歐陽老夫人輕聲道。


    歐陽雪晴低頭應好。


    “雪晴,奶奶的身子還能維持多久?”遲疑了一下,歐陽老夫人還是問了出來。


    “最多——不超過三個月。”


    “秦老爺子說奶奶這身體,支持不到一個月。如果能多活兩個月,那自是好的。”歐陽老夫人神色很平靜,緊接著長歎了一口氣:“聽說大皇子想要刺殺皇上,逃出了大興國,這事雪晴丫頭你可知道?”


    歐陽雪晴點了點頭,她自是知道,對於大皇子的行蹤,她比任何人都要關注。關於大皇子去向有好幾種不同的版本,在她看來,大皇子去了好戰的羽耀國這個版本更為可信一些。


    “錦程這孩子,都怪奶奶忙於做生意,對你們操心操的太少了——”


    歐陽老夫人果然已經知道歐陽錦程的事情,現在隻怕是盼著歐陽錦程能夠迷途知返。


    “奶奶,其實大皇子是孤身一人離開大興的,大哥他並沒有跟去。”盡管很不喜歡歐陽錦程,但是麵對一個生命快要完結的老人家,她不忍心,也不想讓她帶著這麽個遺憾離開人世:“大哥他應該還在臨安,奶奶你放心,雪晴想辦法尋他回來。”


    歐陽老夫人驚喜萬分:“那就好,那就好。現在奶奶什麽都不盼,就盼著你們都能好好的。如果要是沒有尋到,便也罷了。等他哪日回來,若是真心改過了,雪晴丫頭你便將他以前經手的,那兩間在臨安很有名氣的酒樓的地契給他。歐陽家的子孫總不能餓死街頭的。”


    “是。”


    “還有冰兒那丫頭,她若是著實不願意嫁入魏家,便也罷了。你明日抽空去她那兒坐坐,和她說說這事兒吧。”


    “是。”


    “雪晴丫頭,奶奶知道你喜歡的那個人並非是常人,奶奶隻盼你無論做什麽事,都先顧念著歐陽家。”


    歐陽雪晴滯了滯,咬了咬唇:“是。”


    “那奶奶也便安心了!這天都快亮了,你折騰了一夜,也累了。快去歇著吧。”


    “是,奶奶。”歐陽雪晴扶著她躺下,為她蓋好了被子,吹熄了燈燭。步入外麵的夜幕之中,心卻是有些沉重,她一直都將小黑哥哥放在生命之首位,忽略的事情似乎是很多。小黑哥哥要做的事,如若失敗,便是殺頭的大事。而她現在是歐陽家的家主,她一人的生死不足惜,可是若是牽扯上了整個歐陽家呢?


    啟辰才十歲,這麽沉重的擔子是否能擔得起來?


    清晨,驅散了黑夜,輕輕的自東方揭起了籠罩在大地上的淺黑色的綾紗,世間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也不過才寅時,皇帝的寢宮便亮起了燭燈,透過那窗子,依稀能見到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案邊,在批閱奏折。


    一片寂靜聲中,響起了不算太輕的腳步聲,隻見他提了壺茶水,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門前。低聲吩咐了守在門邊的兩個小太監幾句話,便推開了門,踏入屋內,放輕了步子走了進去。


    這極輕的腳步聲,仍是驚擾到了皇帝,皇帝抬眸望了他一眼,用手揉了揉眉頭:“三順子,早朝的時辰到了?”


    “回稟皇上,還沒呢!”


    “還沒呢?”皇帝微微蹙眉。


    “皇上,有喜事兒!”三順子深知皇帝的性子,在他眸子再次瞥來的時候忙道:“清早兒,阮貴妃宮裏的灰三嬤嬤來了,說貴妃娘娘她給您備了早膳,請您下完早朝後去思楚宮。”


    出乎三順子的意料,皇帝臉上並沒有欣喜的神色。


    皇帝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徐徐自桌案前站起,緩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那春意盎然的景色,臉上很是平靜:“這該來的,總是會來。既然如此,那欠你的,朕便還你。就讓這所有的一切,都在朕這裏終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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