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言重了,我與雲瑤情同姐妹,她生病了,我照顧她也是天經地義。再者說,昔日在掖庭宮裏,每次我有個什麽不舒爽的,也是她衣不解帶的照顧我。”映泉說著,便將這差事應承下來。


    容雅聽陸映泉這麽說,便也放了心,於是將雲瑤交給陸映泉,又吩咐了安然候在門外,隨時聽從陸映泉的差遣。


    夜色漸濃,可雲瑤的燒卻還是沒有退下去的意思。


    陸映泉隻得一遍又一遍地將帕子用水浸濕,然後稍稍擰幹放在雲瑤的額頭上,為她降溫。這動作雖然簡單,可是卻也頗為費力,需要隨時注意雲瑤的情況。


    因為容雅剛才的話,陸映泉不敢將雲瑤托付給旁人照顧,隻叫安然幫著換水。


    就這麽一直折騰到深夜,陸映泉累的有些精疲力盡,直接癱坐在雲瑤的床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一陣歎息。


    往日在掖庭宮的時候,幹的活兒比這要累多了,可是她從前也沒感覺這般勞累,許是在長明宮當差久了,做的都是研磨鋪紙整理折子的事,好久沒有這樣伺候人了,所以今天才會感覺格外疲勞。


    人總是這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就如同過慣了苦日子的,忽然過上了舒服的日子,人也會鬆懈和懶散,可一旦從這舒服日子中走出來,又變回以前的生活,卻是不那麽容易了。


    所以,陸映泉也堅定了留在內宮的決心。不管怎麽樣,至少她要保住現在的地位,畢竟這宮裏頭,也沒有哪個宮女的地位比她還要高了。


    就在陸映泉陷入沉思的時候,床上的雲瑤卻突然間傳來動靜,她微微低咳幾聲,便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雲瑤,你醒了?”陸映泉驚喜的問著,然後將帕子從雲瑤的額頭上取下來,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才說道,“張太醫的藥果然有用,才發了一身汗,已經不燙了。”


    “映泉,你怎麽會在這裏?”雲瑤剛醒,頭部還覺得有些沉重,聲音也有些虛弱,但是整個人比之前要精神了不少。


    映泉見雲瑤一邊說著話,一邊要掙紮著起身,於是將雲瑤扶起來,斜靠在床上,背後還墊了個軟枕,讓她能靠地舒服些。


    “是皇後娘娘派人叫我來的。”陸映泉說道,“娘娘說,你發燒說胡話,竟無意間叫了顧將軍的名字,怕被人察覺,便叫我來照顧你。”


    雲瑤聽著映泉的話,心中一凜,驟然想起昨夜的噩夢,她也正是因為做了關於顧清銘身受重傷的噩夢,睡不著所以才站在窗邊吹風,然後才受了寒。


    “我是擔心將軍。怎麽樣?南方可有他的消息傳來?”雲瑤問著。


    她知道,映泉身為禦前尚義,若是沒有皇上允許,有些事情是不能隨便透露的,但是她心中真的擔心,畢竟她做的噩夢,那麽真實,真實的好像就在她眼前發生一樣。


    “就知道你會擔心,這次我過來的時候,皇上特意讓我把顧將軍的折子帶過來給你看。”陸映泉說著,便從袖中掏出奏折,遞到雲瑤的麵前。


    雲瑤接過折子,慢慢打開,細細看去,熟悉的字跡展現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隻覺得一陣心安。


    “折子是八百裏加急送來的,今兒下午才到,皇上那兒也沒瞧出個所以然來。”陸映泉絮絮叨叨的說著,“不過你看了這折子,應當放心,顧將軍的字跡蒼勁有力,應該是安然無恙。”


    “如此便好。”雲瑤知道顧清銘無恙,心中一直懸著的石頭便放了下來,然後說道,“至於這折子……我倒是有些想法,你可以轉告給皇上。”


    “什麽想法?”陸映泉問道。


    “按照顧將軍所說,刺客十分凶悍,箭法精妙,且線索處處跟北狄有聯係,那麽這隻有兩種可能。”雲瑤將奏折又看了一遍,才開口說道,“第一種,這些刺客是周太常安排的,他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嫁禍北狄,但是他卻能弄到北狄慣常用的弓箭,說明太常大人在某種程度上跟北狄有私下聯係。”


    “我明白了,第二種可能,若這些刺客本就是北狄派來的,那說明北狄事先知曉了顧將軍他們的行走路線,並且能提前設伏,也就是說,顧將軍他們身邊有北狄的細作。”陸映泉在雲瑤話音落下之後,便立即開口,“北狄想利用大寧的天災,從中作梗,讓我們自亂陣腳,然後從中漁利。”


    陸映泉在沈澤身邊當差時間也不短了,她本也是個有靈性的女子,又時常聽沈澤與大臣們在長明宮商議朝政,所以隻需要雲瑤稍稍一點撥,便能明白其中的真意。


    “正是如此。”雲瑤點點頭,說著。


    她才剛醒,又說了好一會子話,喉嚨還是有些不舒服,映泉也是個有眼力的,見狀,忙起身,走到桌邊,給雲瑤倒了一杯水,端到床邊,喂她喝下。


    “幸虧皇後娘娘把我叫來了,有些事情,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在長明宮的時候,我還沒想到這麽多呢,可聽你這麽一說,我便也想通了不少。”陸映泉放下茶杯,又坐到雲瑤的床邊,才又說道,“如今朝局本就艱難,難道又要跟北狄人打仗麽?”


