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外的小路上一前一後的出現了兩個人,一個是墨楚,一如平日那身白衣。此時的他因那句話而停下了步子,白色的袖袍和袍擺迎風翻飛。墨發如綢,白色的緞帶束在發間,未被束起的部份迎風飛舞,為他那平日的清冷造出了一絲不甚協調的邪魅。那雙靜謐的眸子裏湧出了複雜的情緒,半晌無語。


    在他身後的那個人,確實是個中年人。一頭黑發束在玉冠之中,盡管他刻意的放柔了語氣,身上仍是散出一股子嗜殺之氣。


    直覺告訴歐陽雪晴,這個人身上一定染過不少的鮮血。


    因為這股子濃鬱的殺氣,若是隻殺過幾個人是不可能會有的。


    從原主的記憶中,歐陽雪晴隱隱搜出了一些記憶。小黑哥哥喊他五皇叔,那他應該是大興國的有名的戰將,碩親王。記得,他和小黑哥哥的父王賢親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這碩親王,是個極其有名的嗜殺之人,手段極其的殘忍,在戰場上有閻羅之稱。和別國的征戰中,大多數別國的將士一聽對手是他,常常是未戰便先退兵數裏,想法子穩定一下軍心才能次出兵。


    那他來找小黑哥哥是為了什麽?那他所說的那個位子,難道是大興皇帝之位?阮貴妃的意思?小黑哥哥會應下嗎?


    “這事,容後再說。”沉靜了許久,墨楚的聲音再一次的響起,依是平靜沒有一絲的波瀾。


    碩親王皺緊了眉頭,語氣不悅:“如果你不坐那位子,不還是便宜了他墨青的兒子?”


    “不是還有五皇叔您?”墨楚淡淡挑眉。


    “就我這性子,若是想當皇帝,早就帶兵回臨安將墨青的窩給捅了,哪會還幫著大興打江山?畢竟,他再不好,也是墨家的人。本王總不能將我們墨家的江山拱手讓給他人。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有你在,還有確切的證據證明當年之事是墨青做的。與他拚一個死活是肯定的,而楚兒你做那個位子也是必須的。”碩親王明顯是有點急了,聲音大了很多。


    墨楚卻仍是不為所動,保持著靜默。


    半晌,又道:“五皇叔,聽說皇嬸她有了身孕!如若是個男孩——”


    碩親王急著搖頭道:“那可不行,當年你皇爺爺傳位立的便是老四。隻是老四生性閑散,不喜歡被束縛,便任著老三動了手腳。誰知道那老三不僅不感恩圖報,還做出這等恩將仇報之事。你若是真想讓你父王死得瞑目,便將屬於你父王的東西全數奪回來。現在宮中有你母妃相助,本王再暗中齊集兵力,隻要朝堂中能有人,最多不過三年,大仇必然得報。就算朝中沒人,本王兵力足夠之時,硬來逼宮,他墨青也沒能為力。”


    帶兵來逼宮?


    歐陽雪晴突然想到了那日那了緣和尚的話,難道便是指這事情。


    墨楚沒有應聲,又邁起了步子,順著林間小路向前走去,清冷的眉眼之間多出了一絲憂慮。若為帝,必然失了自由,若是將他的晴兒拘在宮中,陪他一生,他是否太過自私?若是放手,他的心已失,又哪能放下,如若放下,那便是孤寂終老!


    歐陽雪晴的心也很亂,她不想小黑哥哥當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卻又不能要求,畢竟現在的皇帝是小黑哥哥的殺父仇人,還設計使得小黑哥哥母子別離了十多年!這仇,換做是她,也咽不下。


    墨楚將五皇叔送到了梅花山莊的門外,便回身回了晴雪苑。剛入苑門,便有一道甜膩的聲音自側麵不遠處的亭閣處響起。


    “小黑哥哥,你去哪了?”


