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楊裹緊了脖子處的衣裳朝一處簡易的帳篷走去,掀簾而入,沈世卿正披著厚毯子坐在炭火旁烤火,昏暗的燭火下,臉色有些蒼白,見他進來,笑了笑:“回來了?怎樣?”


    張青楊搖頭,在他身邊坐下,歎道:“還是沒有她四人的消息。”說著他又湊近來看他的臉色:“你的傷怎麽樣了?”


    那日他帶兵從另一邊攻進魔岩城,亦是受了重傷。


    沈世卿搖了一下頭:“無妨,隻希望她能與那邊大帳的那位一樣還活著。”說罷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聽他這麽說,張青楊不禁想起那日他們趕到時的場景。那日他們趕到時,到處皆是被炸過的痕跡,很多屍體都是有頭無體,或是有體無足。他們亦是翻了半天,才翻到了蕭祈瑜,他全身被重度炸傷,簡直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抬回軍營時他們都以為他定然活不了了,沒想到他竟是忍過了那些切膚之痛活了過來,到現在他已恢複得差不多了,隻是……好似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張青楊低頭用火鉗去簇火,腦子裏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當日劫走她的黑衣人的背影很像是賀金澤,難道他真如他們所說的是奸細?一時張青楊的情緒有些複雜。


    “沐遠兄,你說,此次我們還能突圍麽?”


    沈世卿堅定的點頭,“我們一定能打退東齊敵軍的!”他也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


    因為氣氛很是沉悶,兩人一時也無話,帳中安靜了許久,張青楊忽又道:“如今東齊與突厥已經攻破了酒昌與甘泉,他們倒是由劣勢轉為占優勢了,其實你該早些退的,受的傷也不用延誤。如今連軍需也短缺了。”


    “是啊,我本該退走的,隻是不肯相信她就那麽死了。我要等她回來。”沈世卿無奈地笑了一下,大概是扯到了傷口。又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張青楊不解,抬頭看向沈世卿道,“沐遠兄就那般喜歡霍姑娘麽?”


    沈世卿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不禁愣了愣,繼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啊,我也不知道我這是中了什麽魔障,隻要她活著。我可以什麽都不要。”


    張青楊沒有想到他會這麽直接,頓時有些麵紅耳赤。


    “青楊現在沒有喜歡的人,不會明白我們這些的。”沈世卿苦笑搖頭。


    他就是那般飛蛾撲火的喜歡她,就算隻有一點她活著的希望。他也甘願留下來冒險。


    “我先出去看看。”他站起來,朝外走去,揭開簾子,漫天的寒風撲麵而來,才算緩解了他心頭淡淡的沉悶與失落。


    他想起曾在玉門郊外的那些事。想起也是在這座城裏,她曾對他嬌嗲怒罵,那時他以為他會與她有個好結果的,沒想到終究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她曾說過,她不需要他對她負責。


    其實他在她們再次相遇時就看出來了。敏兒的眼裏隻有蕭祈瑜,哪怕最後分別時,她都是一直在拒絕他,可是他早已中了她的毒,沒有解藥了,也不想解了。


    刺骨的寒風拍打著他的頭與臉,他幹脆閉了眼。


    霍青敏,你一定要活著!不然你對不起我的癡心!驀地,他又睜開了眼睛。他想起那日蕭祈瑜醒來時一片朦朧的樣子,他似乎是不記得很多東西了?那他……是否還記得敏兒?


    沈世卿搖頭苦笑,這算是命運對他們的捉弄麽?蕭祈瑜撿回了一條命,卻是不記得自己最愛之人了;他深愛著那人,那人卻是生死不明。他與她終究還是有一絲希望的不是麽?哪怕這時趁人之危,他便是就那麽喜歡她,喜歡到不在乎那些道義了。


    情之一字,果然最是讓人癡癲。


    身體在寒風中都凍得有些麻木了,耳中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哭喊聲。他猛然驚醒過來,朝聲音的來源奔去,就看見兩個女子正在城下拍打著城門,雖無法看清那兩個女子的相貌,隻憑著她們的聲音,他便知道那是她身旁的兩個丫鬟。


    沈世卿從旁取下一支火把,朝城門下木槿木棉身旁的空地擲了過去,劃過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夜空,就見兩個渾身濕透的女子,正是木槿與木棉。


    火把掉落地上熄滅,沈世卿已經縱身躍下城門。


    木槿木棉見了沈世卿亦是驚喜,立即朝沈世卿道,“沈公子,你快去救救我們小姐!”


    沈世卿眼睛一亮,急急問道,“你們小姐在哪裏?”


    “在那裏,沈公子快看,趙孟敖要將我們小姐抓走了!”


