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心中一涼,他的旅程才剛剛開始,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在海底洞穴裏?閃避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等待死亡降臨,長劍透體而過,奇怪的是,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光長劍穿了過去,持劍的長衫男子也從他的身體裏衝過去,腳步不停,仿佛他是空氣。


    江昊回過頭去,長衫男子還在徑直往前跑,長劍刺進了一個宮裝女子的後背裏去。


    宮裝女子本來以一種優雅的姿態掠著鬢邊絲,被猝然襲擊後,搖晃著身子將要倒下,絲散落中,一張絕美的臉孔露出來,臉上充滿驚疑和不信。


    男子的劍抽出來,女子身上的血像梅花一樣灑落,濺落男子臉上,即使謀殺也不能改變她的風華絕代,搖曳的身子像翩翩舞蹈。江昊的心抽緊了,誰會下狠心殺這麽一個絕代佳人,而且是謀殺。


    他大聲痛斥道:“住手!”


    男子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說話,隻是被女子心痛的表情震撼了,十分心虛,一步步往後退卻。他剛衝過來時披頭散,加之現在臉上鮮血迸濺,正好看不清楚麵貌。


    女子身著一隻沾滿鮮血的手去握他,終究沒有握到,掙紮了兩下後,倒在血泊中,兩隻眼猶自瞑視前方,不肯閉上。


    男子把長劍一丟,呆呆出神,全然不顧江昊在看著,過了好半天,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眼神由恐懼轉為冷酷,微微露出得色。


    江昊再也遏製不住胸中怒氣,揚手隔空召喚,冰髓離了石壁,按他指示,直擊男子要害。男子也不去躲閃,冰髓一擊便中,卻是打在地麵的石筍上,出長久回音。


    火星四濺中,石壁空空,冰髓射中石壁的龍吟久久不絕,水中流光溢彩,山洞依舊如仙境寧和,男子女子都消失無形。


    江昊抹了抹頭上了冷汗,綠珠也目睹了這一幕,顫聲說道:“難道是鬼魂?”


    江昊回想事情驚動,來到豎立的石筍旁,用手一彈。男子女子的形象又重現眼前,不同是沒有謀殺的場麵,兩個人偎依在一起,背向江昊,分外甜蜜,談笑間男子女子各祭出柄飛劍來,兩柄劍繚繞空中,演習招式,若長虹飛舞,使得鬥室生輝。


    江昊看得心曠神怡,原來靈偶仙雖然教了他馭劍之術,真正進退擊刺,招式閃展,卻像教科書上的東西一樣,沒有直觀印象,很難理解。現在這一男一女的飛劍,不但招式精妙,尤其是親眼所見,跟別人口述起來效果完全不同。


    連綠珠都看得心曠神怡,跟江昊一起,她算沾了老大的光。


    但見兩柄飛劍越來越快,綠珠最後隻能看到白光繚繞,隻有江昊還能分辯出招式往來,咀嚼其中的精妙之處。演練到後來,女子的飛劍處處克製男子的飛劍,男子捉襟見肘,隻有招架之功,飛劍被一震後便光焰全無,掉落塵埃。


    側麵看到男子露出憤恨之意,卻不表露得明顯,女子卻是滿腔柔情蜜意,全然沒注意伴侶的神態。


    江昊長長歎息了一聲,用仙影把這些練劍的影像收進去,留待以後揣摩。女子的絕代風華,讓他也不禁傾倒,想想最後的結局,他不忍心再看,重重拍打石筍,立刻所有影像都消失了。


    綠珠滿臉茫然不解,問道:“究竟怎麽一回事,這兩個人是誰,他們跑到哪去了?”


    江昊說道:“他們很久以前在這裏,現在早就不在了。你沒聽過天地萬物造化神奇麽,有些石頭,可以把生過的事情儲存進去,因為某種聲響,觸了當時的條件,於是就會重演過去的景象,當然隻是景象。”


    綠珠冰雪聰明,馬上說道:“明白了,以前這雙男女曾經在這裏居住習劍,後來男的把女的殺害了。當然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江昊從心裏同情那個曾經被害於此的女子,不知道誰有這麽狠毒的心腸,能向如此絕代佳人下得去手。江昊點頭,把山洞仔細檢查一遍,裏麵雖有人居住過的痕跡,但如今空空如也,讓人不覺悵然。


    不過有綠珠在,他的心情不會總糟糕下去,綠珠看他的時候,也總是笑盈盈的,打趣道:“我們不如就住在這兒,過神仙日子,反正我不會馭劍之術,不怕你嫉妒得殺我。”


    江昊還真沒見過她施展任何法術,總覺得她深淺莫測,心機想法也不可捉摸,親近你的時候讓你陶醉,疏遠你的時候又讓你覺得可怕。總有一天,能揭開這女子背後的神秘吧?江昊索性不去多想,說道:“難道我們真要在這住一輩子?”


