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宣陽侯容彥寫來的。


    顧清銘和雲瑤兩人看完了信之後,便明白了大致的意思。


    “也就是說,咱們在京城內部,除了皇上和雲蒼山上的顧家軍外,還有一個內應,就是宣陽侯?”雲瑤開口問著。


    現如今,容家已經敗落,秦臻兒也已經死了,宣陽侯容彥再也沒有什麽顧及。他受秦太後的控製這麽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反擊的機會,他又怎麽會放過?


    於是他借著身份之便,將京城和皇宮的守衛打探了一番,雖說他不是武將,也不懂打仗,但是哪裏人多哪裏人少,他還是能看明白的。


    所以這封信,是容彥傳遞給沈澈的情報,大致說明了京城的防守,而容彥唯一的條件是,等沈澈攻入皇宮之後,放容雅一條生路。


    就算容彥和秦臻兒之間是因為利用而結合,就算他們之間沒有愛情,隻有誤會和歉疚,但是容雅依舊是容彥唯一的女兒。哪怕他再不喜歡秦臻兒,可容雅是無辜的,更何況,她還那麽小。


    “可以這麽說。”沈澈衝著雲瑤點點頭,然後又從桌上拿出一張圖,鋪開在桌上,對顧清銘和雲瑤說道,“你們看,這是本王和杜將軍父子根據宣陽侯的信而畫出來的京畿布防圖。清銘,這是你的強項,你有什麽想法?”


    顧清銘聞言,起身走到布防圖的麵前,仔細地看過去。


    整個京畿分東南西北四個城門,容彥花了很長時間才將一些規律摸清楚,顧清銘每個角落都沒放過,看的十分仔細。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眉頭也越皺越深。


    “有什麽問題嗎?”雲瑤見狀,不由得問著。


    “無懈可擊。”顧清銘搖頭,“這份布防圖沒有任何問題,堪稱完美,如果是我,我也未必會做的比這更好。這次的布防,充分利用了京城固有的優勢,揚長避短,宛如銅牆鐵壁。秦元凱昔日與南夷作戰的時候,以擅長守城著稱,想必這就是他的手筆。”


    聽了顧清銘的分析,沈澈的眼神中不由得露出絲絲讚許:“果真不愧是戰神將軍,一語中的。不錯,正因為這份布防圖無懈可擊,將整個京城防守的固若金湯,我才一直躊躇不前,想到困而不攻的辦法。”


    能得到顧清銘和沈澈如此肯定的防守,必定非同一般。若是真的舉兵攻打,隻怕還沒攻下京城,就已經死傷無數了。最後若是能攻下京城倒也罷了,無非是戰的慘烈些,可若是久攻不下,不僅影響軍心士氣,恐怕宜國兵馬都要折損在這裏。


    沈澈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沒有強攻,反而和之前一樣,小打小鬧,圍而不攻,如果能困的京城彈盡糧絕,逼他們自己出來投降,那就更好。


    可這樣明顯也不是長久之計,因為京城畢竟是皇都,當初先帝選擇在這裏建都,說明整個大寧的根基都在這裏。京城中到底有多少糧食,有多少底牌,沈澈還沒完全摸透。但是宜國和其他聯軍需要的糧草,卻都要從遙遠的後方調用。


    如此一來,高下立見。


    更何況,北狄和南夷雖然現在還沒那個能力進犯,但若是大寧內戰太久,消耗嚴重,在麵臨北狄大軍的時候也會吃虧。若是等北狄恢複元氣,而大寧內損嚴重,更是危險之極。


    所以,不論是從大寧內政還是外敵的方麵考慮,這場戰事都不宜拖太久。


    “秦元凱既然以擅長守城著稱,那麽對他來說,隻要對京城嚴防死守,就沒有任何問題。”雲瑤想了想,分析道,“所以他現在的策略,必定是以穩為主,哪怕咱們收服了京城周圍的所有郡縣,隻要他不開城門迎戰,咱們就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正是。”沈澈點頭。


    “想要等他主動出擊是不可能的,我們也不能一直處於被動。既然如此,不如我們換個思路,主動一點,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雲瑤說道。


    “主動攻城是下策,不到萬不得已,本王不會動用這樣的方法。”沈澈想也不想,就否定了雲瑤的提議。


    “不,不是主動攻城。”雲瑤搖頭,故意賣了個關子,卻把目光投向顧清銘。


    顧清銘挑眉,似乎明白了什麽,而後問道:“你是說……”


    雲瑤見顧清銘已然明白,便點點頭,和顧清銘異口同聲地說出她的想法:“刺殺!”


    “刺殺誰?”沈澈不解。


    “當然是秦元凱。”雲瑤說道,“京城守城軍的調動盡係秦元凱一人之手,他若是死了,守軍群龍無首,必定是一盤散沙。更何況,秦元凱是秦太後如今唯一的依仗,沒了她,秦太後的皇宮必定守不住。再說了,待殿下攻入京城,像秦元凱這樣的人,必定是要殺一儆百以除後患的,早晚都是死,不如死的有價值些,給我們提供方便。”


    三條理由,每一條都十分有道理,讓沈澈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


    沒錯,現在他們最大的敵人就是秦元凱,若是秦元凱死了,一切問題不就都解決了麽?


