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沒有再說話,隻是看著雲瑤的動作,與錦繡對視一眼,心中暗暗稱奇。


    直到雲瑤在如梅的指甲縫裏,找到了幾根絲線,她這才笑了笑,然後起身,跪在太後的麵前,說道:


    “啟稟太後娘娘,奴婢現在已經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並且知道真凶是誰。”


    “雲瑤,你開什麽玩笑,就這麽隨便驗一驗,就能知道真凶是誰?”楊美人聽了這話,頓時有些不高興了,“你不該不是為了開脫,而胡編亂造的吧?”


    “回楊美人的話,奴婢是不是胡編亂造,等稍後就會知道。”雲瑤說道。


    “好了,你倒是說說,你要如何證明清白,又要如何查明真凶。”太後問道。


    “請錦繡姑姑對照方才荷葉的話,奴婢這就把證據呈上來。”雲瑤說道,“第一,荷葉說她是路過竹園附近,看到奴婢和如梅在井邊爭執,這根本就是一句假話。竹園的水井在內宮的牆角邊上,離竹園的外道路很遠,就算荷葉真的看到有人爭執,那麽遠的距離,而宮中宮女的服裝又一模一樣,她也不可能在路過那一陣看清楚是奴婢跟如梅在爭執。”


    聽著雲瑤的話,眾人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而素心也在這個時候開口道:“此話不假,奴婢走到竹園外道的時候,也沒看到雲瑤暈了,是走近了才看到的。竹園這麽多年不曾修剪,枝繁葉茂,遮擋視線,根本看不清楚。”


    “你繼續說。”太後聽了素心的話,看著雲瑤,吩咐著。


    “第二,死亡時間。經過李太醫和奴婢的查證,如梅的死亡時間是在今日午時左右,而荷葉方才的口供卻說,是奴婢進入竹園之後,到素心姑姑叫醒奴婢這一盞茶的時間內。那段時間到現在不過一個時辰,顯然與死亡時間不相符合。”


    雲瑤在自我辯解的時候,臉上的神情那樣坦然而且自信,有條不紊且有理有據,即便現在渾身髒兮兮的,卻也難掩她一身風華氣度。


    盡管心中還是在害怕,可她的嘴角卻帶著一抹微笑,那張本不太出眾的臉上,一雙眸子熠熠生輝,竟讓人移不開眼。


    她的每句話每個字,似乎都牽動著在場所有人的心,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她列出的證據走下去。


    “第三,死亡原因。”雲瑤見太後沒有說話,便再次開口,“荷葉說,奴婢與如梅爭執的時候,將她敲暈了,然後推到井中,這與如梅的屍體表象更加不符合。屍體告訴奴婢,如梅是清醒的時候被推下去的,所以才喝了很多水,造成腹部鼓脹。若真是昏迷,她的腹部積水不會這麽多。”


    荷葉的話,在經過驗屍之後,被雲瑤一層層的反駁,到最後那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荷葉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


    “所以,最終的結果是……荷葉在撒謊!殺死如梅的人並非是奴婢,因為在如梅死亡的那段時間,奴婢正在掖庭宮的膳房用午膳,此事掖庭宮諸多宮女都可以證明。”


    “哈哈哈哈——”雲瑤話音落下,上首卻傳來了沈澤的笑聲,“精彩,真是精彩。小小年紀,臨危不亂,有條不紊,麵對殺人大罪,心細如發,抽絲剝繭,真是讓朕大開眼界!母後,朕的長明宮正好缺這麽一個聰明伶俐的宮女,不如,母後做主將這宮女調到長明宮來當差,如何?”


    沈澤的一番話,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尤其是雲瑤。


    她沒想到,皇上一開口,居然是要她去長明宮當差。她有些心有餘悸看向顧清銘,卻見顧清銘朝她微微點頭,示意她不用擔心。


    難道……這一切都是顧清銘安排的?那她手中的絲線,怎麽解釋?


    “不急。”太後說道,“這丫頭說,不僅能證明自己的清白,還能找到真凶,現在她是清白了,可真凶還沒找出來呢,先聽聽她說什麽。”


    太後如此說著,然後讓雲瑤繼續指名真凶。


    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本無意得罪任何人,可是對方威脅到了她的性命,她隻能反擊,否則今日被置於死地的,就是她自己。


    “啟稟太後娘娘,真凶……就是這幾根絲線的主人。”雲瑤將手中的絲線舉了起來,然後說道,“這是奴婢在如梅的指甲縫裏找到的,應該是她與真凶糾纏的時候,不小心扯到的。”


    錦繡見狀,便立即走到雲瑤身邊,將那幾根絲線接過來,仔細地端詳著。看了半晌之後,才呈遞到太後的麵前,說道:


    “太後娘娘,是上好的腈綸棉絲,這種絲線,隻有主子們才用得起。”


    “去內務府查,看看用這種絲線做衣裳的人,到底是哪幾個。”太後一聽錦繡的話,便立即吩咐著。


    可負責去調查的宮人們還沒走出建章宮的大殿,卻見流蘇姑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開口說道:“太後娘娘,不用查了,殺死如梅的人,是奴婢。”


    “流蘇!你說什麽呢!你……”楊美人一聽,立即震驚了,難以置信地看著流蘇,問道,“你好端端的亂承認什麽呀?這可是大罪!”


