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藍感覺到一陣微微的疼痛,她咬了咬嘴唇,心中雖然不甘,但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陸映泉說得對,她的確是怕死的,因為已經嚐過了在鬼門關前徘徊的滋味,所以她不想再死一次。這次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能讓她活下去,她就絕對不想去死。


    但是,她卻摸不準陸映泉的心思,她不知道雲瑤的死在陸映泉心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所以不敢輕易觸碰這道坎,她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陸映泉,真的就落得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放開。”凝藍說道,“此番如果我們平安到達宜國,你是主子,我是奴婢。”


    陸映泉聽了這話,冷笑一聲,然後將抵在凝藍脖子上的簪子拿開,又重新插回到自己的發間,就好像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過。


    再次掀開簾子,朝著外麵看去時,陸映泉發現她們已經出了城門,馬車逐漸在朝著京郊行駛,負責護送她們去宜國的侍衛們,盡職盡責的圍在馬車的四周,保護著她們的安全。


    然而,這一路上似乎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危險,平平靜靜,隻用了三天的時間,就到了京城外的第一個縣,他們進了縣城,找了一家最大的客棧住下來,休養生息,補給糧食。


    同樣的,雲瑤她們那一隊表麵上去宜國,而實際上去皓國的人馬,也在第三天的傍晚,天快黑了的時候,到達了三平縣。


    “天色已晚,夜路不太好走,我們就在這裏休息一晚上吧,等補給了糧食,明天一早再趕路。”外麵扶著護送的侍衛隊長開口說著,然後將馬車帶到了客棧前。


    在聽雨和聽雪的監督下,雲瑤重新戴上麵紗,那個像帽子一樣戴在頭上的東西,卻將她整個頭部遮擋的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楚裏麵的麵容。


    緩緩走下馬車,雲瑤在聽雨和聽雪的攙扶下,走進了客棧。


    侍衛隊長上前去,找客棧的掌櫃開了五間房,並排挨在一起,能夠集中保護雲瑤的安全,萬一發生什麽意外,也能夠在最快的時間做出最有效的舉措。


    雲瑤和兩個婢女住在中間的屋子,門口兩個侍衛站崗,加強守衛,兩個小時輪換一次,而客棧樓下的後窗院子裏也有兩個侍衛把手,同樣是兩個小時輪換一次。


    其餘的人在旁邊的四間房裏休息,養精蓄銳,準備輪崗。


    “雲姑娘,請您在屋裏稍等,奴婢去把飯菜端上來。”聽雨說著,然後讓聽雪盯著雲瑤,自己就下去了。


    其實,原本可以讓客棧的小二把飯菜送上來的,但是為了怕雲瑤別人看見,所以她們選擇了自己動手,就連旁邊屋子的幾個侍衛,也是如此。


    聽雨進出都把門關的嚴嚴實實的,十分小心謹慎,而聽雪卻是盡職盡責地守在雲瑤的身邊,寸步不離。


    直到聽雨將飯菜端進來,確認飯菜裏麵都沒事以後,才讓雲瑤摘下麵紗,開始吃飯。當然,吃飯的時候,門窗都是關嚴實的,而且聽雨和聽雪兩人警惕性很高,就算是有個人從門口經過,也會引起她們的注意。


    也不知道是因為她們太過小心謹慎,還是因為她們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這一路上根本就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頂多是住客棧的時候,稍微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罷了。


    住了兩次客棧之後,侍衛隊長發現這樣太過引人注目,所以便將休息的地點改為荒郊野外,而糧食的補給這是派手下的人專門去鎮上買,這樣一來,就方便很多了。


    終於,一路平靜地到過了洛鳴縣,到達金剛山腳下的樹林。


    “金剛山的山路有些難走,晚上天太黑,怕是更加難行。”侍衛隊長說道,“過了金剛山,就要改道去皓國了,雲姑娘,不如我們就在此地休息一晚吧。”


    “你看著安排吧,不用問我。”雲瑤說道,“你們的任務是成功把我送到目的地,至於怎麽送,是你們的事情。”


    聽了雲瑤的話,侍衛隊長當即吩咐道:“就地停下,紮營休息。”


    很快,護送的侍衛們就開始在野地裏搭帳篷,然後四處撿樹枝,生火,讓大家不那麽冷。而雲瑤則由聽雨和聽雪陪坐在馬車中,等這些侍衛將帳篷搭好,火生好了之後,才從馬車中出來。


    雲瑤自然知道,在馬車外麵的時候,聽雨和聽雪不會讓她摘下麵紗,所以她也沒有摘的打算,隻是自己默默一個人,靠在樹上,閉目休息。


    她的旁邊就生了一堆火,聽雨和聽雪坐在火堆旁邊,否則加樹枝,保持這火不熄滅,讓雲瑤感覺暖和一些。


    “姑娘若是累了,就歇會兒吧,這裏我們來看著。”聽雪說道,“此地雖然是山林,但是地勢相對開闊,不會有什麽人埋伏的,應該不會有危險。”


