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雲瑤!”沈澤眼看著勝利在望,便十分用力的搖晃著雲瑤,試圖讓她繼續。


    若是就這麽昏了過去,那麽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夾竹桃……第十三種,是夾竹桃……”雲瑤快要陷入沉睡的意識忽然間被沈澤喚醒,她的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心口,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疼。


    她和顧清銘的經曆不一樣,當時顧清銘中毒時,伴隨著重傷,再加上顧清銘拚盡最後一搏,重創北狄刺客的首領,所以體力不支,很快昏了過去。


    可是她卻是口服毒藥,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這樣的疼痛機會更加劇烈。


    “李太醫,十三種是夾竹桃!”沈澤見雲瑤說話的聲音太小,怕李太醫聽不見,於是轉述了一下。


    “皇上,隻差最後一種了,這雲少使……”李太醫將毒草的名字寫下來,然後看著雲瑤,目光中顯露出憂色。


    他身為醫者,通過雲瑤的臉色,已經看得出來,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她的目光已經渙散,嘴唇微張,卻說不出話來,明顯已經是盡了力。


    可還有一種,她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雲瑤,還有一種,你堅持下,告訴我們是什麽。”沈澤對雲瑤說著,“不是朕逼你,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你必須說出來!”


    雲瑤能聽見沈澤的聲音,可是她似乎已經無法開口了,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幕幕的畫麵,那是她入宮之前的過去,和爹娘在一起的美好生活。


    她記得娘親說過,人臨死之前,都會想起自己這一生的事情,讓自己知道這一生是悲是喜,是善是惡,這樣就能知道,自己死後是會上天堂,還是會下地獄。


    也許……這就是上天給的預兆,她快要死了……


    可是,她不能讓顧清銘就這麽離開,他是大寧的戰神,是抗擊外侮的希望,是沈澤匡扶大寧江山必不可少的幫手,他那麽的重要……


    懷著這個念頭,雲瑤猛地睜開了眼睛,剛想開口說什麽,可是一股鮮血從她的口中噴出,滴落在她胸前的衣服上,甚至連沈澤的衣服上也滿是鮮血。


    雲瑤嘴邊的血跡觸目驚心,可是她已經無暇去管那麽多了,淡淡的說出三個字之後,她身體一鬆,便忽然閉上了眼睛,不省人事了。


    “雲瑤——”


    “雲姑娘——”


    沈澤,還有顧炎和顧琛同時開口喚著,可是雲瑤卻已經陷入了和顧清銘一樣的昏迷之中,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撐過七日的時間。


    “皇上,這最後一樣毒草……”李太醫知道現在眾人都沉浸在雲瑤的深明大義之中,可他卻又不得不問,因為顧清銘情況緊急,等不起了。


    “毛地黃。”沈澤說道,“雲瑤說的最後三個字,是毛地黃。”


    至此,七蟲七草,全部集齊,就連順序也被雲瑤親身試驗出來,有了解毒的藥方,本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屋子裏的眾人,卻誰也沒有半點喜悅。


    “皇上,藥方已經集齊,微臣和其他太醫,馬上著手開始煉製解藥。”李太醫說道,“皇上,還有一件事,微臣要告訴皇上。”


    “什麽事?”沈澤問道。


    “因為雲少使是口服劇毒,毒素直接侵入五髒六腑,比顧將軍的外傷中毒要嚴重得多。”李太醫想了想,組織好語言,然後開口,“再加上雲少使不會武功,對毒性的抵抗力也不如顧將軍,能不能撐得住,還得看運氣。”


    “你什麽意思?”沈澤問道。


    “微臣的意思是,雲少使剛剛隱瞞了實情,即便找到了解毒的方子,也要雲少使能撐到解藥煉製出來。”李太醫說道,“不過,皇上,宮裏還有很多護住心脈的珍奇藥材,能暫時護住她的心脈,若是能讓她撐過去,微臣定當竭盡全力,讓雲少使安然無恙。”


    “朕知道了,這裏交給你,務必讓顧清銘早點好起來。”沈澤吩咐著,然後對顧琛和顧炎說道,“你們倆是顧卿家最信任的人,好好照顧他。”


    說完,沈澤便將雲瑤橫抱而起,走出了顧清銘的房間,叫上守在門口的羅鬆,出了將軍府,上了馬車,直奔皇宮而去。


    宮裏的奇珍異寶這麽多,他就不信救不了雲瑤的命。


    這個女子,雖說隻是個小小的宮女,可是她的聰慧卻是許多男子都比不上的,她能將後宮的明爭暗鬥化成朝堂風雲,幫他除掉一個太後的羽翼,培植自己的心腹,她也總能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時候,提出自己的見解。


    她還是顧清銘的心上人。


    顧清銘與沈澤從小一起長大,沈澤知道,二十多年來,從沒對哪個女子這般上心,可獨獨這個雲瑤,卻叫顧清銘如此牽掛。他甚至可以想象,若是顧清銘醒來,知道雲瑤出事,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場景。


    即便是為了顧清銘這個好兄弟,他也不會讓雲瑤有半點意外。


    而沈澤帶著雲瑤走後,李太醫拿著藥方出去了,去聯合一眾太醫一起煉製七日纏的解藥,房間裏,隻剩下顧炎和顧琛兩個人,還有躺著的顧清銘。


    沒過一會兒,顧琛轉身,似乎也要離開,卻被顧炎攔住:“你去哪裏?”