    綠珠親了一他下道:“怎麽會呢?他們舍得下我,可舍不下你的劈天神斧。老烏龜很快就會出動來找我們的。”


    果然沒用很長時間,洞壁隱隱震顫,傳出有節奏的敲擊聲,江昊已經習慣了這種傳輸信號的方式,知道是烏靈背殼的聲音。


    綠珠說道:“我們也要回應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在這裏。”


    江昊說道;“你總不會要敲我的頭傳輸訊號吧?”


    綠珠笑道:“我怎麽舍得,不過必須想個辦法,我們敲擊洞壁是不成的,有結界封鎖著呢。隻有一種震音術,本來是傷人用的,估計能把聲音送出去,隻好教給你,然後你來幫我傳聲。 ”


    江昊奇怪道:“你為什麽不自己喊呢?”


    綠珠說道:“我也想啊,可是奇怪,隻有你一個人具備穿越這個結界的力量,天知道你究竟修煉過什麽功夫,看起來沒什麽了不起的,卻總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來。”


    她說著把震音術傳授給江昊,震音術的原理說來也很簡單,就是把聲波聚集起來,化作力量攻擊對手某一處。聲波力量的強弱,全由施法者功力所決定。力量強的人,碎石裂岩不在話下。


    震音術入門極其簡單,江昊片刻就學會。綠珠說道:“既然你已經學會了,現在我說什麽,你就用震音術朝洞口喊就是了。”


    她清清嗓子說:“老烏龜,我們在這裏,快到洞口來接我們。”


    江昊也就學著她喊道:“老烏龜,我們在這裏,快到洞口來接我們!”他聚足了真氣,一喊之下聲音回蕩,整個岩洞都激烈震顫起來,綠珠抓住他手,惶然道:“快別喊了,洞快塌了。”


    江昊心思全在聚氣上,停止了喊叫,卻未停聚氣,口中照樣出聲音道:“快別喊了,洞快塌了。”喊完之後,自己也覺得怪異。


    綠珠還沒明白所以然,嗔道:“死人,你欺負人家。”她的聲音當然又被依樣傳出去,遠遠回蕩著:“死人,你欺負人家。”


    江昊馬上反應過來,明白自己連上了綠珠的身體,等於用真氣代她聲,馬上離開她。綠珠滿臉暈紅,以為他一直在調侃自己呢。


    洞壁上隱隱傳出回應的敲擊聲,綠珠白了他一眼說:“老烏龜回答了,他進不來,要我們出洞口,他能夠在洞口接我們上去。”


    上麵是深海,以江昊和綠珠的能力遊上去都有困難,現在有熟識水性的烏靈等著,當然是最好。江昊和綠珠來到洞口,洞口出被一片白色的光華封閉,外麵的海水完全不能進入。他像來時一樣,把綠珠抱到懷裏保護好,咬牙躍入白光中,隨著一陣痛苦的翻騰,眼前又被黑暗替代,重新回到深海中。


    烏靈早就在洞口旁遊來遊去,現在的形狀是完全的本色,身軀龐大,上麵同時馱一二十個人不成問題,看到兩個人出來,他臉上露出非常詭異的笑容。綠珠生氣道:“笑什麽笑,老烏龜,你敢把剛才聽到的說出去,我把你的龜殼掀過來。”


    烏靈嚇得一縮脖子,不敢言語。在深水中畢竟不方便,他馱著兩人扶搖直上,不一會眼前就有了光亮,這才敢咳嗽著抱怨說:“他有什麽好的,一來就斷絕了我的財路。”


    江昊敲敲他的龜殼說:“你別忘了,你是烏龜,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烏靈分辯道:“烏龜就不要錢花麽,我身為一派掌門,子孫成群,下麵大大小小總有幾百個傳人,難道不要養活他們麽?”