    墨楚一怔,扭頭望去,隻見一道淡黃色的窈窕身影直向他奔來。在他未開口說話之前,已是被她環住了脖子,在臉頰輕啄了一口。


    “晴兒,你回來了。”墨楚白玉般的臉上有層並不是很明顯的紅意,長長的羽睫遮住的眸子中全是寵溺:“怎麽這麽晚了還過來?”


    “怎麽?小黑哥哥你不歡迎晴兒?”歐陽雪晴扁了扁嘴,佯裝出一副很難過的神色。


    墨楚搖頭輕笑:“小黑哥哥是心疼你,一出宮也不好好休息一下。”


    “哎,休息,以後這兩個字和晴兒是無緣了!”歐陽雪晴想到了老夫人讓她接手的那十間鋪子,唉聲歎氣。十間幾乎沒人光顧的鋪子,老夫人這到底是什麽意思?考驗她的能力不成?可是這考驗也太狠了些吧!


    “怎麽了?”墨楚的眉頭微蹙,抬手輕撫著她的秀發,聞著鼻尖那淡淡的清香,心裏湧出了一絲貪戀。


    歐陽雪晴仰頭看他,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容:“哎,晴兒還能有什麽事情?不過是奶奶發現了晴兒有經商的潛力,便報著不逼不成才的心態,強迫著晴兒接手歐陽家的鋪子。”


    歐陽雪晴沒有提那幾間鋪子的情況,小黑哥哥現在一心念著複仇的事情,她不想讓他再為她這點小事操心。


    定定的望著那雙彌漫著笑意的醉人眼眸,歐陽雪晴有些心疼的伸手撫上了他的臉:“小黑哥哥,如果有什麽事情是必須得去做的,不要太在乎晴兒的感受。不論小黑哥哥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晴兒都會支持你,都會陪在你的身邊。”


    “你都聽到了?”墨楚摟她入懷,輕聲在她耳邊呢喃。


    歐陽雪晴頭伏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聲,輕輕的嗯了一聲。


    “小黑哥哥知道你不喜拘束的生活——”墨楚將鼻埋入她的發間,嗅著,輕吻著,聲調有些低沉:“我怕你受不了那種枯燥的生活,離我遠去。”


    “有小黑哥哥在,自然不會枯燥,隻是——”歐陽雪晴咬了咬唇,遲疑的問道:“做皇帝的人好像都是三宮六院,滿宮的妃子,如果——”


    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即使對這裏的人來說,男人三妻四妾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她歐陽雪晴接受不了,就算是如她現在這般的喜歡,也接受不了。如若那般,她不如早些放手。


    “小黑哥哥討厭女人的,晴兒你難道不知?”墨楚沉悶的笑聲在耳側響起,歐陽雪晴的臉不由的一紅,聽他調笑,抬起了雙手,正要用力將他推開。他的聲音才再次的響起,輕輕的,卻十分的堅定和認真:“小黑哥哥隻有一顆心,現在這顆心已經被一個叫做歐陽雪晴的女人占滿了,叫我怎麽再去接受別的女人?”


    “不管小黑哥哥是什麽身份,我的妻,隻有晴兒你一個!這件事情,無論什麽原因,小黑哥哥都不會妥協。”


    肯定是有誰提議讓小黑哥哥以聯姻為方式拉擾勢力,被他拒絕了。


    這梅花已落,他的身上仍有著淡淡的梅花香氣,很是好聞。歐陽雪晴繼續將頭埋入他的懷中,貪戀著那懷中的溫暖,抬起的手也改了方向,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腰。


    “小黑哥哥,晴兒變化這麽大,你都沒有說有沒有變美一些?”


    “無論胖和瘦,你都是晴兒,在小黑哥哥的心裏,喜歡的是晴兒你的本身,並不隻是美貌。而且,說實話,小黑哥哥寧願你像以前那般模樣?”


    “為什麽?我才不要。”


    “這樣,便會少些能看到晴兒的好的人,小黑哥哥也不用時刻擔心,你會被人搶跑!”


    “小黑哥哥,你又笑話我。看招——”


    “晴兒,別這樣。”


    “別跑,不許跑!”


