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錦繡就帶著兩個內侍進來了,在太後的吩咐下,直接朝著龍床上的雲瑤走去。


    就在這兩個內侍要把雲瑤抬起來的時候,卻聽到沈澤突然開口阻止:“慢著。母後,在雲瑤體內的毒解開之前,她必須留在長明宮。”


    “皇上,你想清楚了,她隻是一個宮婢,讓一個宮婢睡在你的床上,本就是尊卑不分。自古以來連宮中妃嬪都沒有資格住長明宮,你居然讓一個宮婢住在這裏,這成何體統?”太後見皇帝為了雲瑤,跟自己叫板,便不由得怒道。


    “在兒臣的心裏,雲瑤不止是一般的宮婢。”沈澤目光堅定的看著太後,如此說著。


    話音落下,殿中所有人都心神一凜,尤其是周美人,她看著躺在龍床上的雲瑤,心中恨不得把雲瑤撕碎。


    她所料果然沒錯,皇上居然就是被雲瑤這狐媚子給迷住了心神,才會借著皇後的名義,來跟雲瑤會麵。如今,他竟然讓雲瑤睡到龍床上去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讓雲瑤入主合歡殿,取代容雅的位置,成為皇後?


    不管怎麽樣,她都絕對不能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可是隻有少數知情的人心中清楚,沈澤說的不一般,是因為顧清銘,因為雲瑤是顧清銘的心上人。


    “看來皇上是真的要為了這個宮婢,跟哀家對著幹了?”太後眼神微閃,透露著淩厲。


    她早就知道沈澤不滿她外戚專權,後宮幹政,已經在暗中下手清除她在朝中的勢力,可是卻沒想到,沈澤竟然會不顧大局,為了一個雲瑤,跟她明著對立。


    難不成,是她估計錯誤了?沈澤並沒有被陸映泉的美貌所迷,卻看上了聰慧的雲瑤?


    周美人一直觀察著太後的神情,她見太後的目光從沈澤身上轉移到陸映泉的身上,心中便立即生出一計。


    既然陸映泉和雲瑤是好姐妹,她暫時對付不了雲瑤,那就先拿陸映泉開刀。她就不信,經過這樣的事情,這號稱情同姐妹的兩人,還能如從前一樣同心同德。


    想到這裏,周美人開口說道:“太後娘娘息怒,其實這事兒也不怪皇上。皇上日理萬機,哪裏有時間管這些事?定然是皇上身邊的人沒照顧好。陸尚義身為禦前尚義,應該言行舉止都堪為表率,可她卻忘了提醒皇上,讓一個宮婢躺上龍床是件尊卑不分的事情,莫不是因為這宮婢是她的好友,她才如此疏忽?”


    陸映泉本來安靜的站在一邊,等著太後發完火離開,可是沒想到,周美人幾句話,便將這過錯全都推在她的身上。


    果然,太後聽了周美人的話,覺得甚有道理,她也知道自己此番帶不走雲瑤,便又吩咐錦繡說道:“把陸映泉帶到建章宮。她身為哀家親自提拔的禦前尚義,玩忽職守,未能盡責,丟盡了哀家的臉麵,哀家決定小懲大誡,讓這宮裏的人都看看,觸犯宮規,是什麽下場!”


    說完,在錦繡的示意下,那兩個內侍便一左一右抓著陸映泉,就要帶走。


    “等等!”這時候,沈澤又再次開口阻止。


    “皇上,你該不會還要說,陸尚義在你心中也不是普通的宮婢吧?若真是如此,就憑她這張臉,哀家也能給她安上個狐媚主子的罪名,亂棍打死!”太後一聽沈澤開口,便立即一句話,斷了陸映泉的後路。


    陸映泉知道沈澤是想護著自己,可是他先前已經護了雲瑤,若是再護著她,怕是更會激起太後娘娘的怒氣。如今雲瑤中毒昏迷,生死未卜,經不起折騰,那麽……這一切,就讓她來承受吧。


    思及此,陸映泉便開口說道:“奴婢自知未能盡職盡責,甘願領罰。”


    “這就好。帶走。”太後如此說了一句,便轉身離開,再不理會身後的眾人。


    這整件事,陸映泉肯定知道詳細的過程,太後問別人,也未必能問出什麽有用的東西,還不如直接從陸映泉下手。


    太後帶著人浩浩蕩蕩的來,又呼呼啦啦的離開,帶走了陸映泉,絲毫不拖泥帶水。而殿中還剩下周美人,以及跪在地上的皇後容雅,和一直擔心陸映泉的沈澤。


    周美人走到容雅的麵前,將她扶起來,然後說道:“皇後娘娘真是好氣度,自己的貼身宮婢都爬上龍床了,可娘娘不但不生氣,還在一邊守著伺候著,還真是母儀天下的好典範。”


    說了這麽一句陰陽怪氣的話之後,周美人也向皇上告了退,轉身離開。


    出了長明宮,周美人一直偽裝的臉色終於憋不住了,她露出本來的麵容,惡狠狠的說道:“什麽東西!”


