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淒寒,還未到春暖花開的時間,天地間依舊是寒風肆虐,冷的徹骨。


    但比起遠在北方的寧宮,處於南方的宜王宮似乎並沒有那麽冷的讓人難以忍受。尤其是對於雲瑤來說,曾經嚐過了寧宮那份冰天雪地的刺骨,如今哪怕一點點地溫暖,都足以讓她感恩戴德。


    她是畏寒的,不管是跪在雪地裏兩個時辰,還是隻著單衣被關在水牢整整三天,終究是傷了筋骨。所以每次冬天,她都是把自己裹地像個球一樣,而且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這一回,也是沾了映泉受傷的光,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窩在玲瓏閣裏照顧映泉,哪裏也不去,外麵的一切都交給絲絲。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陸映泉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基本上能下地走動,除了身子骨還是有些弱以外,基本上沒什麽大礙。


    而薑夫人的禁足令,也在這一個月之後撤銷,恢複了她的自由。


    好不容易平靜了一個月的宜王宮,也因為這樣,而變得再次熱鬧起來。與其說是熱鬧,倒不如說是硝煙彌漫,一股戰火的氣息在宜王宮的上空,層層鋪開。


    玲瓏閣裏,絲絲替陸映泉梳妝完畢,雲瑤又拿了披風給映泉披上,免得她吹風著涼。一切收拾停當之後,才準備出門。


    “絲絲,你是不是都打聽清楚了?確定一切都沒有問題?”雲瑤臨出門前,開口問絲絲,似乎在確認什麽事情。


    “雲姑娘,咱們的銀子可不是白花的,都打聽清楚了,一準兒錯不了。再說,就算失誤,以無雙姑姑的脾氣,也怪不得什麽。”絲絲點頭說著。


    聽了這話,雲瑤這才放心下來,陪著陸映泉出了門,朝著鎖春台而去。


    已經是二月下旬,冬日裏的積雪早就已經融化幹淨,外麵的道路上,四處可見宮人們拿著幹淨的布,擦拭殘餘的雪水,免得哪個主子從路上經過因為地滑而摔倒。


    陸映泉沒有選擇乘坐轎輦,而是和雲瑤兩個人,再帶著小莫子和其他兩個粗使丫頭,一路步行過去。


    她這樣做,一來是為了表達對太後的尊敬,不想讓太後覺得她恃寵而驕;二來是為了能多走走路,畢竟養傷的這一個月,她已經在床上躺的太久,身子骨都懶散了。


    “給陸美人請安。”路邊掃水的宮女看見陸映泉,慌忙福身行禮。


    陸映泉道了聲免禮,便轉身對雲瑤說道:“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在寧宮裏的時候,也經常做這樣的活計。一晃好幾年過去,如今看見她們,總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當然記得。”雲瑤輕笑,“而我最慶幸的是,我們都還活著。當初在儲秀宮參加甄選時寫下的心願,居然支撐我們一路走到了現在。”


    “雲瑤,你放心,我們還會活很久很久的。”陸映泉輕笑,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得,問道,“對了,你讓絲絲打聽的事情是什麽?跟無雙姑姑又有什麽關係?”


    “你還記得姚夢在天牢裏逼我寫下的那封告密信麽?”雲瑤不答反問。


    “記得,可那不是已經過去很久了麽?怎麽突然又提起來了?”陸映泉十分不解。


    “那日姚夢告訴我,一切是薑夫人所為的時候,我便知道這薑夫人不容小覷,所以我寫迷信的時候,用的她的字跡。”雲瑤解釋道,“這幾個月來,告密信一直在無雙姑姑的手中捏著,她是個嚴謹的人,不弄明白到底怎麽回事,是不會罷休的。如今,也是時候用到那封信了。”


    “你想用那封信,舊事重提,趁機扳倒薑夫人?”陸映泉問道,“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舊事重提是真,冒險也是真,但是想憑這麽區區一封信扳倒薑夫人,有些困難。”雲瑤聞言,搖了搖頭,“我這一招,叫做打草驚蛇,雖然不致命,但也足夠讓薑夫人按照我鋪好的路往下走了,剩下的,咱們見招拆招便是。”


    陸映泉聽了雲瑤的話,不由得輕笑搖頭:“你總是有很多想法,我知道你向來不是冒進的人,這次會直接對薑夫人出手,也是為了我受傷的事情。不管你做什麽,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別再以身作餌,把自己搭進去。”


    “你放心,我……”雲瑤正還想說什麽,卻看見迎麵走來的薑夫人和姚美人,於是趕緊住了口,沒再繼續往下說。


    陸映泉和薑怡兩個人,一個養傷,一個禁足,時隔一個月再次見麵,似乎都收斂了鋒芒,彼此之間笑意盈盈的打著招呼,姐姐妹妹的互相請安,就好像昔日那些嫌隙,從來不曾有過。


    “夫人先請。”末了,陸映泉伸出手,謙卑地讓薑怡先進入鎖春台,自己緊隨其後,把姚霜放在最後麵。


    其實陸映泉也是聰明的,至少她懂得進退有度。謙讓薑怡,是因為薑怡的位份在她之上,不能越了規矩;而把姚霜放在後麵,那是因為自己比姚霜受寵,有一定的資本享受該有的待遇。


