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裏很寂靜,秦元凱正在認真看信,沒有人開口說話。


    外麵站著的小廝不知道什麽時候也離開了,大概是怕秦元凱和北狄人之間的談話泄露,所以偏廳周圍除了他們幾個,並無外人。


    雲瑤有些緊張,手心不住的冒汗,可是她擦了一次,就不敢再擦了,怕被秦元凱發現她的小動作,從而察覺她的不對勁。


    在來找秦元凱之前,雲瑤和顧清銘還有沈澈已經把這封信來來回回研究了很多遍,每一字每一句都確定沒有任何問題,才裝進了北狄獨有的信封,封上了火漆。


    雲瑤模仿字跡的本事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的爐火純青,隻要秦元凱不是火眼金睛,她確定這封信沒有任何破綻。


    更何況,秦元凱與博爾冰之間的聯係也不算多,終歸是能蒙混過去的。


    但是在沒有結果之前,雲瑤的一顆心始終提著,放不下去。而顧清銘也同樣全神貫注地戒備,似乎隻要秦元凱一動手,他就衝過去護著雲瑤,不讓她受任何傷害。


    良久之後,秦元凱總算看完了整封信,博爾冰在信中表達了兩件事:第一,找秦元凱兌現承諾,要回一百萬擔糧食;第二,北狄大軍是為了替秦元凱拖住顧清銘,所以才損失慘重,所以秦元凱要幫助哥舒穎,找顧清銘報仇。


    這信中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雲瑤的名字,怕的就是秦元凱看到雲瑤,產生什麽不利於他們的聯想。


    然而這麽做,也是有一定原因的。通過博爾冰寫的信的原件,雲瑤推測出秦元凱事先並不知道她跟著顧清銘去了赤城,也不知道她曾深入北狄軍營的事情,所以隻要不提她的名字,秦元凱便不會有任何疑心。


    果然,看完了信之後,秦元凱便將這封信仔細收好,揣進袖子裏,對雲瑤說道:“哥舒姑娘,北狄王的信,本將軍已經看過了。那一百萬擔糧食,本將軍會即刻派人送往北狄,至於找顧清銘報仇的事,需得從長計議。”


    雲瑤鬆了口氣,可臉上卻沒有任何波動,還是那樣的語氣,問道:“從長計議?不知道秦將軍需要多長時間來從長計議?要知道,北狄的冬天本就難過,這次為了幫將軍,我們北狄可是損失慘重,若是不能找顧清銘報仇,本姑娘回去要怎麽跟吾王陛下交代?”


    “哥舒姑娘請放心,這個本將軍自有安排。”秦元凱說道,“現如今宜王大軍兵臨城下,四周都布滿了探子和細作,你們就暫且在我這將軍府住下,等本將軍定好計劃,再跟哥舒姑娘詳談。不知哥舒姑娘意下如何?”


    雲瑤皺眉,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轉頭看著身後的三個人,問道:“你們覺得怎麽樣?畢竟吾王陛下派你們來,是協助我辦事的,若是我們一直當縮頭烏龜,能幹成什麽事?”


    顧清銘知道雲瑤的用意,是為了體現她的“不經大腦”,所以反其道而行之,說道:“哥舒大小姐,吾王陛下在派我們來之前,特意叮囑過,在大寧要聽秦將軍的安排。將軍和我們有共同的目標,相信秦將軍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們就住在這裏。但是秦將軍,我們時間不多,不管你要怎麽對付顧清銘,還請盡快給我們一個交代。”雲瑤說道,“要不然,吾王陛下一生氣,說不定就公開了什麽不該公開的東西。”


    雲瑤不鹹不淡的威脅,讓秦元凱心中不快,但是他似乎也知道北狄人沒什麽腦子,向來是有什麽說什麽,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現實,於是也沒有跟他們計較。


    秦元凱轉身,讓管家帶哥舒穎和三個隨從去了秦府西邊一個比較偏僻的院子,安頓他們住了下來。


    西院當真是秦府裏最偏僻的位置,自從秦元凱住進將軍府以來,這院子就從來沒有人住過,大門一直鎖著,連府中的下人都從來不在這邊來,所以顯得很是僻靜清寂。


    院子周圍都是不曾修建過的植物,各種花草樹木環繞周圍,將院子掩映其間,乍一看,就像是居於山林中的小屋一樣,隱於世外。


    現在雖然還是三月份,北方的冬天還沒過完,花草還沒抽芽,樹木也還不到繁茂的時候,整個場景看起來就像是廢棄的古宅,沒有人煙。


    但秦管家派人一通打掃,這院子煥然一新,倒是有了幾分清幽雅致的感覺。


    當然,不管居住環境如何,雲瑤和顧清銘都是不能挑剔和嫌棄的,畢竟北狄境內並沒有這麽好的房子,而他們在來大寧之前,是從軍營出發的,饒是再偏僻的院子,也比軍營的條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哥舒姑娘,這院子都收拾好了,房間你們隨意住,院子外麵還安排了兩個跑腿的小廝和兩個伺候的丫鬟,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將軍說了,幾位都是貴客,有什麽需求小的一定盡量滿足。”秦管家語氣恭敬,態度卻不卑不亢,充分展現了大寧這個泱泱大國將軍府管家的氣度。