    “進宮,保護她。”顧琛說道,“這是將軍之前給我的任務。”


    “你……不是還在怨她嗎?不是覺得將軍把你派到她的身邊,心有不甘嗎?”顧炎有些好奇的問著,畢竟他可沒忘記,之前顧琛憤怒到幾乎想要殺了雲瑤。


    “先前隻覺得她是將軍的拖累,可今夜這一幕,卻讓我覺得,她對將軍情深義重,義薄雲天。”顧琛說道,“她情比天高,即便是為了這份感情,我也不能有負將軍所托。宮中凶險,如今雲姑娘又中毒昏迷,我必須去守著。將軍他……就交給你了。”


    顧琛說完這番話,便轉身離開,幾個縱身,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悄悄地跟在沈澤的馬車身後,不知不覺的進了宮,沒有讓任何人察覺。


    沈澤將雲瑤直接抱進了長明宮,竟不顧身份尊卑,直接把雲瑤放在屬於他的龍床上。


    而這一幕,卻被太後派來的眼線看在眼中,恰好今晚雲瑤穿的是陸映泉的衣服,而天色黑暗,再加上雲瑤昏迷著被沈澤抱在懷裏,所以來人並沒有看清楚,隻以為沈澤懷中抱著的人是陸映泉。


    心中有了判斷,這名一直守在長明宮附近的眼線,便轉身離開,去建章宮報信去了。


    長明宮裏一陣慌亂,容雅和陸映泉等的本就焦急,心中忐忑不安,可沒想到,這種忐忑真的應驗了,雲瑤離宮的時候好好地,可是回來的時候,卻變成這般田地。


    “羅鬆,還愣著幹什麽?去藏寶閣,把宮裏珍藏的千年人參和天山雪蓮都給朕拿來!”沈澤剛剛放下雲瑤,便對羅鬆吩咐著。


    “喏,奴才這就去。”羅鬆似乎也知道沈澤心中擔憂,便不再耽誤,直接往皇宮的藏寶閣而去。


    陸映泉奔到床邊,看著渾身是血的雲瑤,臉色蒼白地像紙,她問道:“皇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雲瑤她怎麽了?”


    “她為了救顧將軍,以身試毒。”沈澤簡單的說明事情的經過,“如今她自己也身中劇毒,但是解毒的方子卻被她試出來了,隻等太醫署的人煉製出解藥。”


    “以身試毒……”陸映泉聽著這四個字,隻覺心中堵的慌,她沉默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往日在掖庭宮的時候,雲瑤總是最謹慎最小心的那一個,因為她很惜命。而雲瑤也總是對映泉說,在這宮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著。


    可如今,雲瑤好不容易脫離了那個充滿了暗算和陷害的掖庭宮,可她卻在顧清銘的事情上,義無反顧地輕視著自己的性命,隻為給顧清銘賭一個活下來的機會。


    這份感情……


    “映泉,你替雲瑤處理下身上的髒衣服,洗漱一下吧。”沈澤吩咐道,“從今天開始,雲瑤就住在長明宮,朕會命人用那些珍奇藥材給她續命,直到太醫署煉製出解藥。”


    “是。”陸映泉點點頭,便走出門去打水,準備給雲瑤洗漱。


    容雅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她看著龍床上的雲瑤,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她生活在一個父母之間沒有感情的家裏,雖然父母對她極盡寵愛,可是她感受不到那種彼此心意相通,或者為了彼此不顧一切的濃烈和真摯。


    愛情這兩個字,在容雅十年的生命中,從來都隻是懵懵懂懂。可如今,她看到雲瑤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裏,忽然間像是有一股清流從自己的心間劃過,似乎讓她明白了什麽。


    也許,顧清銘和雲瑤之間,才是真正的愛情。他們可以為了彼此,不顧身份,不顧安危,不顧性命,他們深明大義,關懷著家國天下,蒼生百姓,可他們……卻同時也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


    沈澤坐在外殿,等著陸映泉幫雲瑤打理好,換下了髒衣服,清理幹淨血跡。


    雲瑤又變成往日那幹淨澄澈的模樣,可惜……卻已經不再鮮活,而是變得死氣沉沉。


    沒過多久,羅鬆也帶著熬好的人參湯過來了。先前他跟隨沈澤去了將軍府,也算是今晚這一場浩劫的見證者。他知道,雲瑤若不能熬過這一劫,不止是顧清銘心中的傷痛,就連沈澤,恐怕也難以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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