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來了?”就在看到荊沙棘的那一刻,女子突然止步,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悅,也沒等荊沙棘說話就對她說:“來看你媽?上去吧。”


    荊沙棘有些騎虎難下,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沉默著點了點頭,又朝女子身邊的男友看了一眼,慢慢轉身走進樓道裏。


    “丁丁,這誰啊?”男子輕慢的聲音從她身後問起。


    “我繼母的女兒。一個什麽也不會的拖油瓶。”


    這就是荊沙棘從她這位“妹妹”口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腳步緩緩停下,她站在漆黑的樓道中,聽著窗外暴雨傾盆的聲響,隻覺得身體冷得受不了。


    她真的耗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叩響了那道房門,開門的是丁丁的父親,也就是她的繼父。


    連荊沙棘這麽不會察言觀色的人都看得出,她這位繼父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臉上流露出的尷尬,他的整張臉都在詮釋一句話:“你怎麽來了?!”


    繼父盯著眼前這落魄的女子,沉吟半晌才說:“小沙?你的頭……”


    荊沙棘這才意識到自己腦袋上還纏著紗布,抿緊了嘴巴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繼父趕忙尷尬地笑笑:“別站外麵了!快進來!進來!”


    荊沙棘猶猶豫豫地走進門,朝屋裏張望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她的繼父:“我媽媽……”


    “她今晚和朋友聚餐去了,你……你先進來坐!進來等她……”


    真的尷尬啊……她和繼父這麽坐在沙發上,荊沙棘盯著客廳牆壁上掛著的丁丁的一幅藝術照,耳邊是鍾表的滴答聲,外麵是暴雨敲打玻璃的聲音。


    真尷尬啊……


    房門突然被粗魯地從外麵推開,丁丁大手大腳的推門走進來,看到荊沙棘坐在她家的客廳裏時,臉上的表情簡直和她那位父親如出一轍。


    丁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跟她父親打了聲招呼便躲進了自己的臥室裏。


    “這孩子,也真沒禮貌!怎麽不跟姐姐打聲招呼呢!”繼父象征性地說教了一番,繼而抱歉地對荊沙棘一笑,解釋說:“最近這孩子事情太多,她未婚夫的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丁丁也跟著忙前忙後的可能太累,小沙你別往心裏去。”


    “沒事。”荊沙棘都沒再等繼父說話便站了起來,慌張得就像是要逃跑,“不打擾了,我回去了。”


    “回去?你媽媽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不了,我知道她過得很好就行了。”她慌慌張張地走出門口,繼父也送到了門口,突然叫住她,問:“小沙,你現在住在哪裏?”


    荊沙棘愣了一下,看著她的繼父,依舊不知該如何回答。


    繼父以為她不願意透露,立即解釋:“你媽媽總說,也不知道你在外麵住得好不好,錢夠不夠花,她挺擔心你的,怕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受人欺負……”


    聽到這話,荊沙棘的鼻子忍不住一陣發酸。


    媽媽還關心她嗎……


    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兒過得這麽不堪……會怎麽想……


    “小沙,需要錢嗎?我聽說幹你們這一行挺不容易的,收入也不穩定,要不你等著我,我給你取點兒錢……”


    “叔叔不用!”她忙叫住繼父,一邊向他道謝一邊告訴他,“……我過得挺好的,讓她放心吧。……還有,我受傷的事就別對媽媽說了。”


    “嗯,……知道。哎小沙!……給你媽媽留個電話吧,或者留個你現在的住址也行啊。”


    “我……”


    “爸!”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屋內響起,丁丁簡直一臉的不耐煩,催促著父親:“你在外麵和她囉嗦犯得著嗎?一個醜小鴨,這麽大了,還需要啃老?連個要她的男人都沒有,她但凡有一丁點惹人喜歡的地方也不至於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了!”


    那時,荊沙棘真的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因為也許丁丁說得都對。


    她慌不擇路地跑出來,出來得那麽匆忙,甚至將雨傘丟在了繼父家裏,但她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再回到那個地方,取回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這個世上啊,興許早已經沒有屬於她的東西了。


    原本幸福的家庭,父親,母親,還有……六歲那一年她卻曾擁有過的……洛軒……


    所以,下一站她該去哪裏?


    世界那麽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仰起頭任憑雨水衝刷,一聲聲地問著上蒼:“請告訴我,哪裏才是我的歸處?”


    寒子夜的電話就是這時打了過來,在她像個無家可歸的遊魂一般漫無目的地在暴雨中遊蕩的時候,就仿佛是上蒼在回答她:看,你的歸宿,他來了。


    荊沙棘盯著那個陌生的號碼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木然接通,用最平靜的口吻說了一聲:“你好。”


    “今晚八點,來金聖世酒店。”


    電話對麵那冰冷的聲音剛一響起,荊沙棘就知道這個電話號碼屬於誰了。她呆滯地舉著手機,聽著聽筒另一邊掛斷的忙音,心下隻剩下了陣陣的惡寒。


    所以這就是上蒼對她的懲罰?因為被嫌惡到無處容身,所以上蒼才派來這樣一個男人來懲罰她?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墜,扯掉了裹在頭上的紗布,冰冷的雨水從頭頂漫過額頭上那塊醜陋的結痂,傷口還有些許刺痛。


    如今的她,整個人都隻剩下了幻滅,仰起頭任憑雨水衝刷自己的臉頰,端凝著空洞的黑夜,胸膛如同被人掏空。


    她依舊如同一個遊魂一般往前遊蕩,直到手機再次響起,她接通電話,聽到甄汐問她:“荊小姐,您在哪裏?”


    “……我……還在路上……”


    “還在路上嗎?現在到哪裏了?”


    她緩慢地看了看左右的建築,臉上的悲傷一點一點地匯成了蒼白。


    ……她……這是在哪裏?!


    暴雨中的小道,幾乎沒有什麽人煙,隻是時不時的有三兩車輛從道路中央飛馳而過。


    “荊小姐?您現在在哪裏?”


    她在哪裏?……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她依稀隻記得她接了寒子夜的電話,就像個聲控機器人一樣的,身體毫不遲疑地去執行寒子夜先生的一切命令,按照寒子夜先生的“指示”前往……前往……


    “他讓我去什麽地方來著……”她小聲嘀咕了一句,茫然看著周圍這陌生的環境,冰涼的雨水已經讓她的感知麻木了,最後她隻依稀聽到甄汐匆匆對她說了一聲:“請等在原處不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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