    如果他麵前的當真是北狄人,那他這一通做派肯定有用,可惜他麵對的是顧清銘和雲瑤,地地道道的大寧人,而且見識過的達官貴人數不勝數,所以對這管家的行為也不覺得有什麽了。


    安頓好之後,管家就離開了,吩咐門口的小廝和丫鬟按時給他們送飯,然後就回去向秦元凱複命去了。


    雲瑤選了院子的主屋,而顧清銘為了方便保護她,便選了她旁邊的屋子,另外兩個士兵分別選了院子的東西廂房,距離雲瑤和顧清銘近,而且分開住的話,就算出了意外,也不至於被一網打盡。


    這兩個士兵,一個叫向華,一個叫鄭平,都是宜王手下忠心耿耿的死士,武功高強,並且曾經出去做各種任務,應變能力也很強,所以這次宜王沈澈才派他們兩個出來,協助雲瑤和顧清銘。


    選好了屋子之後,顧清銘讓向華和鄭平都去主屋,在廳中集合,商量下一步該怎麽辦。


    “鄭平,向華,你們兩個用內力感知一下,這院子周圍有沒有什麽不對勁。”顧清銘扭頭對兩人說著,然後解釋道,“你們是殿下身邊的暗衛和死士,對危險的感知和同道中人的氣息比較敏感。”


    顧清銘武功很高,但是他也沒有自認為高到無所不能的地步。他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很多能人異士,所練的功法可以調整人體呼吸和心跳,以便於隱藏追蹤,一般來說暗衛和執行秘密任務的死士就是這類人。


    而這類人的氣息,顧清銘有時候是感覺不到的,但是向華和鄭平卻可以,因為他們同樣是擅長隱藏身份的人,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對危險的感知,以及對陌生氣息的感應,通常能夠在關鍵時候救他們的性命。


    聽了顧清銘的話,兩人也不再猶豫,直接閉上眼睛,催動內力查探周圍的氣息,果然發現這院子周圍有幾處地方不太對勁,即便隱藏的再好,可是卻影響了周圍的環境,也讓他們察覺出了端倪。


    “暗處應該三個人盯著,距離我們不算近,聽不到我們說話,想來應該是怕我們察覺,但是他們所在的位置,應該能看到這院子的一舉一動。”鄭平睜開眼睛,開口說著。


    “我就知道,秦元凱這個人和秦太後一樣,疑心很重,哪怕在阿瑤身上試探不出什麽破綻,卻也不會這麽掉以輕心。”顧清銘說道,“單從他安頓我們的這個院子來看,表麵上是因為它安靜,能掩護北狄人的身份不被人發現,實際上卻是因為周圍草木繁茂,便於他的人隱藏其中。”


    “那我們該怎麽辦?有這麽幾個人盯著,我們的行動就會處處受限,不用說完成任務然後全身而退了,就連出這個院子都有難度。”雲瑤頗有些憂心地說著。


    她不懂武功,自然無法感知周圍的人和物,但是聽顧清銘和向華他們的意思,也知道院子周圍隱藏的人不簡單。更何況,想也知道,秦元凱絕對不會派幾個草包來監視他們。


    “顧將軍,不如讓屬下去吧。”向華想了想,拱手說道,“屬下本就是殿下的死士,早已經做好了犧牲性命的準備,若是能助將軍和雲姑娘完成任務,屬下死不足惜。”


    “先不急,再等等。”顧清銘搖搖頭,說道,“你們都是殿下身邊的得力之人,犧牲任何一人都是巨大的損失,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你們有任何危險。秦元凱目前還沒有太疑心我們,所以我們還有時間。”


    “將軍說的有道理。不管怎麽樣,咱們住進了將軍府,那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我就不信咱們會找不到破綻。”雲瑤點點頭,讚同顧清銘的說法,“咱們是四個人一起來的,也要一起全身而退才是。”


    向華和鄭平聽了兩人的話,心中感動,互相對視一眼,同時抱拳拱手:“但憑顧將軍和雲姑娘吩咐。”


    身為死士,他們唯一信奉的原則就是聽從主子的吩咐,哪怕為主子犧牲性命也早所不惜,所以他們一早就做好了被犧牲的心理準備,甚至是在進入秦府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決定哪怕身死,也要保全顧清銘和雲瑤。


    可沒有想到,在顧清銘和雲瑤的心裏,會如此看重他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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