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雖然回暖,可偶爾還是有一陣風吹過,揚起少女們的發絲和裙角,也讓這些宮女們不由得一陣瑟縮。


    月姑姑站在那裏,目光從場中所有宮女的臉上劃過。


    “月姑姑必定是在懷疑我們兩個,可惜啊……這一次,她打錯了算盤。”陸映泉看著月姑姑的表情,對身邊的雲瑤說道。


    “我倒是覺得,可惜了你這一出借刀殺人的好計劃。”雲瑤神色淡淡,回了陸映泉一句。


    陸映泉對雲瑤此話有些不解,雖然疑惑,可也沒有開口詢問,因為她們看到,月姑姑的目光已經朝著她們投過來。


    似探究,似不解。


    各種複雜的情緒湧現在月姑姑的眼中,好像恨不得將雲瑤和陸映泉扒光了曝曬在陽光下,瞧個仔細一樣。


    沒過多久,太醫署就有人過來了,說是碧水中了砒霜之毒,現在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留在太醫署裏急救,特遣了這個叫小印子的小太監過來稟告月姑姑一聲。


    “醫正真的是這麽說的?”月姑姑聽了小印子的話,似乎有點不相信的樣子,問著。


    “回姑姑的話,李醫正的確是這麽說的。”小印子躬身答著,“李醫正還說,碧水姑娘的嘔吐物裏,有類似柿餅的食物,若是姑姑想查,可從此方麵著手。奴才還要回太醫署複命,就不多留了。”


    小印子說完了這番話,給月姑姑行了個禮,便離開了掖庭宮。


    月姑姑將這些話都聽在心裏,等小印子走後,便立即轉身,麵對著所有宮女,開口說道:


    “太醫署已經有了結果,碧水是中了砒霜,此事關乎人命,必須得調查清楚。若真是有人故意針對碧水,那麽此人心思深不可測,掖庭宮絕對容不下此等奸吝小人!”


    月姑姑的話一陣慷慨激昂,好像她有多麽公平公正一樣。


    可是大家心裏都清楚,月姑姑這麽做的原因,不過是因為碧水在她身邊的地位不一樣而已。同樣的事情若是換做旁人,她定然沒有如此上心,若是換在雲瑤和陸映泉的身上,說不定她還會推波助瀾。


    “凝藍,你與碧水是同屋,常常同進同出,就連用膳也在一處坐著,你且說說,今早碧水都吃了些什麽?”月姑姑見沒有人說話,便開口詢問凝藍。


    凝藍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驚,以為月姑姑在懷疑她,可聽完了月姑姑的話,才知道月姑姑隻是在向她詢問一些線索,於是想了想,才回答道:


    “她也沒吃什麽東西,這幾日飯堂做了柿餅,她早上就吃那個了。姑姑不是不知道,碧水最喜歡吃這些甜甜的點心了。”


    月姑姑想起小印子的話,說是碧水的嘔吐物裏麵有類似柿餅的東西,與凝藍的口供不謀而合,於是吩咐道:


    “讓膳房將所有的柿餅都帶到院子裏,再去牽幾條狗來。”


    很快,便有人按照月姑姑的吩咐,將所有的柿餅都端了出來,包括宮女們吃剩在桌上的。然後又牽了幾條狗,供月姑姑差遣。


    “月姑姑,這一盤就是碧水吃剩下的,還剩兩個柿餅。”凝藍走到月姑姑身邊,說道,“其他人都沒事,獨獨碧水中了砒霜之毒,是否說明……隻有她這盤柿餅裏麵有毒?”


    “是與不是,稍後便知道了。”月姑姑拿了兩個柿餅,朝著那幾隻狗走過去。


    兩個柿餅,一個是從碧水吃剩的盤子裏拿出來的,一個是拿的膳房大簸箕裏的,分別扔在兩條狗麵前,讓它們吃。


    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等待著這兩條狗的反應。


    果然,沒過多久,那條與碧水吃了同一盤柿餅的狗,很快就衝著眾人狂吠起來,變得躁動不安,在院子裏跳來跳去,試圖掙脫拴在它脖子上的繩子。


    所有宮女都被這條忽然發瘋的狗嚇住了,不由得後退一步,還驚魂未定的時候,卻見那條狗蹦躂了幾下,頃刻間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而吃了另一塊柿餅的狗,卻依然好好地,見到自己的同伴死亡,口中不由得發出一陣哀鳴。


    “真的是有人想殺碧水!別的餅都沒事,就碧水的盤子裏有毒!”凝藍看著這一幕,驚叫出聲。


    “膳房的柿餅是沒毒的,可碧水吃到的卻有毒,說明有人將砒霜攜帶進入膳房。”月姑姑說道,“你們剛才從膳房出來,一步也沒有離開過,並沒有時間去毀滅證據。來人呐——搜她們的身!”