    在吃過飯後兩人便散步一般的向歐陽府的方向走來,一直走到離歐陽府不遠的一處河邊的青草地處,歐陽雪晴以累了為由,抱著墨楚的胳膊,坐在草地上後就再也不願起來。


    情人見麵自然是難舍難分,在看到那已漸漸蒙上灰黑之色的天空時,歐陽雪晴才戀戀不舍的從墨楚的懷中起了身,磨磨蹭蹭的往回走。


    到了府門外,歐陽雪晴眉頭緊了緊,因為她發現歐陽府不同於往日,廳堂之處居然到現在還點著燭火。突然想到她把那四公主給完全的拋在了腦後,扭頭望了眼站在暗處小黑哥哥,急急的擺了擺手,便跑進了歐陽府。


    望了眼已升起的皎潔明月,歐陽雪晴很希望這四公主沒有刻意的找她才好,不然,她這麽晚回來,鐵定會被奶奶訓。


    事情往往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盡管歐陽雪晴萬般的祈禱,剛進府門。便聽到了福媽的焦急的聲音。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老夫人都派出了好幾撲子人去尋你了。”


    “怎麽了?奶奶找我做什麽?難道說是四公主——”


    “哪裏是四公主的事情,是秦家公子來了。應該是有什麽急事,急得滿頭大汗的,來了快半個時辰了!”福媽一邊拉著怔忡中的歐陽雪晴向廳堂走,一邊詳細的描述道。


    急得滿頭大汗的?若是為了婚事,自然不會如此!那是為了什麽事情?還使得老夫人派出了這麽多人去找她?


    越想越是想不通,歐陽雪晴抽出了被福媽緊拉了胳膊,壓低聲音道:“福媽,不如你就當沒有看見我,我實在是不想見那個秦子秋。福媽,你一直跟在我身邊,又不是不知道我被那姓秦的,還有那歐陽金枝欺負成什麽樣子。他若是為了婚事,我自然是不會理他,他若是有別的事有求於我,他以前那般的對我,我為何要幫他?”


    見福媽停下來扯她手臂的動作,神色中帶了絲猶豫,她又挑眉接著道:“福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我就算再好說話,也總不能被人打了臉後,還對他有求必應吧!”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就這麽定了。事後奶奶要是怪罪下來,由我擔著。”


    “三小姐,不是擔不擔著的事情,今天那秦家公子真的很急,你沒有見著他那六神無主的樣子——”


    “福媽,不用說了,他再著急,與我何幹?”歐陽雪晴清亮的黑眸閃過一絲冷意,旋身便要離開。


    “雪晴,雪晴姑娘——”沙啞的聲音打身後傳來,歐陽雪晴回頭一看,神情微鄂。


    是秦子秋,俊顏憔悴,神情焦慮,深幽的眸子裏是難以掩飾的詫異。


    剛剛聽到了歐陽雪晴的聲音,便循著聲音一路急奔了過來,聽到她那番雖然絕情絕義,卻讓他找不到一點反駁理由的話,他的心裏盡是苦澀。


    當看到前方那窈窕的身姿,當看到回頭望來的那清秀的容貌,他真的是呆住了。若不是能從她的眼中看到那不同於其它女人的厭煩之意,他定是認不出她來。


    這兩個月不見,她居然變得美成了這樣,隻是不知道,她這般變化是為了誰。看她那眼中的神色,他知道,那個男人無論是誰,也不可能是他的。


    一種讓做後悔的情緒打心底湧出,緩緩蔓延,苦澀不堪。


    “哦,本小姐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秦公子呀。這兩月不見,秦公子的變化可真是大!原來那風流倜儻,不可一世的臨安第一才子哪裏去了?”歐陽雪晴撇了撇嘴,微微抬高了下巴,出言諷刺。


    秦子秋崩緊了臉,咬了咬唇,帶著痛楚的眸子緊鎖住歐陽雪晴那細致白皙的臉龐,半晌方啞著聲音道:“從某個女人拒我與千裏之外時,原先的那個我便不複存在了。”


    被他這種眼神深情的注視著,饒是歐陽雪晴臉皮挺厚,也有了些不自在,將眸子別向一邊,不耐煩的道:“你這麽半夜三更的來找我,還不惜驚動奶奶她老人家,不知道所為何事?”