    “好。”雲瑤微微點頭,便真的放心睡去了。


    並不是她大意,或者怎麽樣,而是因為她覺得,她的命早已經不由自己做主了,這一路上會遭遇什麽,她早已全然不在意。


    不過是……既來之,則安之罷了。


    然而,誰也不知道,就在這堆火光不遠處的大樹後麵,潛藏著一個人,他關注著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可是卻悄無聲息。


    他就像是與黑暗融為一體一樣,甚至連呼吸都那麽微弱,讓人察覺不到任何端倪。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終於離去,穿過這片樹林,到了金剛山的半山腰一處山洞裏。


    “將軍,屬下回來了。”阿琛進入山洞,便開口打招呼。


    山洞中,正是顧清銘麵色凝素地來回踱步,聽到阿琛的聲音,他立即回頭,問道:“情況怎麽樣?”


    “看清楚了。”阿琛回答道,“一共十八個侍衛,三個女人,兩輛馬車,暗處並沒有埋伏後手。他們現在就在山腳下的樹林裏,明天天一亮,就會啟辰,按照馬車走山路的速度,應該會在午時左右,到達我們設定的那個位置。”


    “明日巳時,讓我們的人在那裏埋伏,一定要快狠準,不能讓他們有任何通風報信的機會。”顧清銘說道,“若是讓太後知道我們李代桃僵,必定還會想出別的辦法。”


    “是,屬下明日一早便去安排。”阿琛點頭說著。


    入冬的夜晚,冷的有些不像話,尤其是在這荒郊野外,就連平日裏山林間最常聽到的蟲鳴鳥叫,也滅絕了所有的痕跡。


    隻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沙沙的,在這個樹林裏聽起來格外的空寂而詭異。


    一陣涼風吹來,雲瑤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也讓她的睡意消減了不少,可她仍然有些昏沉沉的,覺得很是疲憊。


    她知道,一定是這些天行車趕路太勞累了,再加上天氣冷了,她本來就畏寒,所以才會這個樣子。


    雲瑤忍不住想起去年冬天的時候,她還不過是掖庭宮的一個小宮女,被人陷害,雪地罰跪,差點死在那個冰天雪地的日子裏。後來又別月荷姑姑關了三天的水牢,寒氣入體,若不是顧清銘,她恐怕真的早已經不在這世界上了。


    想起顧清銘,雲瑤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一滴清淚從眼眶滑落,順著臉龐留下來,滲透進她脖子的衣服裏,消失不見。


    她很慶幸自己此刻是帶著麵紗的,那薄薄的一層紗,遮擋了她的臉,也遮擋了她所有的思緒,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在沒有人看得見的地方,她隻能自己一個人品嚐。


    雲瑤不知道這輩子跟顧清銘還能不能見到,也許在顧清銘看來,她早已經死了,成了永巷抬出宮去的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就在雲瑤閉著眼睛胡思亂想的時候,身上忽然間傳來一陣暖意,她感覺到有人把披風披在她的身上,讓她剛剛還感覺到有些涼的身子,頓時暖和了起來。


    這股暖意,像極了那個大雪天裏,陸映泉溫暖的雙手,和燦爛的笑臉。


    “把火再加大些吧。”聽雪的聲音傳來,緊接著歎息了一聲,“雲姑娘身子骨也太弱了些,等過了金剛山,咱們去鎮上買個小手爐讓她捧著。”


    “你對她太好了,你可別忘了,她隻是太後的棋子。”聽雨緊接著開口說著。


    “咱們兩個難道不是嗎?”聽雪說道,“到了皓國,人生地不熟,咱們和她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準咱們兩個還得靠她在皓國保命呢。”


    談話的聲音消失了,雲瑤麵紗下的雙眼卻突然睜開,透過這層紗,隱隱約約地看到外麵跳躍的火光,還有聽雨和聽雪兩個人的身影。


    她隻能無奈歎息,都是身不由己,何苦彼此為難?她甚至不敢去想,在太後的手中,到底有多少無辜的人,變成了她的棋子,終其一生隻能活在她的命令裏,走不出來。


    夜更深了,周圍的空氣也更涼了些,不過好在有聽雪拿來的披風,雲瑤還覺得不是那麽冷。她靠在樹上沒有動,旁人都以為她睡著了,可隻有她自己知道,醒了之後,就再難成眠。


    金剛山的半山腰裏,顧清銘同樣清醒著。


    顧琛撿了樹枝過來點了火堆,讓山洞變得明亮而又溫暖,可是這些竄起的火苗,卻讓顧清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雲瑤被火化的那一天,還有屍坑裏麵目全非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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