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樓便看到他倚在車旁,目光卻並未看向她,而是望著天空中那皎皎明月。忽然眼前一片黑暗,感受到一股溫軟的力量,徐荷嫵難得俏皮地細著嗓子說:“猜猜我是誰?”


    陳新笑了笑,剛抬起的手便重新放下,任由他這般玩耍:“唔,讓我好好想想……前門街賣燒餅的崔大娘?還是賣餛飩的王大叔?又或者……”


    “嘿嘿,咱是前門街賣菜的徐妹妹!”徐荷嫵放開手,跟他一樣靠在車上,歪著腦袋看他。她記得有一年也是中秋,陳新居然出現在了他外婆家,兩人在樓頂賞月、吃月餅,那時候他倆還買了一些仙女棒,閃爍的煙火照亮了彼此的生活,溫暖至今。


    “那徐妹妹是否有興趣跟我一起去前門街?”陳新臉色的笑容愈盛,看到她能這麽簡單平常地說出前門街三個字,就說明她今天並不排斥。


    “好啊!不知道那樓頂還能不能上去,要是看的話,我想去那裏!”徐荷嫵興奮得很。


    “那我們過去看看!”陳新為她打開車門,也帶著十分的期待。


    他們小心翼翼地避開人群,前往樓頂。隻是讓徐荷嫵十分失望的是,樓頂的那扇門被鎖了,她很久沒有上來了,所以並不知道這裏什麽時候被鎖了。然而更讓她驚訝的是,陳新居然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拿出一把鑰匙,輕而易舉便將那扇門打開。


    “你怎麽會有這裏的鑰匙?”徐荷嫵好奇地問。


    “我自有辦法!”陳新拉住她的手便往樓頂去,他手裏還拎著一個袋子,看樣子做好了十十足的準備。


    這是一棟隻有7層高的老住宅區,以前鶴立雞群,站在樓頂視野遼闊,但現在周邊建了越來越多的高樓大廈,漸漸遮蔽了他們的視線,幸好他們還有天空可看。徐荷嫵坐在一條破舊的竹椅上,仰頭看著天空,她聽得到樓下嘈雜的聲音,小孩子吵鬧的聲音、電視機裏的聲音以及一些其他的聲響,這些都是她聽了許多年的,以前會覺得很吵、令人煩躁,但現在聽起來卻無比懷念。


    陳新也坐在一旁,他對這裏的熟悉程度和感情遠不如徐荷嫵,但卻在這裏獲得了難得的安寧。自他12歲起,父母吵架越發頻繁,家裏雖然富裕無憂,但親人間的冷漠也讓他傷透了心,因此自那以後的假期,他都會來外婆家這邊,想要獲得片刻的安寧。那年中秋,他之所以會出現在外婆家,是因為他的父母終於提到了離婚,並且已經把許多條件談妥,很快就會離婚,他實在接受不了才逃到了外婆家。


    兩人各懷心思,共同欣賞著天中的月亮。微風徐徐吹來,涼意漸起。徐荷嫵側過臉看著陳新,他比自己想象得要成熟許多,雖然不知道陳新的家庭到底是怎樣的情況,但她看得出來陳新的家庭情況不錯,因為他們最後一次見麵,陳新告訴她,自己要出國念書,而那時他不過是名高中生罷了,能在高中就出去的,家裏條件肯定不差。


    而陳新卻想到了他們在一起的事情,徐荷嫵母親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菜場,而她母親卻不允許自己女兒去菜場幫忙,從徐荷嫵小時候開始,李紅霞就格外疼愛這個聰明異常的女兒,也因此跟丈夫離婚的時候,她堅決地要了徐荷嫵。她一輩子受盡了讀書少的苦,若不然也不會中年下崗,落得如此下場。所以她一心培養女兒成材,不想讓她接觸菜場裏混雜的環境。因此徐荷嫵自稱是鑰匙兒童,而她因為家庭緣故,性格有些孤僻,除了陳新這個假期玩伴,她平日裏都是獨來獨往。


