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映泉的香囊在水井邊出現,那至少說明陸映泉曾經是到過竹園井邊的,既然她的確去過那裏,說不定還能找到別的線索。


    白日裏的時候,雲瑤因為自己深陷困局,所以並沒有想到這一層,現在經過顧清銘的提醒,頓時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在一切都沒有頭緒的時候,回到原點是最好的辦法。


    顧清銘武功高強,內力深厚,隔著很遠就能聽到什麽地方有人過來,一路上帶著雲瑤,進成功避開了所有巡夜的禁軍和值夜的宮人,絲毫沒有被人發現。


    很快,兩人就到了竹園。


    小心翼翼地撥開橫七豎八長的並不規律的竹枝,兩人朝著水井邊上走去。


    顧清銘一邊護著雲瑤,一邊從袖中掏出一個火折子,點燃,四周頓時明亮起來。


    白天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水井邊上也是一片狼藉,雲瑤似乎還能看到如梅的屍體躺在這裏,死不瞑目的樣子。


    雲瑤的視線從水井邊上掃過,並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如果這裏也找不到任何線索怎麽辦?畢竟映泉能留下一個香囊,就已經能不容易了,至少讓我知道她曾經出現在這裏……”雲瑤四處看著,可是過了好一會兒,她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東西。


    顧清銘舉著火折子,朝著另一頭走去,沒走幾步,忽然間停住腳步,在一棵竹子旁邊站定,很久都沒有動彈,似乎在仔細看著什麽。


    雲瑤見狀,忙走過來,問道:“是有什麽發現嗎?”


    “這裏的竹枝有斷裂的痕跡。”顧清銘回答著,“斷口整齊,並不像是有人從這裏經過的時候無意間碰斷,反而倒像是人為砍斷的。”


    “這麽偏僻的竹園,誰會在這裏砍斷竹枝?”雲瑤心中不解。


    顧清銘拉著雲瑤,繼續朝前走著,兩人發現,每隔一棵,就會有竹枝被砍斷,沿路走過去,竟已經快要到竹園的出口了。


    就在這個時候,顧清銘忽然間吹滅了火折子,然後抱著雲瑤緊貼在牆簷上,將雲瑤的頭緊緊地護在自己的懷裏。


    而雲瑤也聽到竹園不遠處的外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待那陣腳步聲走遠之後,顧清銘才開口道:“再往前走,就是長明宮了。那些竹枝的斷口是新的,應該是剛被人砍斷不久,應該與陸姑娘的失蹤並無關係。”


    “長明宮?那不是皇上的寢殿麽?”雲瑤麵帶疑惑。


    “走。”顧清銘並未回答,反而帶著雲瑤出了竹園,幾個閃身,借助假山和屋簷的陰影遮擋,很快就來到長明宮的門口。


    雲瑤心中緊張極了,她不知道顧清銘到底要幹什麽,隻覺得今晚的行動危險至極,讓她忐忑不安。


    往日顧清銘雖然也是半夜進宮,可終究也是很快就走了,即便帶她出去,也是在掖庭宮附近,哪像這一次,居然膽子大的都跑到長明宮門口來了。


    她很想問顧清銘到底要做什麽,可是在這種地方,危機四伏,她甚至連一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就怕引起那些禁衛軍的警惕,連累顧清銘。


    然而顧清銘看起來卻好似輕車熟路一般,帶著雲瑤繞到長明宮的後殿,那裏有一扇打開的窗戶。


    顧清銘一把將雲瑤橫抱而起,縱身從窗戶跳了進去,直接就進入了沈澤的寢宮。


    就在顧清銘和雲瑤剛剛站定的時候,沈澤寢宮的門被人推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外麵閃進來,躡手躡腳,好像怕被人發現一樣。


    顧清銘帶著雲瑤藏在龍床的幔帳後麵,看著那黑色的人影將臉上的蒙麵巾摘下,竟然是當今皇上,沈澤。


    看到這一幕,顧清銘也沒有再隱藏,而是直接走了出去,將雲瑤留在幔帳後麵。


    聽見腳步聲,沈澤慌忙的戴上蒙麵巾,轉身做出防備的姿勢,看著身後的人,卻在看到來人是顧清銘的那一刻,放鬆了下來。


    “都叫你不要每天半夜偷偷摸摸地進宮,小心被當成刺客。”沈澤看著顧清銘,沒好氣地說著,那樣子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個皇帝。


    “那皇上大晚上的穿成這樣出去,不怕被當成刺客?”顧清銘反問著,好像也沒把沈澤當成皇帝。


    “要不是迫不得已,我會這麽做?”沈澤歎息著,“這皇帝當的真是窩囊,在自己的宮裏,居然還要穿著夜行衣才能出去。”


    “皇上,這寢宮還有一個人,您還是顧及點自己的形象吧。”顧清銘說著,然後走到幔帳後麵,將雲瑤拉了出來。


    雲瑤早已經聽見了顧清銘和沈澤的談話,她沒有想到,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帝王,私底下居然這樣平易近人,竟然還會和顧清銘開玩笑。


    看著穿著夜行衣的沈澤,即便雲瑤再不想承認,可他終究還是皇上,於是她提起裙子,跪在地上,向沈澤行禮:


    “奴婢雲瑤參見皇上,皇上萬安。”


    “起來吧。”沈澤見是雲瑤,便忙說道,“你身上還有香氣,剛沐浴完畢吧?這要是把衣裳弄髒了,顧清銘得找朕算賬!”