    沈世卿順著木槿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朝東齊軍營方向趕去,已顧不得許多,立馬跳下河朝他們追去。


    卻說霍青敏這邊,趙孟敖聽了霍青敏的話,眸中掠過惱怒與迷茫的恨意,他雙手攥握,身子微微顫抖,恨不能將霍青敏撕碎成千萬片,卻是將她抱得更緊,冷笑道“你們大周人要求女子忠貞不渝,若是讓你們整個大周的人都知道,你肚子裏懷的是我的小孩,不知他們會怎樣看你?還會不會將你當做英雄?”


    霍青敏聽罷身子一顫,不自覺的縮身向後,然而,他雙臂緊緊地桎楛著她,卻容不得她逃脫,“放開我,趙孟敖你這個變態!”霍青敏的心中湧上前所未有的害怕,,拚盡全身氣力對他又打又踢,想要將他推開,卻不能撼動他半分。


    正在這時,趙孟敖注意到甘泉城門那邊有男子的身影,立即抱著她加快了回營的步伐。


    霍青敏見狀回頭一看,就見沈世卿在不遠的水中央,心中一欣喜,立即喊道,“師兄!”


    趙孟敖冷眼掃了她一眼,暗暗運功,一躍,已經上了岸了。


    沈世卿心急,亦是加快了速度,很快也跟上了岸。


    “趙孟敖,你放開她!”


    趙孟敖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冷眼看著他,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道,“怎麽,你還要搶我的夫人?”


    霍青敏掙紮,“你胡說什麽!”


    趙孟敖摟緊霍青敏的腰肢,大手輕輕的撫在霍青敏的小腹得意道,“莫非你沒瞧見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麽?”


    沈世卿瞳孔猛然放大,見霍青敏小腹果然鼓起了一些,眸子裏一片深沉冷厲,手中一下便拔出了腰上的莫闕,雙手緊緊的握著那把長劍。此刻的他心間仿若有一團火在燃燒,那團火足以燒毀整座玉門城、燒毀這個天下!想到霍青敏還在他手裏,隻能咬著牙,冷冷盯著那個禽獸。


    “哈哈……你是沈世卿對罷?你若是喜歡這女人,本將軍也不是小氣之人,不如你歸順我東齊,我倒是可以把我兒子拜給你做幹爹。”


    “師兄,你不要聽他胡說!你快回去!”


    沈世卿心中的那團火卻是燒得更旺了,夾雜著滔天的怒氣,仿佛要將他自己整個淹沒。他咬了咬牙,以一種冷然地、沉靜地目光掃過朝趙孟敖,冷冷地說道,“不管敏兒是什麽樣子,都是我最愛的樣子!”


    鏗然一聲激越的清鳴,沈世卿已經揮著劍朝趙孟敖砍去,趙孟敖一個閃躲,將霍青敏放在了地上,把刀迎戰,不一會兒,兩人已經纏到了一起。


    霍青敏注意到沈世卿顯然是出來的匆忙,他隻穿了軟甲,天寒地凍,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看來你的傷還沒好啊,哈哈……”趙孟敖看出他左手臂滲出的血漬,立即冷然地大笑起來,與此同時,一旁已有士兵圍了過來。


    霍青敏知道此時不是戀戰之時,立即朝河邊跑,趙孟敖見霍青敏跑了,顧不得應付沈世卿,連忙朝她追去,趁沈世卿分身時,卻忽然俯身送出長劍,一劍刺中他的肩頭。


    沈世卿猛然受到重傷,頓時悶哼著跪倒在地上。霍青敏見狀立即掉頭上前施救,那些士兵卻眼疾手快地從袖中甩出一道道繩索,纏住了沈世卿的胳膊,拖著他就朝東齊軍營方向而去。


    霍青敏見沈世卿被拖著朝前奔去,立即拿了腰上的軟劍斬斷繩索,沈世卿一一掙紮,掙脫了束縛,隻是被刺傷的肩頭汩汩的冒著血,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鼻尖。


    聽聞身後有淩厲的呼嘯聲傳來,立即抱著霍青敏一個翻滾,朝河邊滾去。


    趙孟敖卻是一個翻身,一把捉住了霍青敏的腳。


    霍青敏手裏握著劍聲音輕顫,“師兄,你不要管我了,你自己先走,他暫時不會傷害我,我一定會找機會回來的!”


    “不行,敏兒,既然你活著,我便不會拋下你!”沈世卿卻是摟著她不肯鬆手。


    趙孟敖已經越來越近,氣勢狂野,黑發飛揚,狼戾如一匹沙海中的蒼狼。


    她終究還是不能逃脫。


    “快走!”霍青敏厲聲道,一把將沈世卿推下了河,“我已無顏再見玉門父老了。”


    “我不走!”


    “沐遠,起哦求求你快走,回了玉門,告訴我爹……”霍青敏哽咽了一下,接著道:“霍青敏已死。”


    沈世卿怔怔地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樣勸她,卻還是不肯走


    “這時候還顧著敘舊麽?”趙孟敖冷笑,彎腰著霍青敏一步步往後退,立即便有士兵圍了上來。


    ps:


    大家春節快樂,不要怪我寫成這樣了啊。我也很揪心。不過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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