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了下一個有人居住的地方停下了,既然已經有人想半路打劫他們,索性就往人多的地方去。做賊多少會心虛,要麽和其他人聯合起來,否則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價格還真便宜,雖然通鋪二個晚上也就一個銅幣,房間也一個二個銅幣一晚不等,但魯道夫還是選擇了不要錢的馬廄,一個銅錢當做的三匹馬草料費。


    因為付了一個銅錢的草料費,店主讓魯道夫的車停在了馬廄最裏麵。那裏味道雖然不怎麽好,可不能生火的馬廄裏,那裏是最溫暖的。


    程千尋躲在車上的草堆內,讓稻草將身體全部蓋住,隻露出兩隻眼睛往外看,而魯道夫去弄點吃的回來。看著被破布包裹起來的裝錢箱子,上麵還擱著稻草,一下顯得破落了。所以馬廄裏雖然不時有人或者夥計牽著馬進來拴,看根本不看最裏麵那毫不起眼的馬車。


    魯道夫回來了,當他攤開一張油紙時,程千尋從草堆裏鑽了出來,裂開嘴笑了。


    是豬血腸,魯道夫拿出藏衣袋裏的匕首,切了起來:“正好鎮上殺了口豬,這東西不貴,就買了點。”


    財不能外露,如果魯道夫很隨便的買下半口豬、甚至整頭豬,可以引起一時的矚目,但也會暴露了自身。


    切好的幾片放在了她麵前,她趕緊地叼在嘴裏,趁著外麵沒人,趕緊地又鑽進草堆裏。


    魯道夫忍住嘴角微微翹起,放進自己嘴裏一片,繼續切著。切下來的,不時塞給她一二片,兩個人就這樣吃著。


    到了晚上,程千尋又變為了人形。魯道夫叫她披上披風,並將披風帽子戴好,帶她進了客棧。


    進了店裏,這是很普通的木頭房子。隻一層。要想進入,就必須穿過從正門開始幾桌供客人喝酒吃飯賭錢的桌子。正有一些販夫走卒正各自圍坐著聊天,喝著劣質的葡萄酒、啤酒。


    魯道夫帶著她走到旁邊,正在酒桶前賣酒的一個中年人跟前。很是無奈地樣子:“這是我的一個親戚,剛碰到。她身體不好,不能睡馬廄,就弄一間便宜幹淨點的房間吧。”


    這個胡子邋遢的店老板上下打量了一下,穿著厚實羊毛編織披風的人,分不出男女,還用帽子遮住了臉,帽簷壓得低低的。點了下頭:“一個銅幣一晚上,先付錢。”


    魯道夫還真會裝,從口袋裏摸了半天。才掏出一個癟癟的錢袋。又在錢袋裏摸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個銅幣來。所有人的目光和好奇,都被他的窮酸樣弄得興趣全無。


    他依依不舍地將銅錢放在了滿是劍痕和刀眼的木頭櫃台上:“房間一定要幹淨,沒有虱子。”


    早就不耐煩地店老板一把捏住了銅幣,扔進了他放錢的小抽屜裏:“放心吧。有一隻虱子我倒貼你二個銅幣。”


    魯道夫笑了笑:“那我倒是希望能發現一隻來,而且越多越好。”


    這下把其他人逗樂了,看看魯道夫腰間配著劍,可卻是短劍。哪怕輕劍都買不起一把,隻能弄把短劍,顯然是個落魄的騎士。其中一個馬尿灌得麵紅耳赤的家夥,扯著嗓子喊:“大家快點摸出幾個虱子。一個一個銅幣的賣給他,就賺了。”


    在嘲笑聲中,一個夥計從旁邊壁爐裏拿了一根燃燒著的木棍,就用這個照明,帶著魯道夫和程千尋往客房去。


    走到半路,一個好事的家夥惡作劇般的拉下程千尋的披風帽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攏了過去。


    程千尋故意歪嘴鬥雞著眼睛,整合著被泥巴抹黑的臉,說不出的怪異。加上晚上黑乎乎的一片,除了鬥雞眼珠子,大約鼻子高低都看不清楚。


    她故作羞愧地用雙手捂著臉。魯道夫忍著笑將帽子給她戴上,用很遺憾的口吻道:“她前一陣子,秋收偷懶,在地裏睡了一覺。不知道被什麽邪風一吹,臉就抽筋了,一直沒回過來,這次就是帶她去找個好點的修士念幾段經試試。”


    被冷風吹著了中風,這個時代也是有的,但往往和中邪以及做錯事受報應聯係起來。這下那些人就釋懷了,隻要不是麻風病、黑死病,愛嘴歪臉斜去,管他們什麽事。


    夥計帶著他們進入了房間:“一個銅幣能住那麽好的房子,哪裏找得到,睡吧!”


