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揣著心事回到客棧,倒了杯茶,一飲而盡,讓自己放鬆下來之後,才對顧清銘解釋。


    “我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這話說的有些沒頭沒尾,可是對顧清銘來說,他把雲瑤和薛正清之間的對話從頭聽到尾,自然也能明白些許,於是問道:


    “那個薛正清,應該就是當初追殺你們一家的人,可他現在是怎麽回事?”


    “我剛剛替他把過脈,他會變成這樣,應該是失去了一部分記憶。”雲瑤想了想,說道,“他的頭部,被神醫穀的獨門針法給封住了,這針法叫做乾坤度厄針法,是神醫穀的不傳之秘,向來隻傳下一任穀主。”


    “乾坤度厄針法,是造成薛正清失憶的主要原因?而這針法,想來應該是神醫穀主莫淩天所為。”顧清銘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雖然事實如何,他和雲瑤並不能完全知道,但是從雲瑤的講述中,他大概也能窺探其中的真相。


    薛正清當初既然能做出追殺雲霄的事情來,說明他遠不是如今看到的這般冷心冷情的樣子,不說凶神惡煞,至少也應該是怨憤橫生。


    所謂相由心生,被嫉妒和殺戮驅使的薛正清,肯定不是這樣的正人君子模樣。有可能是神醫穀主莫淩天,知道了薛正清的所作所為之後,為了減少殺戮,保護自己唯一的外孫女,才用乾坤度厄針法,封住了薛正清的部分記憶,讓他完全忘記莫素問和雲霄這兩個人。


    至於莫淩天是如何讓神醫穀的眾人管住嘴巴,不在薛正清麵前提起莫素問,雲瑤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總之,現在的情況就是,薛正清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滿心想要追殺雲霄的薛正清了,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嫉妒和殺戮,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機緣巧合之下成了宜王殿下的人,躲藏在京城的某處,替宜王搜集信息。


    而雲瑤,雖說心中還有怨恨,但她到底沒有親眼見過祖父祖母的死亡,而雲霄和莫素問的死,也並非由薛正清下殺手,再加上年代久遠,她想報仇的心思並不是那麽強烈。


    至少薛正清現如今不認得她,她也就沒有必要挑起這場無謂的爭端。或許,莫淩天封住薛正清的部分記憶,也正是為了預防有今日,免得雲瑤徒增殺戮。


    “如此也好,你若真能放下,不將自己困在仇恨之中,或許會快樂不少。”顧清銘看著雲瑤的決定,點了點頭。


    “我的人生已經如此艱難,從逃避追殺到入宮,這一路走來步步殺機,充滿血腥,既然他已經不記得,我為何還要讓自己陷入心魔?”雲瑤說道,“清銘,謝謝你,若不是有你在我身邊,我也不會如此幹脆的放下。”


    “你開心才是最重要的。”顧清銘輕笑,“對了,你說的那個乾坤度厄針法,為什麽薛正清自己察覺不到?他會不會有一天恢複記憶,然後又變成以前那樣?”


    “乾坤度厄針法隻有神醫穀的穀主會,而我娘是我外公選定的下一任穀主,所以她學了這種針法,後來又把針法傳給了我。”雲瑤說道,“薛正清不會這種針法,所以自己察覺不到端倪。至於什麽時候恢複記憶,我想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大概是不可能了。”


    聽到這裏,顧清銘才算徹底放下心來。


    如此一來,他也算是了解了雲瑤的身份來曆,過去的事情,更值得一提的是,薛正清的失憶,也為雲瑤了斷了一個隱患。


    由於這幾天兩人一直在奔波,雲瑤身體又弱,怕承受不住,便用了膳之後就休息了。


    在客棧養精蓄銳了一天,終於在第二天的早上,天剛剛亮的時候,離開玉國都城,從北門而出,朝著那戰火紛飛的北境而去。


    西北的土地遼闊而深邃,因為缺少樹木和水源,很長一段路上,滿目望去都是光禿禿的山地或者盆地,那樣蒼涼的顏色從雲瑤的眼前一晃而過,馬蹄的奔跑帶起一陣涼風,她不由自主地裹緊了顧清銘那寬大的披風,將自己縮在裏麵。


    在此之前,雲瑤也想過要離開爾虞我詐的宮廷,過自由自在的日子,或者泛舟於南方煙雨之城的清澈湖麵,或者策馬於北方遼闊草原的蒼茫天地,可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第一次策馬北上,是跟著顧清銘上戰場。


