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朝臣們之所以會偃旗息鼓,衛家肯出口定然也是占了一些原因的,而且當日衛家也不是沒有姑娘被太皇太後招進宮裏相看過,虧得他們還以為衛家是清高,連與皇家結親都看不上,誰能夠想到,他們竟然早就另找好了出路。


    也是,如今皇帝寵愛皇後,與其將一個族裏的嫡出大姑娘送進宮裏去失寵,倒不如與皇後結親要好許多。


    要知道皇後也就這麽一個兄弟,熊是熊了點,但架不住人家同父同母,自小一起扶持長大,隻要夏越朗別做出危害皇家的事情,隻要皇後的寵愛有一日在,這晉陽大長公主府就不會倒下,而與皇後娘家結了親的衛家,自然連帶著受了益。


    當然,其實朝臣們覺得自己被耍了,說兩家聯手蒙騙他們,卻也是他們多想了。


    晉陽大長公主想與衛家結親,之前又不是沒有過風聲,連自己價值連城,常帶在手上的羊脂玉鐲都送出去了,怎麽能夠說一點風聲都沒有。


    但怪隻怪之前那些朝臣家中的女眷洞察力太差。


    當日晉陽大長公主雖然霸道的直接拿了玉鐲定人,偏偏那一日衛夫人麵色極差,半絲看不出樂意,雖然東西是收了,可之後又是沒有半點要定親的風聲傳出來,誰都以為這事情,衛家定然不樂意,就這麽給胡了。


    可哪裏知道人家早已經暗通曲款,連信物都給交換了,這邊宮中皇後的事情一定,外邊晉陽大長公主府與衛國公府幹脆直接過了明禮。訂了親,甚至連婚期都選好了,而且選的還很急,就在三個月之後,趕在過年前讓衛良辰過門。


    偏生衛家人竟然還給答應了!


    一些人心中不忿,也有些酸溜溜,難免忍不住惡意攢側,該不會是這兩個孩子早有了首尾,為了遮醜事,才這麽著急把親事給辦了吧!當然這隻是大家的揣測,還沒什麽真憑實據。


    而那一日在宮門口愈矩之事,倒的確有人看到了,但一方麵,宮裏的人,如今幾乎是在芙蕖的眼皮子底下,哪能往外去傳這種事情,另一方麵,宮中守衛的禁軍,可莫忘了他們的頭兒,正是衛良辰的兄長衛麟。


    更何況,就算是這宮門口的事情真給傳出去又當如何,當時兩家長輩都在場,更何況,兩個孩子已經結親,就是醜事,也變成了喜事,外人又能夠說什麽。


    真說起來,倒是一番浪漫的故事,英雄救美之後,以身相許。


    不管外界如何看待這樁婚事,反正不管是晉陽大長公主,還是芙蕖,最近心情都不錯。


    晉陽大長公主甚至還與睢陽大長公主一道兒帶著衛良辰進宮來看過芙蕖,芙蕖也不是什麽苛刻的小姑子,雖然與自家哥哥感情十分不錯,但是可能是在未出嫁之前,反倒是由她照顧夏越朗比較多的緣故,到沒有自己哥哥被搶走的感覺,反倒是高興多了一個好嫂子。


    以前芙蕖與衛良辰並沒有怎麽接觸過,如今接觸了,方才發現衛良辰的脾性與她十分相投,做起事情來,不但有理有據,而且性格也是大方得體的緊,反正芙蕖與她相處的時候,隻覺得十分舒服。


    芙蕖也覺得衛良辰這樣的性子與她的兄長十分相合,夏越朗到底是個算是個武夫,性格又一向是粗枝大葉,一般的大家小姐還真是吃不消,畢竟閨中女子,一向都是養的精細,性子也纖弱了些,但衛良辰雖然也是嬌生慣養長大,性格裏卻有著與尋常大家閨秀所沒有的豪氣。


    晉陽大長公主顯然也是十分喜歡這個兒媳婦,這人還沒嫁進來,就已經先護上了,芙蕖瞧著坐在晉陽大長公主底下的衛良辰,忍不住開玩笑說了一句:“若不是知道我沒有其他姐妹,還真以為娘多了個姐妹呢!都忍不住要吃醋了呢!”


    晉陽大長公主聞言,也是輕笑著衝芙蕖開口道:“你現在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這個做娘的自然是要跟日後入咱們家門的兒媳婦親近親近了!”


    可能是因著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晉陽大長公主的心情顯然十分不錯,這會兒都有性子在這邊開玩笑了!