    夥計出去了,魯道夫放開放在床上的毯子,看了看褥子。


    其實也沒什麽好的,整個房間也就那麽一張隻有四尺的床,剩餘的空間,也象床那麽狹小。到處一股子尿騷味,那味道不比馬廄好聞多少。但床上的毯子、褥子哪怕舊了點,破了點,也至少是洗幹淨的,沒見到什麽髒痕跡。


    程千尋將帽子拿下,拿著手背擦臉,但最後還是沒擦。就頂著一臉的泥巴睡吧,就怕晚上有酒鬼跑錯房間的。她跟著魯道夫走到門口,要送他。


    魯道夫停在了門前,回頭問:“不想留下我?”


    程千尋一聽立即轉身,將床上一條毯子鋪在了地上,隨後脫了鞋子站在毯子上了,並用目光看了看空出來的床。


    魯道夫嘴角微微一笑,走了出去,關上門後走了。


    程千尋微微歎氣,將地上的毯子撿起,重新放在床上。她坐在床邊,先將袖子裏的匕首壓在枕頭下,坐著呆呆地發愣。


    不知不覺中,她有很多習慣也在改變,武器就是其中之一。她也學會了象魯道夫一樣刀尖不離身,不是腰上掛著劍,就是袖子裏、鞋子裏塞著一把;睡覺時,枕頭下、褥子旁,被子裏,隨後多要放上一把。


    過了會兒,有人輕輕敲門。但她沒有開門,不知道是誰敲門就還是不要去開。雖然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應該都不會敲門,而是直接闖,隨後再看房間裏是誰,惹不起的就道歉,惹得起的不但不道歉還說不定上去戲弄一番。


    她的手伸進了枕頭裏,手捏著匕首的刀把,依舊緊緊地坐著。


    門被推開了,是魯道夫,他拿著一把椅子,椅子上還有一個破鐵桶。


    程千尋鬆開了匕首,走了過去。魯道夫將椅子放下:“晚上用椅子壓著門,雖然防不了真正的混蛋,也至少可以讓酒鬼不要亂進。還是有人闖進來的話,用這個。”


    他拿起破鐵桶,隨手對著椅子一角撞了過去,“咣當”好大的響聲:“多敲幾下,我能聽見。”


    程千尋笑了,點了點頭。


    魯道夫又從衣服裏掏出一個油紙包:“吃了就睡吧,關好門。”說完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程千尋將門關好,椅子頂上門後,拿著油紙包走到床邊,坐下後打開紙包。是一些吃的,黑麵包、有豬頭肉、烤魚,都是放了些鹽的。


    魯道夫如果做起事情來,可以細心到讓人吃驚的地步,而此時更多的是感動。


    怪不得有很多寡婦,無論如何堅持,到最後還是改嫁跟了其他男人。不是因為對亡夫的愛不在了,而是因為那種被照顧的感覺。人總是希望得到照顧,有個依靠的,心中才會更有底。希望累的時候有肩膀可以靠、餓了有人送吃的、受欺負的時候、有個人能揮著劍拚命,將欺負你的混蛋殺了個屁滾尿流。


    隻斯內德還在等著,也許他也在和天界的人一起看著。但魯道夫不是一個輕易能喊她名字的人,難道這層就當做一世過,和他在一起,等到他快斷氣時喊她名字,其他事情,等這層結束後再說嗎?


    吃著東西,程千尋感覺迷茫、無措。最後還是將氣撒在拉斐爾、天界的身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她一個人承擔,麵對完全忘記一切、憑著本性做事的隊友,簡直把她累得象條狗。


    這一夜過得還算是太平,雖然外麵時時傳來酒鬼叫囂吵鬧的聲音,但沒人闖進來。當然門口還是有一二次動靜的,那也是喝得醉醺醺,扶著牆找自己房間的。


    快天亮時,程千尋起身,將帽子戴好、壓低,挪開壓著門的椅子走了出去。


    她走到馬廄,不要錢的馬廄雖然是過路農奴和為了省錢商販最愛,也是騎士的。除非很有錢,騎士都願意睡在馬廄看著馬。馬被偷了的話,隻有帶著劍走回去了,那就有點顏麵掃地的感覺。


    她一路穿過兩旁躺得橫七豎八的各色人等,一路走了進去。


    魯道夫正躺在馬車上,蓋著毯子。敏銳地一下感覺到她的到來,看到是她後,閉上眼睛繼續睡了。


    她走到馬車後麵,坐在了前麵人看不到的角落裏,將披風遮擋好身體,等待著。


    身體縮小了,變為了雪狐。她從披風裏站了起來,用力叼著披風往跳上了馬車,躺在了魯道夫的身邊。在臭氣熏天的馬廄裏,沒有壁爐、又不擋風,魯道夫會冷的。看他臉上的倦容,和其他躺在馬廄裏的人無二。如果想在馬廄裏睡著不挨凍,除了灌足馬尿,就是身上毛皮夠多。可魯道夫就是要裝窮,怎麽可能將藏在稻草裏的毛皮全拿出來蓋在身上?


    魯道夫感覺到,睜開眼睛看到了她叼著披風一角,拚命往他身上扯,於是笑著坐起,將一隻扶著腰部劍上的手伸出,先將披風蓋在身上後,又將她抱在懷裏躺下繼續睡。毛茸茸暖烘烘的抱著,而且還有程千尋看守著,這下他可以放心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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