    他們除了窩在家裏看電影,陳新還帶她去郊外的山上觀測星星,那是徐荷嫵第一次出去野營,陳新帶了專業的觀星設備,她被近距離觀察到的星星震撼了。她第一次表現得像那個年紀的小女孩一樣,興奮、活潑、懵懂,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這一切,還問了他許多問題,可他一點也不覺得煩。


    他到現在還記得徐荷嫵曾經問過的一個問題——拋開科學角度,如果天空中沒有月亮會怎樣?那時候她的神情十分落寞,好像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也許是想到了她父母吧。說起來他跟徐荷嫵還真是有些同病相憐。


    陳新忽然站起來從袋子裏拿出一些東西,徐荷嫵定睛一看,居然是仙女棒!他遞給她兩根,並幫她點燃,銀色的火焰便閃爍出來,徐荷嫵許久沒有玩這種東西,高興得不得了,陳新好像又看到了曾經那個活潑的小女孩。


    這邊兩人玩得很開心,而紀阡逸則一個人待在書桌前老老實實地看書複習,不過這種安寧很快就被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幸好他父母老姐還沒忘記家裏還有這麽一口子,特意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當他們得知兒子不在家時,也不驚訝,隻是詢問了他現在在何處。


    “你在徐荷嫵家?喲,小小年紀就知道湊到人家女孩家裏,近水樓台先得月,我親愛的小弟,你把持一些。”紀阡逸的姐姐紀桐夏笑得十分意味深長。


    “你太猥瑣了!”紀阡逸無奈地看著自家姐姐,“家裏沒人了,我還待著幹嘛!”


    “喲,這麽說徐荷嫵還是個廚藝高手,養你正好!嘖嘖,我怎麽有種自家的豬終於有白菜願意拱了的感慨呢。”紀桐夏跟她視頻通話的最終目的不過是在弟弟身上找樂子罷了,她笑得賤賤的模樣讓紀阡逸好想抓過來揍兩拳。


    “你打這通電話就是無聊了耍我呢!那抱歉了,我可沒那麽多時間陪你瞎扯。”紀阡逸瞪了姐姐一眼,試圖要掛掉電話。


    “哎哎哎,等一下嘛!我見你看書那麽累,才想跟你聊聊天給你解解悶。你的經紀人不也是有約出去了嘛,可憐的孩子隻剩你一個人。”紀桐夏見自家弟弟真的不耐煩了,立刻轉了話題,“昨天爸爸給我說,徐荷嫵是個很好的經紀人,但是你還要有自己的想法,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提防之心不可無,那個徐荷嫵還是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嗯,我知道。她是什麽人,我也不清楚,不過看在她對我事業上的規劃還算用心,我也就暫時相信她而已。”紀阡逸回想起他與徐荷嫵的交往,他們除了工作和學習之外,基本上不會聯係,更有甚者,他提出的一些要求,也會被她直接地拒絕掉,公私分明得很,怎麽看這女人都是個強悍的職場女強人類型。


    “嗯,我已經訂了萬聖節回家的機票,那時候我媽也會回來,到時候一定要見見徐荷嫵這個女人,我總覺得她以後會跟我們家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紀桐夏皺了皺眉,這種感覺不知怎麽的,總是縈繞在心頭,揮之不散,所以她總懷疑徐荷嫵對弟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企圖。


    “你呀,年紀輕輕天天整些老謀深算的東西,看什麽都覺得有陰謀,被害妄想症啊!”紀阡逸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其實他知道,在他們這樣的家庭裏,任何靠近自己的人都會被懷疑有所企圖,因為他們見了太多這樣的人,反而忘記了坦誠相待的滋味。


    掛斷電話,紀阡逸看了下時間,都已經晚上11點多,徐荷嫵居然還沒有回來,雖然他並不知道她跟誰出去的,但在出去之前那麽精心妝扮,不用腦子想都知道對方是個男人,還是個讓徐荷嫵十分有好感的男人!看來他家經紀人這是要情竇綻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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