    芙蕖也立刻配合的做出了一副吃醋的樣子。


    不過這邊鳳棲宮中氣氛其樂融融之時,門口卻突然出現了太皇太後身邊的馮女官。


    畢竟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雖然明知對方來者不善,但到底也是不好攔得,所以還是將人帶了進來。


    馮女官走進大殿的時候,屋內的歡聲笑語早已平靜了下來,芙蕖麵上也收斂了笑容,隻是打量著一臉規規矩矩從門外邊走進來的馮女官,心中也是琢磨著對方打的主意,如果她沒有猜錯,這一回,太皇太後應該是衝著進宮來的衛良辰來的。


    芙蕖可記得,太皇太後知曉晉陽大長公主沒有問過她的意見與衛家訂了親後,氣的不行,連帶著隨趙晉延一道兒去給太皇太後請安的芙蕖都被太皇太後冷臉相待了許久。


    芙蕖自然是無所謂,反正自先時納妃一事上……或者說是她提出削減宮人這事兒鬧起,她基本上就是與太皇太後維持著表麵上的和平,私底下早已經鬧翻了。


    如今給冷臉,她也根本不會在意。


    不過如果太皇太後想要找這樁親事的茬,芙蕖是說什麽都不會應得,先時還未定親的時候,芙蕖或許還沒有太大的感覺,可如今訂了親,芙蕖心中可覺得在沒有其他的女人會比衛良辰更適合自己的哥哥了。


    芙蕖麵色不怎麽好看,晉陽大長公主更是毫不收斂的直接露出了嘲諷的冷笑,至於睢陽大長公主和衛良辰二人倒不像芙蕖母女那般表情外露,但麵上嚴肅、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顯然也是對來人一副防備的心裏。


    馮女官畢竟跟在太皇太後身邊多年,雖然瞧出了這一屋子的主子麵上的不滿,但她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仿若根本沒看出來,規規矩矩的衝著屋子裏麵的人都行了禮,然後在芙蕖衝著她免了禮後,她又是恭敬道:“太皇太後聽聞兩位長公主與衛小姐進宮來了,說許久不見,有些想念,所以讓奴婢過來請。”


    “母後倒是忒心急了些,人都進了宮,還怕不給她去請安嗎?”


    晉陽大長公主冷笑開口諷刺了一句,而後又道:“正好,我也帶著孩子去認認親,免得她以後的外祖母沒事兒瞎琢磨。”


    麵對晉陽大長公主毫不留情麵的話,馮女官也隻是幹笑,並不接話。


    當然她在太皇太後麵前再得臉麵,在宮中就是當著再大的掌事女官,可在主子跟前,歸根到底還是個奴才。所以她也隻能夠做出這般反應來。


    她也不說話,隻是站在原地,一副恭恭敬敬等著幾人先行的樣子,仿佛是不等著晉陽大長公主他們去太皇太後宮裏,她也不會離開這鳳棲宮的。


    芙蕖看了一眼晉陽大長公主的麵色,顯然是有幾分怒了,不過是覺得與一個奴才發火,沒得自降身份,所以方才沒有再說什麽。


    芙蕖想了想,倒是自己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著晉陽大長公主開口道:“正好,我在宮中無事,也隨娘親一道兒去看看皇祖母吧!”


    說罷,她卻並沒有去扶晉陽大長公主,而是走到了睢陽大長公主麵前,伸手扶住了睢陽大長公主,睢陽大長公主心中微微一驚,芙蕖雖是晚輩,但到底如今是皇後之尊,如何能夠來扶她。


    可她看了一眼晉陽大長公主的麵色,似乎並沒有反對的意思,所以她也隻是戰戰兢兢的接受了芙蕖的攙扶,芙蕖感覺到睢陽大長公主的手臂有些緊繃,輕笑開口道:“姑祖母,說來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與您親香親香,如今我娘既然隻疼良辰了,那你得多疼我些才是。”


    “這麽大個人了,還正逢吃醋爭寵呢!”


    晉陽大長公主聞言,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衝著衛良辰招了招,溫聲道:“良辰過來扶著本宮,咱們莫理這丫頭。”


    雖是打趣的氣氛,但畢竟芙蕖與晉陽大長公主身份特殊,倘若衛良辰稍稍放不開些,顯然就會局促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是。但衛良辰性格也是十分大方爽朗,對此,倒是立刻順杆而上,含笑到了晉陽大長公主身邊扶住了她的手。


    晉陽大長公主與芙蕖瞧見衛良辰的動作,麵上笑容忍不住加深了一些,心中更添了一層滿意。


    前邊一老一少兩對,相互攙扶而行,徑直朝著太皇太後宮裏走去,馮女官隨著隨從宮人,尾隨而後,看著前麵那福其樂融融的樣子,心中又酸又澀,心中既有些埋怨芙蕖與晉陽大長公主實在是太不給太皇太後麵子,可是又有些著急太皇太後的態度。


    太皇太後順風順水了一輩子,可早已經忘記如今她已經年老了,而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並不是她的親兒子,隻是一個並不怎麽親近的孫子,唯一的女兒,如今又和她並不親近。


    倘若太皇太後能夠服軟一些,不那麽硬氣固執己見,底下小輩便是之前有再多的恩恩怨怨,自然也不會與太皇太後再計較,也會恭恭敬敬的服侍著太皇太後,讓她頤養天年。


    可偏偏,太皇太後的性子,又是那般不服輸,馮女官能夠想得到,若是見到這一副情景,太皇太後心中該會有多麽的氣憤。


    可是,她一個做下人的,難不成還能跑上去把人分開嗎?


    馮女官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果不其然,太皇太後在看到芙蕖與晉陽大長公主走進她宮中的時候,這一幕,刺痛了她的眼睛,讓她心中血氣翻湧,憤怒幾乎是充斥了她的胸膛,可除了憤怒,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其實還有一股悲哀與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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