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霜華宮死於三尺白綾的人,其實是梅韻。


    沈澈吩咐玉公公把喬裝打扮之後的姚霜送出宮去,隨後便派了人親自去霜華宮盯著,梅韻一死,便用了一塊白布將她蓋著抬了出去。


    沒有人看到白布下方的臉,自然也就沒有人知道,這宜王宮的君王,親自導演了這一出金蟬脫殼之計。


    已經是三月春暖花開的時節,天氣逐漸變得溫暖,宮中眾人身上厚重的冬裝也已經脫下,換成了適宜的春裝。


    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整個宜王宮頓時安靜下來,沉默地似乎有些詭異。


    姚霜這兩個字,逐漸成為宮婢們口中的名字,成為喧囂之中的一縷寧靜,終究換不來隻字片語的提及。而韓夫人挺著七八個月的大肚子,在鎖春台安心待產。


    薑怡閉門不出,專心抄寫完了太後所懲罰的女則女戒;陸映泉仍舊是夜夜專寵,風頭更是無人能及。


    轉眼間,就到了四月。


    地處南方的宜國已經很溫暖了,和煦的春風吹拂,宜王宮的禦花園就在這春風十裏中,變得花團錦簇,錦繡無雙。


    怡景宮裏,薑怡坐在案幾邊,手中端著還略有些燙手的茶杯,微微失神,就連茶杯傾斜,裏麵的水灑出來,也渾然不覺。


    雀兒小心翼翼的從外麵走進來,還轉過身四處茶看著,確定沒有任何人在附近,這才關上了門,走到薑怡的身邊,輕輕地開口說話:


    “夫人,奴婢回來了。”


    這一開口,便驚醒了沉思中的薑怡,她猛地抬頭,卻忘了自己手中還拿著茶杯,水再次灑出來,潑到她的手上,一陣刺骨的熱度。


    可是薑怡卻並沒有管那麽多,直接將茶杯放在旁邊的桌上,而她放茶杯的手,卻有著微微顫抖。


    “可都打聽好了嗎?”薑怡看著雀兒,開口問著,就連聲音也帶著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緊張。


    雀兒咽了咽口水,點點頭,說道:“都打聽好了,從前咱們在鎖春台安排的人一直盯著,就等著韓夫人臨盆的那一天。”


    “很好,你可得我盯緊了,這次事關重大,能不能成功在此一舉,不容許有任何差錯。”薑怡冷聲吩咐著,“宜國王後的位置隻能是我的,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淩駕於我之上。”


    “請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會助夫人達成心願。”雀兒斬釘截鐵的說著,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她是薑怡的陪嫁丫鬟,一直以來就陪在薑怡的身邊,她深刻的知道,隻有薑怡在宮裏的日子好過了,她自己的地位也才能水漲船高,否則就會被宮裏那群捧高踩低的人看不起。


    所以,隻要是薑怡想做的事情,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


    與此同時,陸映泉和雲瑤還跟隨沈澈在去荒山的路上。縱使這些日子以來,宜王宮風雲幾度,瞬息萬變,可是每個月去荒山,卻仍舊不曾停止。


    而她們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們離宮的這幾天內,一場陰謀正在悄然應運而生。


    在荒山的這兩日,白天沈澈和顧清銘商討練兵的進度和出兵的計劃,晚上四個人便圍爐而坐,飲酒長談,似乎也隻有在這樣的時候,才拋卻了君臣主仆之分,能無所顧忌的暢所欲言。


    在荒山待了兩天之後,沈澈啟程回都城,雲瑤和顧清銘在這短暫的相聚之後,再次分開。這樣的情形早已經司空見慣,雖然有所傷感,可他們心中都明白,這一次的分別,是為了下一次能更好的相見。


    回京的隊伍到了宮門口,眾人剛下馬車,便看到無雙姑姑急急忙忙地迎上來,對沈澈說道:“殿下,韓夫人羊水破了,即將臨盆,太後料到殿下會在這個時間到達王宮,特命奴婢前來稟告!”


    “要生了?”沈澈一聽,下意識的看了陸映泉一眼,心中似乎有些複雜。


    “殿下,韓夫人臨盆乃是大事,殿下快去看看吧。”陸映泉善解人意的說著,此話也讓無雙姑姑微微點頭,似乎很是欣賞。


    “那本王就不送你回玲瓏閣了,你回去之後好好休息,這一路舟車勞頓也辛苦了。”沈澈似乎對陸映泉的行為很是感激,便握著她的手,如此說著。


    陸映泉微微笑著點頭,福了福身,便帶著雲瑤朝著玲瓏閣走去。而轉身的瞬間,她臉上的笑容隱去,嘴角邊僅剩的那一抹弧度,也變得有些苦澀。


    雲瑤大抵是能體會這種心情的。雖然自古以來,帝王的後宮總是三宮六院,妃嬪眾多,身為這其中的一員,就要做好跟別人分享一個丈夫的準備。但是如今親耳聽見別的女人為自己的丈夫生下孩子,心中的苦澀也是難以言喻的。