    江昊說道:“那也不需要銀子。”


    烏靈愁容不展道:“可是我們要給黑將軍交賦稅,不然就要倒大黴,你以為老烏龜這麽喜歡給贓官當法師,海老大這麽喜歡吃海船玩麽?”


    江昊追問道:“黑將軍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給他交賦稅?”


    綠珠用眼神製止了他的言語,烏靈知道多嘴惹禍,把頭往龜殼裏一縮,還不忘嘀咕道:“如果你能把他們都打贏,說不定也是件好事。”


    他四足飛快劃水,很快帶著兩個人浮上水麵,重見天光,江昊眼前一亮,碧海茫茫,烏靈負著他們隨浪浮沉。沒看到其他人的影子,江昊問道:“他們都在什麽地方?”


    烏靈說道:“在火風島上。那裏是海老大的老巢,也是我們的老家他吃來的船,抓來的人都在那兒藏著。”


    綠珠說道:“到了那兒,海老大還會找你麻煩的,你自問能應付得了他麽?”


    江昊想想海闊天的手段,自己實在不知道怎麽對付這麽大個兒的鯨魚,於是搖了搖頭。


    綠珠柔聲說道:“反正你也無法運用劈天神斧,不如把它交給我,我叫老烏龜送你回參海城好不好?”


    江昊說道:“火風島上還有我的親人和朋友呢。”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脫口就把汝瑤算在了親人裏麵,大概是思維裏早就固化下來這印象了。


    綠珠說道:“海老大會放他們回來的,海老大要的是神斧和船,從不傷人的。”


    江昊想想她說得未嚐沒有道理,他們一路來除了要奪到劈天神斧,的確沒有有意加害自己和別人的意思。以他的實力,抗衡一個海闊天都不是對手,加上樹老他們,還有未知的對手,不由他不退縮。


    想想自己隻是個普通人,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陌生的國度,自己憑什麽要出生入死,為別人拚命呢?他隻要找到心愛的人,還有回家的路,這些麻煩,原本與自己無關。


    他剛想點頭,烏靈冷哼了一聲說道:“又是一個做縮頭烏龜的。”


    江昊血往上湧道:“你說什麽!”


    他伸手去掐烏靈的脖子,綠珠早已經搶先一把掐住說:“死烏龜,你亂嚼舌頭,不想活了!”


    烏靈把頭一揚說道:“不想活了又怎麽樣,我做了一輩子烏龜,早就受夠了。你們就能活生生忍著黑將軍的欺負?他每隔一個月就讓我們交錢交船交寶貝給他,窮得老子隻剩下一個龜殼了。為什麽不讓我說!”


    綠珠沒想到他敢頂撞,轉而安撫道:“我們不是他的對手,那又有什麽辦法?”


    烏靈大聲道:“但是這個年輕人能幫我們。”


    綠珠歎了口氣道:“他連海老大都不能對付,何況老飛鳥,何況黑將軍了。”


    烏靈激動道:“他沒試過,你怎麽知道不行?從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小子不一般,他有根底有智謀,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股血氣,給他信心,不是把他的寶貝哄下來,我們都有機會。”


    綠珠沉吟著,烏靈又冷笑說道:“我知道你猶豫什麽,你想跟了黑將軍,自己獨霸一方,和老鳥一樣,甩了我們這些人,難怪你替黑將軍那麽賣命了。”


    綠珠呆呆不語,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他說中了。


    江昊沒注意他們的爭吵,腦海裏想的卻是另外一些事情,烏靈說他是縮頭烏龜的話讓他受了莫大的刺激。他回想起長毛暴打他的情景,想起在紫金的礦坑裏受的折磨,想起窮困潦倒時種種要忍受的屈辱。他做的每一件事,冒的每一次險,不是因為利益相關,而是因為他覺得,要這樣做!丟下親人朋友,把他們的安危寄托在別人一句話上,這不是他江昊所為。


    想到這裏,他大聲說道:“我不走了,帶我去火風島,我要會會海老大!”


    烏靈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你。你一定行的。”


    江昊忽然有點迷惑,喃喃說道:“我原來隻是個普通的窮小子,為什麽這些事情會不斷地找上我。”


    烏靈說道:“這你還不懂麽,能力越大,責任也越大。你有這份本事,所以就要把自己承擔的責任擔負起來。”


    江昊心胸豁然開朗,坦然說道:“該我去做的事,是不能逃避的。多謝你,你這隻烏龜朋友,我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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