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回來!你憑什麽搶雲瑤的東西?”


    雲瑤捂著頭發還沒來得及有反應,陸映泉一步向前,從香琴手裏把那素銀簪子又奪了回來。


    她奪的用力,素銀簪子的尖尖竟在香琴的掌心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順著口子往外冒。


    “陸映泉,你爹都被砍頭了!你現在不是千金小姐!看看你自己,最下等的宮婢,竟然敢這麽對我?”香琴捂著流血的手,一臉猙獰,氣急敗壞的吼道。


    “都是供人使喚的奴婢,你以為你高貴到哪裏去了?”陸映泉將雲瑤護在身後。她生的高挑,與香琴兩兩相對的瞪著,氣勢上就壓了對方一頭,“若是無事,你速速回你的攬翠居去吧,這裏是朗月閣,不是你欺負人的地方!”


    掌心裏氤了血,潮乎乎的,有點黏。香琴似乎是被陸映泉唬住了,愣了半晌之後,她才想明白,不管怎麽樣,跑到朗月閣鬧事,若是月荷姑姑知道了,恐怕自己也得被打發出來。


    香琴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冷哼一聲,撂了個狠話就轉身離去開:


    “你們給我等著!遲早有辦法收拾你們!”


    陸映泉看著她離開,臉上露出來一抹得意的笑容。她鎖了門,再次將風雪隔在房外。隨手抓了自己隨身的帕子把簪子上的血跡擦幹淨了,遞到雲瑤手上。


    “聽她們說,你偷了攬翠居的中饋,被月姑姑當場抓住了,才會被貶到朗月閣的。”陸映泉完全沒有了方才與香琴吵架時的跋扈,脆生生的嗓音帶著絲絲好奇,“我真想知道,你這麽膽小軟懦的性子,怎麽做出來了這樣的事?”


    “月姑姑當場抓住了我啊……所以就是我做了。”雲瑤握著銀簪,心中微微安定,衝著陸映泉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意。


    雲瑤心裏清楚,陸映泉說不對,她並非膽小懦弱,隻是……她做不出來踩著別人往上爬的事情。


    這樣的情形在宮中早已屢見不鮮,她雖習以為常,卻也防不勝防。


    “我信你!”陸映泉毫不猶豫地開口,“我入宮不久,雖沒經曆過,可……這朗月閣處處都是被貶被罰的人,躲起來偷偷哭的,自己跟自己說話的,我見過好多,孰是孰非,我心中還是有個數的。”


    陸映泉這番話,就像是投射進雲瑤心裏的一抹陽光,驅散了她心中的陰霾,讓她早如同死灰的心,重新竄起了一絲火苗。


    “映泉,我雲瑤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這份恩情我會記住,日後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雲瑤用力攥著陸映泉的手,語氣裏充滿了某種慎重。


    陸映泉幫她搶回來的簪子沒有半點花樣子,款式也不是時興的,可那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是她唯一的寄托。


    “咱倆一個屋,可不就是相依為命嗎?你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陸映泉甜甜的笑著,回握住雲瑤的手,“咱們有緣,以後就是朋友啦!”


    “好。”雲瑤的口中低低地吐出這個字,笑意淺淺。


    她多麽高興,能夠有個真心實意的朋友。


    她才剛剛要對這方磚紅的城牆絕望,上天就把陸映泉送來了,不是別人,是典客陸震霆之女,她幾年前就見過的女孩。


    陸大人高風亮節,他的女兒也是這般光明磊落。就像是一抹溫暖,在這個陰鬱的冬天裏,雲瑤死死的抓住了。


    再大的風雪,也漸漸消了。關於雲瑤的流言蜚語也逐漸淹沒在宮廷裏,這掖庭宮,從來都不缺談資。


    眾人已經忘記了攬翠居曾經有一個叫雲瑤的婢女,因為偷中饋,被罰跪在雪地裏兩個時辰,貶到了朗月閣。


    真的也好,被陷害的也罷,各人自掃門前雪,沒有人去探尋其中的真相,雲瑤這個名字,就像是喧囂之中的一縷寧靜,終究換不來隻字片語的提及。


    而雲瑤,在朗月閣裏的日子也漸漸平靜下來。她和陸映泉一起,被分到洗衣房,為寧宮的宮女內侍們洗衣服。


    是的,像她們這樣地位低下的宮女,是沒有資格碰主子們的衣服的。


    她們不是身嬌肉貴的千金小姐,差事沒的挑選。寒冬淩冽,在井邊浣洗衣服就是一種酷刑。


    少女白皙嬌嫩的雙手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裏,如同千萬隻冰刀子從皮膚上劃拉而過,往心尖上割。


    不過短短幾天時間,兩人的雙手都被凍僵了,陸映泉的手上還起了凍瘡,一個個又硬又紅的疙瘩,有的地方甚至破開了口子,不管是去撓它,還是放任不管,都很難受。


    “真是該死!之前也洗衣服,可沒有這麽難受!怎麽一到冬天,手都成這樣了?”陸映泉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在房間裏嘟囔抱怨著。


    雲瑤比映泉稍微好一些,手上隻是有些紅腫,沒有這麽嚴重的凍傷。


    見映泉痛苦,雲瑤皺緊了眉頭,咬了咬下唇:“映泉你別撓,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治。”


    說罷,她在厚實的棉衣外麵再套上一件棉襖,將自己裹了個嚴實,出了門去。


    陸映泉不知道雲瑤要做什麽,有點著急卻也沒去尋她。她約莫著,雲瑤是個心裏有底氣的人。


    沒過多久,便看見雲瑤手中抓著兩條蛇回來,扔在地上。


    “啊——”陸映泉嚇得從椅子上蹦起來,忙退開兩三步,一臉驚慌地盯著地上的蛇,又看了看雲瑤,眼神中盡是害怕,“你……你這是從哪裏弄來的?”


    “後院牆根裏挖來的,你放心吧,這蛇沒毒。大概是內侍監的人疏忽了,朗月閣沒人檢查,漏了咱們這個破院子,我前幾天便發現了有個蛇窩。天這麽冷,蛇都冬眠了,睡死了的不會咬人的。”雲瑤搓搓手,對著掌心哈了一口熱氣,跟陸映泉解釋,“蛇油可以治凍瘡,隻要將蛇先放在大火上烤,等它滲出油脂,再將油脂放到沸水中煮成膏就好了。”


    雲瑤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處理著地上的兩條蛇,動作看起來十分從容不迫,就好像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做了很多遍一樣。


    也許是雲瑤身上那種氣定神閑的氣質令人信服,也許是那兩條可怕的蛇在雲瑤的手中十分聽話,總之,陸映泉漸漸地放下了恐懼和防備,一步一挪地湊到近處,打量著雲瑤的動作。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方法的?”陸映泉一邊看,一邊好奇地問著。


    “醫書上看到的。”雲瑤回答地很自然。


    “你會醫術?”聽到雲瑤的話,陸映泉的眼神中閃過某種亮光,腦海中似乎想到了什麽,就連聲音也有些驚喜。


    “我娘從前是民間醫女,我入宮之前,看過她給別人治病,時間長了,也知道一些。”雲瑤回答的很是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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