    但是,這又能怎麽樣呢?不過是命中注定罷了。


    回到玲瓏閣,陸映泉有些心神不寧,心也一直撲通撲通直跳,就好像有什麽事情會發生一樣。


    “喝點茶壓一壓吧,看你臉色不太好,是還在想韓夫人的事情?”雲瑤倒了一杯熱茶,遞給陸映泉,開口問著。


    “我也不知道。”陸映泉搖頭,似乎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雲瑤,我們去鎖春台看看吧,我總覺得會出事。”


    雲瑤張了張口,其實她很想告訴映泉,現在去鎖春台,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因為女人生孩子,本來就很凶險,萬一到時候情況混亂,出了什麽問題,恐怕說也說不清楚。


    但是轉念一想,薑太後對這個孩子看的十分重要,所以韓夫人身邊肯定有太後的人照看著,陸映泉隻是去看看,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也好,我陪你去一趟。”雲瑤點點頭,說著,然後扶著陸映泉朝外麵走去。


    鎖春台裏果真一片混亂,雖然薑太後早已經準備好了有經驗的穩婆,還有專門研究這方麵的太醫,可事發突然,還是有些手忙腳亂。


    不過,在無雙姑姑的指導下,大家逐漸變得有條不紊起來。


    太後和沈澈坐在偏殿裏,靜靜地等待著,看神情,太後的臉上顯得有些焦急,因為韓夫人已經在裏麵疼了好一會兒了。


    “薑夫人到,陸美人到——”


    忽然間,外麵傳來通報的聲音,驚醒了太後的思緒。抬頭朝著門口看去,卻見是薑怡和陸映泉一起進來了。


    兩人走到太後和沈澈的麵前,福身行禮,得了應允起身之後,這才各自坐到一邊,沉默不語的等待著。


    “你們兩個怎麽一塊兒來了?”太後看著薑怡,開口問著,臉上閃過一絲絲不解。


    畢竟太後可沒忘記,薑怡和陸映泉之間從來都不對盤,即便是平時,也是連句客套話也不曾說的,今天會一起過來,也算是稀奇。


    “啟稟太後,韓夫人肚子裏的可是殿下的第一個孩子,咱們宜王宮好久沒有這麽大的喜事了。想必陸妹妹也跟臣妾一樣,是過來為韓夫人祈禱,希望她能順利生下這孩子。”薑怡說著,一番話很識大體,讓太後不由得點點頭,很是滿意。


    “韓夫人得天命所佑,必定會平安生下孩子。”陸映泉也緊接著說道。


    這種場合,吉利話是最討喜的,尤其是在太後麵前,既然薑怡猜中了太後的心思,投其所好,陸映泉自然也是要跟著說的。


    一番寒暄過後,殿中再一次陷入沉默,韓夫人的聲音還依舊響徹在耳邊,繚繞不絕,讓人的心揪著,久久無法平靜。


    正在這個時候,旁邊突然出來一個婆子,跪在太後麵前,開口說道:“啟稟太後娘娘,韓夫人似乎有些難產,羊水已經破了很久,可孩子還沒生出來。眼看著韓夫人力氣快要用盡了,若是再這麽耽擱下去,孩子恐怕要在娘胎裏憋死了!”


    “什麽?”太後大驚,“你們幾個號稱最有經驗,都是幹什麽吃的?”


    “太後娘娘,奴婢們已經盡力了。不知宮中可有醫女,還是請個醫女進來幫忙吧!”那婆子再次開口,“太醫雖然醫術高明,可終究是男人,不太方便,若是……”


    “宮裏哪裏來的醫女?”太後一拍桌子,說道,“你們從前是怎麽做的,現在就怎麽做。若是誤了事,別怪哀家不客氣!”


    “太後,臣妾聽說生孩子凶險之極,也怨不得這幾個婆子戰戰兢兢。”薑怡這時候開口,“宮裏頭雖然沒有醫女,可陸美人身邊的雲瑤,不是精通醫術嗎?不如請雲瑤姑娘進去幫忙,相信雲瑤姑娘不會拒絕的,是不是?”


    薑怡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看著雲瑤,一片平靜,就好像真的在替韓夫人拜托雲瑤一樣。


    陸映泉的心突然間就緊張起來,這種感覺就像之前她在玲瓏閣裏的時候一模一樣,這種慌亂和不安,似乎就因為薑怡的這番話。


    與此同時,雲瑤也在思索,腦海中電光火石互相碰撞。


    這婆子為什麽忽然間要找醫女?薑怡為什麽忽然提到她?是韓夫人真的凶險,還是這一切隻是薑怡的一場陰謀?


    人命關天,她若是有能力幫韓夫人,自然不會拒絕,可她此番若是進入殿中,幫韓夫人生產,會不會落入別人的圈套?


    而就在雲瑤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太後說話了:“不錯,雲瑤的醫術哀家見識過的,既然如此,那就讓雲瑤進去,幫著韓夫人順利生下皇嗣。”


    雲瑤一驚,可卻不知道怎麽拒絕,隻能應承:“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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