    雲瑤聽了這話,有些目瞪口呆,愣愣的看著沈澤,隻覺得這個皇上,與平日裏看到的大不一樣。


    “你正經些,雲瑤不是你後宮裏的那些妃嬪,別嚇著她。”顧清銘說著,語氣裏竟有些微微的斥責之意。


    聽了這話,沈澤也不生氣,好像習以為常一樣,隻自顧自地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你說吧,大半夜進宮幹什麽?就為了私會心上人啊?”沈澤才剛剛被顧清銘訓斥過,可是居然一點悔改都沒有,一開口,又把雲瑤鬧了個大紅臉。


    雲瑤心中感歎,眼前之人,那裏是什麽九五之尊,分明就是一個痞賊,說話總是不著調,就連行為也這般離經叛道。


    “皇上,您別開玩笑了。”雲瑤跺了跺腳,說道,“顧將軍進宮,是為了幫我尋找我同屋姐妹的。”


    “同屋姐妹?”沈澤聞言,放下茶杯,然後問道,“是不是那個在封後大典上威脅過朕的小宮女?”


    “對,就是她!”雲瑤驚喜地說道,“皇上您還記得她?”


    “朕今晚出去,也是去找人的。”沈澤說道,“小玉子在打撈起屍體的那口水井附近撿到一塊帕子,上麵繡著綠蘿花,應該是姑娘家的,朕一時好奇,就去找了。”


    “水井邊那些斷掉的竹枝,是皇上故意砍掉,留下的線索吧?”顧清銘問道,“為了讓微臣發現,然後來長明宮與皇上見麵?”


    “朕本來也沒覺得你顧清銘會為了一個宮女冒險進宮,查一個與你毫無關係的人,留下線索也隻是碰運氣。可沒想到你還真是個性情中人,居然還真的來了!”沈澤笑道。


    “那麽皇上,您可有找到映泉的下落?”雲瑤才不管顧清銘和沈澤之間的私交有多深厚,隻關心映泉的下落,於是問著。


    “人是找到了,可是情況不太好。”沈澤說道,“她好像……都不認識朕了。”


    “皇上,您能不能帶奴婢去看一眼?奴婢和映泉姐妹情深,而且奴婢粗通醫術,沒準能瞧出映泉到底是怎麽了。”雲瑤問道。


    “你哪裏是粗通醫術,小小年紀,可以稱得上精通了。你知不知道,下午你驗屍的時候,真真兒把朕驚呆了,怪不得顧清銘喜歡你,連朕都要為你心動了。”沈澤又一次開口打趣著。


    雲瑤這下子都不敢接沈澤的話了,嚇得站在原地,求助似的看著顧清銘,不知道該怎麽辦。


    “皇上。”顧清銘無奈歎息,“微臣知道您平日裏在那些大臣麵前裝樣子已經夠累了,需要放鬆,可雲瑤才頭一回跟您接觸,您能不能給自己留點麵子?”


    “怕什麽,朕是信任你們,才與你們開玩笑的。”沈澤說著,然後扭頭看向雲瑤,“小宮女,你不會把朕的真麵目說出去吧?”


    “奴婢不敢。”雲瑤嚇得慌忙又要跪下,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沒意思。”沈澤說道,“還是那個陸映泉好玩,她膽子大,都敢威脅朕了。朕當初肯受她的威脅,本來是想讓她立功,然後順理成章讓母後把她塞到朕的身邊當差的,可沒想到……”


    沈澤一邊說,一邊歎息著,然後起身,和顧清銘一起,帶著雲瑤,從長明宮的後殿窗欞出去,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這還是雲瑤第一次大半夜地在宮中行走,一個是大寧國至高無上的九五之尊,一個是大寧國戰功赫赫的戰神將軍,可就是這樣兩個身份顯赫的人,卻跟她這個三等宮女一起,在寧宮裏當了一次賊。


    夜色沉寂,老天爺似乎也知道他們要去找人,竟然難得地沒有下雨,讓他們在一片晴朗的夜空下,繼續前行。


    越往前走,雲瑤心中就越是忐忑,她沒有想到,寧宮裏居然還有這般荒涼的地方,四周荒無人煙,也沒有值夜的宮人,隻有偶爾經過的禁軍護衛。


    “這裏是什麽地方?怎麽如此冷清?”雲瑤看著被顧清銘牽著,借著月光打量四周,斑駁的牆簷讓她無端端產生了一種冷意。


    “想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沈澤咧嘴一笑,然後說道,“這裏……是前朝宮室,父皇還在世的時候,這裏是關押罪妃的地方,也就是你們宮女口中的……冷宮。”


    提起冷宮兩個字,雲瑤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整個人也開始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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