    秦子秋收回了眼中的情緒,向前跨了一步。歐陽雪晴隨著他的動作心陡然一跳,也跟著向後一退,警惕的看著他:“你想幹嘛?”


    秦子秋眸子隨著她下意識的動作一黯,接著深吸了口氣,也不再向前,而是深深的鞠了一躬,道:“雪晴姑娘,請您移步去趟秦府,救救我們秦家上百口人!”


    他的話讓歐陽雪晴越發的糊塗了,去秦府,救他們秦家上百口人!他們秦家的人都怎麽了?上百口人——難道是得了瘟疫不成?或者是他們秦家的誰犯了死罪,他們秦家要被抄家滅門?


    “秦公子,你嚴重了,我哪裏有那個本事?”歐陽雪晴說著,調轉了腳步就要離開。隻是這步子才剛邁出兩步,一條手臂便被人緊緊的抓住。歐陽雪晴扭頭,冷冷的盯著那隻抓著她手臂的修長手指,眸子順著那藍色的衣袖緩緩向上,直動上秦子秋那雙焦急的雙眼,秀眉輕揚:“怎麽?本姑娘不想去,難道秦公子你還想動粗不成?不妨提醒秦公子你一句,這裏可是歐陽府。”


    歐陽雪晴的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低不可聞的道歉聲。那拉著她的胳膊的手緩緩的鬆開,緊接著,在歐陽雪晴震驚的目光下,秦子秋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麵前。


    “以前千錯萬錯都是我秦子秋的錯,還請雪晴姑娘不要記恨。”


    男兒膝下有黃金,她雖然是還生氣不錯,可是絕對沒有要強逼他向她下跪的意思。


    歐陽雪晴真的是蒙住了,用眼神示意著福媽上前去將他扶起來。隻是,還沒等福媽走到他的身邊,秦子秋突然的抬起了頭,冷冷的掃了福媽一眼,成功的讓福媽止住了步子,沒再敢上前一步。


    “雪晴姑娘,還請你不計前嫌,跟我去趟秦府。”


    歐陽雪晴發現他確實是很急,她甚至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種,想讓將她綁去秦家再負荊請罪的感覺。她蹙緊了眉頭,認真的問道:“秦家到底出了什麽事?”


    紛遝的腳步聲自不遠處傳來,歐陽雪晴趕緊上前,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死命的將他拉了起來:“你一個大男人,跪在我一個小女人的麵前,若是被傳了開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秦子秋暗沉的眸子一亮,側望向她:“雪晴,你原諒——”


    歐陽雪晴卻沒看他,正望著那打著燈籠過來的人群,走在最前麵的看身形便是老夫人,老夫人若是開口,她是怎麽不願也必須得去的。那不如,由她來換些對她有利的東西。


    “讓我答應你去也不是不行,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歐陽雪晴聲音壓的極低,又怕他聽不清,踮著腳尖,湊在秦子秋的耳邊道。


    那溫暖的氣息拂在耳側,看著那挨的很近的容顏,他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又見她挑眉望他,壓下心裏的驚喜,道:“好,別說一件事,十件事都行。”


    “那好,若是——”眼見著老夫人已走到近來,歐陽雪晴連忙住了口:“等出了門以後再說。”


    “雪晴,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歐陽老夫人眸子中有些許的不悅,可是卻也記掛著秦家的事情,沒有多說:“你跟子秋去一趟秦府吧,秦老太爺子指名讓你去,到那兒凡事斟酌些,別出了什麽差錯。”


    歐陽雪晴本想問到底是什麽事情,餘光掃見秦子秋聽到外麵敲更聲,神情越發的焦急。硬是壓下心裏的好奇沒再多問,低頭應了聲是,便隨著秦子秋向歐陽府的大門快步走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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