    “美人息怒。”流蘇朝著楊美人磕了個頭,說道,“美人,那幾根絲線,是您今天這一身裙子上的。美人可還記得午時的時候,奴婢陪著美人去風來水榭查看,路上遇到如梅,她笨手笨腳在路上摔倒,甚至扯破了您身上的裙子,連累您也摔倒了。奴婢是因為心疼美人您,每日為皇後娘娘的生辰操勞,可卻還要被這個下賤的宮婢連累,心中一時想岔了,就教訓了她幾句。可沒想到她不僅不服管教,甚至還頂嘴,所以奴婢……”


    楊美人聽著流蘇的話,心中又急又怒,臉色蒼白。可是她知道流蘇有心替自己頂嘴,於是隻能順水推舟,跪在太後的麵前,說道:


    “太後娘娘,臣妾真的沒有想到,那絲線是臣妾裙子上的,更加沒有想到流蘇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件事是臣妾管教無方,臣妾甘願領罪。”


    一番話,將自己推了個幹幹淨淨,這就是楊美人的做派,或者說,這是宮裏所有主子們的做派——棄車保帥。


    誰也不知道楊美人到底有沒有參與此事,既然流蘇自己承認,而楊美人又一概不知情,那這件事情就有了定論。


    是流蘇教訓如梅的時候,被如梅反駁了幾句,於是殺心大起,將如梅推到井裏殺死。


    “此事已經水落石出,將流蘇拖到慎刑司,處以極刑。”太後揮了揮手,直接就決定了流蘇的命運,隨後又想起誣告雲瑤的那個宮女,便再次開口,“將荷葉也一並拖下去處置了。”


    然而,卻依舊有人不甘心,因為她心中的疑惑還是沒有解決,而此人就是雲瑤。


    “且慢——”雲瑤忽然間出聲,阻止了宮人們的動作。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太後疑惑地問道。


    “是。”雲瑤點頭,直視著太後,將自己在井邊撿到的香囊雙手呈遞,“啟稟太後娘娘,這是奴婢在竹園的水井邊撿到的香囊,這香囊是屬於陸映泉的。根據紅筱所說,午時看到如梅和映泉往竹園那邊去了,如梅在午時左右,於竹園的水井遇害,而映泉的香囊出現在現場,那麽……奴婢想知道,陸映泉去哪裏了。”


    經過雲瑤的提醒,太後這才發現,平日裏和雲瑤形影不離的陸映泉,今日竟然沒有到現場。


    她有些詫異地看向錦繡,卻見卻見錦繡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所有人都看著太後,想知道此事的最終結果如何,但見太後在與錦繡耳語了幾句之後,才開口說道:


    “將流蘇與荷葉押下去,送到慎刑司嚴刑拷問,任何人都不許求情。另外,派人在宮裏搜尋陸映泉的下落,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不見了?”


    太後幾句輕描淡寫的話,決定了她們的命運。


    雲瑤知道,這已經是太後給出的極限了,太後不會為了她這麽個小宮女追根究底,更加不會把人都得罪光了,尤其是楊美人身後還有一個禦史大人。


    太後若要在朝中辦事,楊禦史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太後必須留著楊美人,即便楊美人做錯了事,也隻能留著。


    這便是朝堂製衡的權術。


    一場危機過去,事情總算解決,雲瑤又一次死裏逃生。


    她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身心俱疲,這場用性命贏來的豪賭,終究是她占了上風。


    可是……陸映泉卻就此下落不明,整個宮裏居然沒有人看到過她,這又是怎麽回事?半天了,陸映泉還活著嗎?如果活著,那她會在哪裏?


    “好了,不管怎麽樣,你這條命算是保住了,至於映泉……隻能看她的造化了,若她真的不幸……隻能算她命不好,你也無需太過介懷。”素心將雲瑤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朝著外麵走去。


    “母後,這事兒也解決了,您還沒答應朕呢。”沈澤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這個小宮女去長明宮當差,如何?”


    “皇上,這宮裏頭出挑的宮女多的是,你為何執著於她?”太後笑道,“你且安心,以後我再給你挑個好的。”


    太後幾句話,將沈澤的路堵死,擺明了就是不想給他自己挑選宮女的機會。看來顧清銘說的沒錯,必須要讓太後自己把雲瑤派到他身邊,不能是他開口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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