    “雲瑤,你果然智計無雙,真真一個女諸葛!”沈澈不由得讚歎。


    如果說,從前的沈澈對雲瑤還心存疑惑,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對這個女子的佩服也就越來越深。


    寧宮裏發生的那些事情,他不曾親眼見過,但沈澤和顧清銘都對她讚歎有加,說明她的確有一定的本事。而宜王宮的歲月,她製定了一出出瞞天過海的計劃,將秦太後變成一個睜眼瞎,讓宜國逐步壯大;結盟途中,她心細如發,聰慧機警,解決一個個難題,拔除一個個暗樁,推動了宜國同盟軍的進程。


    而現在,困擾沈澈多日的問題,竟然就被她這麽輕而易舉的解決了。


    “多謝殿下誇獎,隻是辦法雖然有了,該如何實施,還需要從長計議。”雲瑤說道,“秦元凱武功高強,想殺他並不容易,這件事情可能還是得清銘去辦。”


    “自然,你不說我也準備請纓。”顧清銘點頭,“但是憑我對秦元凱的了解,他現在一定對我十分防備,混入京城好辦,但是要接近他,不是那麽容易。”


    “無妨,此事不急。”沈澈說道,“反正咱們圍困京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們好好想個辦法,完成這個任務。至於本王,明日再點兵攻打附近的城鎮,弄個障眼法,讓他們以為我們要硬碰硬打進去。”


    顧清銘和雲瑤聽了這話,便點點頭,同意宜王的看法,決定從長計議了。


    “對了,雲瑤,聽說你在赤城配置的那些止血散十分有效,本王軍中將士也需要這樣的好東西,可否再麻煩你與軍醫一起配置一些?”商量完秦元凱的事情之後,沈澈話鋒一轉,提起止血散。


    “沒問題。正好清銘要跟殿下商量明日出兵的事情,我先回帳中寫藥方,然後去找軍醫。”雲瑤點點頭,應承先來,然後告退了。


    她離開之後,沈澈與顧清銘打趣:“清銘,你可真是撿了個寶貝。”


    “殿下說的是,能得阿瑤青睞,是清銘的福氣。”顧清銘顯然對這話很受用,於是躬身說著。


    閑話完畢,兩人便談起正事,說起明日出兵的事情來。雖說攻打小縣城不需要什麽奇謀巧計,但有顧清銘做參謀,能最大限度地將傷亡減少到最低。


    而雲瑤在離開沈澈營帳之後,便朝著自己的營帳中走去。


    她掀開簾子踏入,先是微微皺眉,隨後才慢慢走到桌子旁邊,拿了個杯子放在桌上,正要倒杯水喝。


    桌上除了茶壺和茶杯之外,還有幾個瓶瓶罐罐,是雲瑤從赤城向東這一路上配置的藥粉。


    就在茶杯中的誰剛滿,她端起茶杯就要往嘴裏送的時候,一股冰涼的觸感出現在她的脖子邊,她微微側頭,卻見脖子上架著一把劍。


    似乎是受到了驚嚇,雲瑤手中的茶杯鬆開,咣當一聲正好砸在桌上的藥瓶上,藥瓶和茶杯一起順著桌子滾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茶水灑了一地,茶杯四分五裂,藥瓶同樣摔碎,裏麵的藥粉全部灑在地上,暴露於空氣中。


    一切發生在突然之間,像是一場完美的意外。


    “別動,否則我殺了你。”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似男似女,雌雄莫辯,但是語氣非常凶狠,似乎隻要雲瑤敢動一下,這把劍就劃破她的脖子。


    雲瑤背對著拿劍的刺客,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然後慢慢直起身子,緩緩說道:“哥舒姑娘,你遠道而來,還是快坐下歇息吧,否則我這個當主人的豈不是招待不周?”


    身後拿劍的手微微一頓,說話的聲音頃刻間就變了:“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現在可以動了嗎?中原的禮儀告訴我,跟人談話要麵對麵,否則是不禮貌的。”雲瑤不答反問。


    “那你轉過來。”哥舒穎說道。


    雲瑤慢慢地轉過身,小心翼翼地避開鋒利的劍韌,麵對著哥舒穎,臉上的笑容仍然淺淡。


    哥舒穎又把劍挪到了雲瑤的脖子上,看著眼前的素衣女子,永遠那麽清淺從容的微笑,和當時被困在北狄大營沒什麽不同。


    她甚至在想,雲瑤是不是不會生氣,不會驚慌失措,永遠沒有別的情緒。否則為什麽總是這麽泰然自若呢?被困敵營是這樣,被人用劍架著脖子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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