    更何況,她雖然不知道雲瑤的具體計劃是什麽,但總得配合雲瑤,不能讓薑怡看出任何破綻來。


    進入鎖春台大殿之中,薑太後已經在上首端坐著了,宮裏的人越來越少,眼看著昔日門庭若市的請安盛況,如今變得寥寥無幾,薑太後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


    “臣妾給太後請安,太後娘娘吉祥。”


    薑夫人、韓夫人、姚美人和陸美人齊齊在殿中站定,姿勢整齊劃一,福身行禮。


    太後看見被放出來的薑怡,以及傷勢恢複的陸映泉,微微點了點頭,才開口說道:“陸美人傷勢初愈,不宜久站,來人呐,給幾位小主賜座。”


    “多謝太後。”眾人謝恩,然後按照品級,在各自的席位上坐下。


    就在這個時候,沈澈從外麵走了進來,目不斜視,直接走到陸映泉身邊,說道:“你身體剛好,怎麽也不多穿點出來?而且還坐在這靠門口的地方,風大。”


    說話間,沈澈拉著陸映泉朝著上首的高台之上走去,經過薑夫人身邊的時候,陸映泉還特意轉過頭,朝著薑怡笑了一下。


    這抹笑容並沒有任何別的意思,既無炫耀,也非挑釁,隻是單純的笑容而已。可是在薑怡眼中看來,卻成了陸映泉對她濃濃的諷刺。


    本來按照品級,韓夫人和薑怡坐在為首的左右兩把椅子上,姚霜和陸映泉緊隨其後。陸映泉的座位也的確是更靠近門口,卻也不至於風大,因為陸映泉和薑怡的座位之間,並沒有相隔很遠。


    但是沈澈卻隻關心陸映泉,連薑怡問都不問,這分明就是不把薑怡放在眼裏,本身就讓薑怡氣急,再加上陸映泉那一抹刺眼的笑容,更是讓薑怡怒火中燒。


    當然,雲瑤把薑怡的表情看在眼裏,心中閃過一絲冷笑,心道:這樣就生氣了?一會兒還有你受的呢!


    末了,雲瑤收斂心神,跟著陸映泉走到上邊,站在陸映泉和沈澈的身後,看著沈澈與陸映泉同坐,看著下麵那幾個人臉上憤恨的表情,並沒有像以前一樣擔心,她反而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薑太後也不好說什麽,畢竟她心裏清楚,薑怡的確要為陸映泉的傷負大部分責任,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後吩咐身邊的無雙:“上茶吧。”


    無雙領命,吩咐宮女上茶。幾個宮女魚貫而入,將茶杯遞給幾位小主身邊的貼身宮女,由貼身宮女將茶杯放在旁邊的案幾上,而其中有兩個宮女,朝著上首而來。


    其中一個宮女給沈澈和陸映泉奉了茶,另一個低眉順眼的宮女,捧著茶杯遞給無雙,讓無雙轉交給太後。


    可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這宮女怎麽搞的,趁著無雙還沒拿穩,一杯熱茶潑向了無雙的胳膊,瞬間就把無雙姑姑整個袖口給打濕了。


    幸虧是冬天,無雙的衣服穿的厚,也隻是打濕了袖子,沒燙傷皮膚。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無雙姑姑恕罪。”這個奉茶的宮女見自己犯錯,倉皇之間便跪下來請罪。


    一旁的太後怒不可遏:“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好,還留你在鎖春台做什麽?自己去雜役房領差事。”


    “奴婢遵命。”小宮女戰戰兢兢的應承著,然後趕緊收拾好地上破碎的茶杯,拿著托盤朝著外麵跑去。


    而此時,無雙姑姑的神色卻緊張起來,她把手伸進袖口,似乎在拿什麽東西。


    陸映泉見狀,想起雲瑤說的事,便開口問道:“無雙姑姑可是被燙著了?雲瑤倒是自己做了一些燙傷藥,很有效果,我馬上差人給姑姑送過來。”


    “多謝陸美人,奴婢並未受傷。”無雙說著,然後從袖中拿出那張已經變得濕漉漉的告密信,捧在手上,臉色有些難看。


    太後就坐在旁邊,自然是看到這東西了,便問道:“這是什麽?”


    “先前姚夫人呈上來的告密信,說是雲瑤親筆所書,說陸美人是細作的那封信。”無雙如實回答著,“太後娘娘,奴婢研究了好幾個月,一直是白紙一張,可沒想到被茶水打濕,居然有字跡顯現出來。”


    殿中眾人聽了無雙的話,心思各異。尤其是薑怡,眼神中抑製不住的喜色,她沒想到上天居然也幫她,上次姚夢沒能利用密信扳倒陸映泉,這次居然把這個機會送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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