    “美人是在說那雲瑤嗎?”蓮心在一旁,開口問著。


    “不是她還有誰?長得不怎麽樣,手段倒是挺高明,居然讓皇上甘心把龍床給她養傷,還讓皇後守在身邊照顧。她憑什麽!”周美人怒道。


    “美人,您會不會想多了?您別忘了,這次解決楊禦史,找楊良人報那詛咒之仇,可還是雲瑤幫忙出的主意呢。”蓮心問道。


    “哼,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她打的什麽算盤。她這是在借力打力呢,借我的手除掉楊美婷,萬一東窗事發,倒黴的也是我,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周美人說道,“這個雲瑤,真是深不可測,看來……要想辦法除掉她了,不能留著她。”


    “可是,她如今躺在長明宮裏,由皇上的人守著,我們就算是想動手,也沒有機會啊。”蓮心說道。


    “機會總會有的。”周美人說道,“先回宮,再另謀打算。”


    而與此同時,陸映泉被帶到了建章宮,那兩個內侍隨意的將她扔在大殿上,便拱手告退,走了出去。大概他們是覺得,讓太後娘娘如此動怒的人,應該是活不了的了。


    陸映泉忍著摔倒的疼,爬起來,安安分分的跪在大殿上,等著太後開口訓示。


    殿中的氣氛很是壓抑,陸映泉似乎已經能感受到太後的怒氣和威壓在整個建章宮大殿上空充斥,縈繞在她的四周,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聽到太後開了口。


    “陸映泉,你可知罪?”太後的聲音中充滿了怒氣,再也不似往日的平靜,讓陸映泉心神一凜。


    “回太後的話,奴婢知罪。”陸映泉趕緊俯首認罪。


    “你倒是說說,你何罪之有?”太後並未明言,卻隻這般問著,可是她的目光卻那麽犀利,好像隻要陸映泉說錯一個字,便不得善終。


    “奴婢……奴婢不該向太後娘娘隱瞞昨夜的事情,更不該配合皇上的行動,將自己與雲瑤的身份調換,掩人耳目,幫雲瑤出宮。”陸映泉知道太後心中什麽都明白,便也不隱瞞,直接認錯。


    “你可還記得,哀家之前讓你當禦前尚義的時候,是怎麽跟你說的?”太後問道。


    “奴婢記得。”陸映泉回答著,“成為太後娘娘在皇上身邊的耳目,將皇上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如實告知太後娘娘。”


    “那你做到了嗎?”太後問道。


    “奴婢……沒有做到。”陸映泉完全不辯解,因為她知道,在太後娘娘這絕對的權威麵前,所謂的辯解根本就沒有用。


    “很好,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太後冷笑,“你說,哀家該怎麽懲罰你呢?”


    “此事是奴婢做錯了,不管太後娘娘如何懲罰,奴婢都毫無怨言。”陸映泉說道。


    “你當真為了雲瑤,領下任何責罰?”太後斜靠在椅背上,似乎有點搞不懂陸映泉怎麽想的,這宮中誰人不是明哲保身,可偏偏雲瑤和陸映泉這兩個丫頭,卻不這樣。


    “太後娘娘明察,奴婢這麽做,並不是為了雲瑤,而是為了奴婢自己。”陸映泉咬咬牙,心中一橫,然後說道,“其實,奴婢之所以願意與雲瑤交換身份,幫助她出宮去將軍府,是因為奴婢自己心係顧將軍,不想顧將軍有事,所以才同意皇上的安排,帶雲瑤出宮。如今雲瑤為救顧將軍,弄成現在這個樣子,雖說有皇上的命令在,可她恐怕也是為了顧及與奴婢之間的姐妹情分,所以才這樣的。是奴婢對不起她,奴婢甘願領罰。”


    “你說什麽?你當真……心係顧將軍?”太後從陸映泉這番話中聽出重點,可是聽見陸映泉親口承認,還是不免有些覺得震驚。


    可照這麽說來,陸映泉為了私心,隱瞞不報,甚至與雲瑤交換身份幫她出宮,也是說得通了。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陸映泉深吸一口氣,昧著良心,說出這八個字。


    她心情十分忐忑,一直在等著太後娘娘最後的決定。她知道,為了不讓太後娘娘懷疑,隻能將事情推到她的情不自禁上。也唯有如此,雲瑤才能逃過一劫,而沈澤的大計也才能不被影響,皇後娘娘也才能不被牽連。


    而這樣做的結果,頂多就是她被太後娘娘責罰而已。


    既然雲瑤為了顧清銘,為了沈澤匡扶大寧江山的大計,可以不惜犧牲自己,那麽她也可以。


    她無數次看到沈澤在深夜裏輾轉難眠的樣子,無數次看到明明是光風霽月的年歲,可沈澤卻充滿了無盡歎息的樣子,無數次……她看到那個年輕帝王的身上,背負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苦和壓力。


    他是大寧的帝王,他要匡扶沈氏江山,而他要對付的人,卻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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