    站在月姑姑身後的幾個婆子聞言,立即走上前來,一個個挨著搜宮女們的身,上上下下一點痕跡都不放過,包括宮女們的頭發和鞋底。


    還有一些宮女愛好香料的,就自己采花磨成粉,做成香包掛在腰間,那些香包也被婆子們扯碎灑在地上,仔細檢查著。


    “如何?有結果了麽?”月姑姑親眼看著婆子們將宮女們搜查完畢,卻好像沒什麽線索,便不由得有些心急。


    “稟月姑姑的話,沒有任何線索。”其中一個婆子回答著。


    “不可能!怎麽會這樣!”月姑姑難以置信,目光下意識地看著雲瑤和陸映泉,就好像她們兩個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讓月姑姑有些挫敗。


    “姑姑,我倒是有個辦法,能查出來這下毒的人是誰。”凝藍見折騰了這麽久,還沒個結果,便主動開口說道。


    “什麽辦法?”月姑姑立即問著。


    此時的月姑姑,聽見凝藍說有辦法,心中不由得一陣欣喜,她想不出什麽辦法,但好在還有人給她出謀劃策。


    “稟月姑姑,砒霜這種東西極為難得,咱們掖庭宮裏用不上,平日裏也不可能備著。若是誰想要這東西,必須去太醫署求了醫正才能拿到,而太醫署必定也有人登記在冊,隻需要去查查,這幾日誰去領過砒霜,便知道下毒的人是誰了。”凝藍緩緩開口,說出自己的辦法,然後下巴微微揚起,似乎在等著月姑姑表揚。


    可沒想到,月姑姑沉默半晌,卻始終沒有讚同這個辦法。


    過了好一會兒,人群中開始竊竊私語,似乎都在討論為什麽她不同意這個方法的時候,她才開口說道:


    “這的確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凝藍、菊葉,你們兩個走一趟太醫署,去查查冊子上誰領了砒霜。”


    月姑姑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沉寂淡然,並沒有方才要為碧水討回公道的憤怒和激昂。


    因為她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成為定局,對方既然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下砒霜,就一定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就算去太醫署去查冊子,也隻會查到幾日前碧水自己去太醫署領了一些砒霜,整件事就成了碧水自己的無心之失,跟旁人沒有半點關係。


    原本以為能借著這件事,將帽子扣到雲瑤和陸映泉的頭上,畢竟除了她們兩個,月姑姑想不出還有誰會用這樣的方式對待碧水。可是沒想到,她終究還是棋差一招。


    沒過多久,凝藍和菊葉就回來了,果然如同月姑姑所想,幾日前碧水曾去太醫署領取了一些砒霜,說是用來毒死屋裏老鼠的,效果比老鼠藥好。


    “也罷,此事都清楚了,是碧水自己領了砒霜,用來毒老鼠之後沒洗手,就跑來膳房用膳,這才不小心中了砒霜之毒。”月姑姑迫於無奈,隻得給這件事情下了如此定論,“大家都散了吧,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再多費口舌,否則決不輕饒。”


    說完這句話,月姑姑便轉身走了。


    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有人故意針對碧水,更沒有證據證明碧水中毒和雲瑤、陸映泉有關,若要將這個罪名強加到她們的頭上,未免讓她們懷疑前幾日在藥罐子上抹砒霜的事情是由她主使。


    所以,隻能讓碧水吃了這個啞巴虧,就此作罷。


    眾人一個個都散了,雲瑤和陸映泉也離開了膳房,朝著外麵走去,卻在走出門口的時候,看到書雯站在那裏,似乎在等她們。


    “雲瑤,映泉,我有話想對你們說。”書雯看見兩人,便上前一步,咬了咬嘴唇,說著。


    “有什麽話,去我們房間說吧,今日難得不當差,大家就當好好聊聊。”雲瑤笑了笑,便同書雯和映泉一起,回到了房間。


    當房間門被關山的那一刻,書雯便再也忍不住了,坦白道:“對不起,其實我不該瞞著你們的,我知道雲瑤擅長醫術,昨天找雲瑤求砒霜,根本不是為了毒死房間裏的老鼠蟑螂,而是為了教訓碧水。這件事你們千萬不要告訴月姑姑,我下次再也不會這麽做了……”


    雲瑤和陸映泉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些了然。


    書雯這姑娘,心思單純的很,本就是被映泉利用,卻滿心以為自己利用了雲瑤。


    不過,書雯如今也算是她們這個陣線的人了,多一個朋友和同盟,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


    “你放心吧,我們誰都不會告訴的,不過這種事,你以後還是小心點,這次是你運氣好,才沒有被月姑姑查出來……”映泉點頭應承下來。


    “我會小心的,謝謝你們了,時間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書雯見陸映泉關心自己,笑著開口,然後開了門離開。


    待書雯走後,陸映泉才看著雲瑤,說道:“我有件事,始終想不明白。”


    “你是不是在想,我在飯堂門口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雲瑤一眼就看出了陸映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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