    “不會的。”雲瑤想了想,說道,“去年冬天,北狄人才被秦將軍和顧將軍擊退,元氣大傷,不會這麽快又來自尋死路。再者說,顧將軍奏折中也提及了,那些此刻殺招都是衝著楊禦史去的,若真是北狄人,費盡心思弄這麽一出,難道不殺決勝千裏的顧清銘,卻要殺一個無關緊要的文官嗎?”


    “照你這麽說,這些人……真的是太常大人派來的,他跟北狄有聯係,他有叛國之嫌?”陸映泉聽了雲瑤的話,便開口問著。


    “太常大人是不是有叛國之嫌,目前還不好說,畢竟這場雨中刺殺留下的線索少之又少,你隻需提醒皇上,派人留意周太常便可。”雲瑤說道,“我相信,這些人一擊不成,必定還會來第二次,相信顧將軍也會有所發現。”


    “我知道了,明日回長明宮,我便將這些回稟皇上。”陸映泉說著,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得,問道,“對了雲瑤,娘娘說你晚膳也沒吃,餓不餓?菊葉給你熬了粥,還在小廚房裏溫著,若是餓了,我差人拿過來給你?”


    “你這麽一說,倒還真是餓了。”雲瑤笑道,“我這身子骨,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從前無病無災,可自打從水牢裏出來以後,便覺得大不如從前了。”


    “那可不是?水牢是什麽地方,大冬天的,你隻穿著單衣在裏麵活活凍了三天,肯定是上次傷了根本。”陸映泉十分擔憂的說道,“你是醫者,若是有空,你也給自己調理調理身子,咱們好不容易在宮裏熬到現在這一步,若是你……撐不到重獲自由的那一天,豈不是太冤枉了?”


    “我明白的,你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雲瑤見映泉關心自己,便衝她露出一抹淡笑。


    笑容中透著堅強,就如同以往在掖庭宮裏,兩人不管遇到什麽困難,雲瑤都能如此淡笑著從容麵對。


    “也不是我說你,你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陸映泉問道,“好端端的,又是大夏天,怎麽說風寒就風寒了呢?”


    “也沒什麽,隻是心裏藏了些事情,昨兒夜吹了點風罷了。”雲瑤說道,“不礙事的。”


    “你可還記得我們說好的,不管什麽事情,都不許瞞著對方了。你如今有心事,也不知道跟我說,就一個勁兒的折騰自己,你是要擔心死我嗎?”陸映泉有些微微責怪地問道。


    雲瑤無奈,隻得將自己上次在建章宮裏,吳倩雯有心結交,她卻無意間發現吳倩雯的繡帕上是忍冬花圖樣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事兒說不大,可雲瑤畢竟是個女子,她知道有另一個女子對自己的心上人情根深種,而且還是心上人的未婚妻,心中難免不快。


    雲瑤平日裏雖然聰慧過人,在宮中經常能遊刃有餘,可是說白了,她亦不過是碌碌塵寰中的普通一人而已。她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有自己的愛恨情仇,她會為所愛之人坐立行思,輾轉反側,也會因為自己的情敵,愁腸百結,蹙眉千度。


    “本來也沒多大的事,是我自己心眼兒小,給堵上了。再加上昨夜的噩夢,就總擔心將軍會出事,這才弄成這個樣子。”雲瑤說道,“你也不必在意,吃了藥,我已經感覺好多了。”


    “又是這個吳倩雯!”陸映泉聽了雲瑤的話,心中有些憤懣,“上回在建章宮裏,我就看出來了,她對顧將軍感覺不一般。可我和皇上都看得出來,甚至連皇後娘娘也知道,顧將軍心中之人是你,她瞎摻和什麽呀!”


    “你可別忘了,她是顧將軍的未婚妻。”雲瑤說道,“論身份地位,她才是名正言順的那一個。”


    “那又如何?我偏要讓她當不成這個未婚妻!”陸映泉任性的說著。


    “你別亂來!她和將軍之間是有協議的,顧將軍剛剛接手了吳老將軍的舊部,若此時老將軍的女兒出事,怕又是一場禍端!”雲瑤說道,“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能給皇上和顧將軍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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