    戰場這個詞,她並不陌生,以前在寧宮裏的時候,掖庭宮的宮女們閑來無事也會議論幾句,順道再誇獎顧清銘那英武不凡的戰神風姿。


    她也曾安靜的聽宮裏的小姐妹們,把顧清銘讚的神乎其神,然後在心中竊喜,這樣優秀的男子,是屬於她的。


    而現在,她坐在他的懷裏,即將要去往北境,那個讓顧清銘一戰成名而且從無敗績的地方,顧清銘的主場。


    話分兩頭,就在顧清銘帶著雲瑤北上的時候,黃昏城裏也開始暗潮洶湧了。


    盯上陸映泉的那波人,已經得到了秦太後的回複——活捉陸映泉,務必確保她和肚子裏的胎兒安全無恙地到達寧宮。


    活捉和殺死,有著本質的區別。


    要殺死一個人,可以有無數種方法,明刀明槍,或者暗箭毒藥,更有甚者可以仗著他們人多,直接拖住顧琛,然後對陸映泉下手。


    隻可惜,這些方法他們都不能用,因為秦太後要的是活生生好端端的陸映泉,還有肚子裏的孩子。允許受傷,卻不允許出現任何死亡,這也就加大了這些暗衛的行動難度。


    陸映泉和肚子裏的胎兒對秦太後來說,顯然是有大用的。因為這是她用來對付沈澈的籌碼。


    寧宮裏已經有了一個身懷六甲的薑怡,再加上一個陸映泉,這對沈澈來說,幾乎是不可放棄的存在。也許沈澈不在乎薑怡,否則也不會把薑怡扔在寧宮當人質,可是他絕對不可能不在乎陸映泉。


    這也是秦太後為什麽非要陸映泉活著的原因,因為她已經查到,陸映泉在宜王宮到底有多麽受寵,在沈澈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麽重要。


    三更過後,黃昏城裏陷入一片沉寂,街麵上再沒有任何人行走,就連打更的更夫,也因為夜裏天氣涼,偶爾偷個懶,躲在屋子裏不出來。


    幾道黑影借著蒼茫的夜色潛入了陸映泉居住的宅子裏。


    距離雲瑤和顧清銘走了約莫有十天了,她不知道事情進展如何,可是這十天以來,她每天都過著同樣的日子,無聊卻又毫無辦法。


    睡到自然醒,然後吃飯喝藥,下午在院子裏看會兒書,或者做女紅,給肚子裏的寶寶繡點小鞋子小帽子什麽的,要麽就是跟絲絲聊天,猜測玉國的情況和戰場的局麵。


    阿琛照舊隱藏在暗處,因為他不怎麽出門,所以見過他的人也很少。而他向來沉默的性子,也讓陸映泉很少找他說話。


    一切平靜地似乎有些不像話,而這種讓人頹廢的平靜,也在這個夜裏徹底被打破。


    陸映泉的肚子越來越重,也變得特別嗜睡,所以夜裏沒有特殊情況,一般是不會醒的。倒是絲絲,為了方便照顧陸映泉,就睡在陸映泉寢居的外間,夜裏有個什麽風吹草動就會驚醒。


    而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她也睡的格外沉,外麵的腳步聲輕柔,可開門的時候卻有一絲響動,然而她還是沒有醒來。


    為首的黑衣人看了看屋子裏的情形,借著月光看到床上躺著的人,還有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他一揮手,身後有兩個人就悄聲無息地朝著床邊走去。


    在進來之前,他們就已經得到了命令,不許聲張,抬著人就走,因為他們的目的是劫人而不是殺人,若是遇到反抗或者高手助陣,不得戀戰,全部撤退再另外找機會圖謀。


    所以,兩個黑衣人的目標很明確,而一切進行的也十分順利。


    可就在他們走進房中,想要靠近床邊的時候,一道寒光忽然間在他們的眼前閃過,房間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手握長劍,寒氣逼人。


    顧琛站在那裏,將兩個黑衣人擋在剛進門的地方,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誰派你們來的?”阿琛不善言辭,語氣也比較冰冷,再配合現在的情形,讓人不敢小覷。


    “撤!”那兩個黑衣人果然不與阿琛交手,直接轉身奪門而出,跟後麵的人一起,迅速離開了宅子。


    顧琛不敢追,怕是調虎離山之計,為了陸映泉的安全考慮,他必須守在附近。


    那些黑衣人一次沒有成功,今夜肯定不會再來第二次,阿琛守在陸映泉房間的附近,等待天亮。


    漫長的也終於過去,絲絲先醒來,總覺得頭有些暈暈沉沉的。


    “昨晚有黑衣人闖入,你應該是吸入了過量的迷香,所以才會頭疼。”阿琛說道,“這宅子已經暴露,娘娘住在這裏也不安全了,你去收拾東西,等娘娘醒來我們就離開。”


    絲絲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實給驚呆了,臉色蒼白的點點頭,然後迅速就去收拾東西了。


    她不敢想象,若是繼續住在這裏,萬一有心懷不軌之人再來,她們還能不能逃過一劫。最重要的是,她們現在急需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能避開這些麻煩。


    而最安全的去處,要麽是返回景國,請景王派人保護;要麽是繼續前往玉國都城,找到顧清銘和雲瑤,投奔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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