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們來的那位老鄉下到稻田的泥塘裏,拿著細網開始捕撈。我這才發現葉先生跟老唐兩個人穿的是雨鞋,他們倆也跟著老鄉下到水塘。可是捉泥鰍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他們倆開始模仿著老鄉的樣子,稍稍有些收獲,我跟孫姐站在田壟上,孫姐我倆瞪大眼睛看著泥塘,因為人在裏麵,泥塘裏麵的小生物開始亂撞亂跑,果然我們看到了泥鰍。孫姐大聲尖叫,這裏有!老唐一個回身:


    “你嚇死我了,我以為鱷魚來了!”


    後來鑒於孫姑娘一再興奮的尖叫,老唐趁她不注意,一把把她拉下泥塘。孫姐這下徹底不喊了,抓了把黑泥就往老唐身上抹。我看著這兩個平時穩穩當當不苟言笑的人兒,真是歡快啊。


    我正看的出神,一個趔趄,我也被葉先生冷不丁拉下去,一個站立不穩,正好斜在他的懷裏。他一邊笑一邊托住我。


    站在水塘裏的老鄉也嘎嘎笑個不止。


    泥水瞬間濕透鞋子褲腳。我一下蒙圈,因為我沒帶鞋子。我想掙脫他,站到田壟上去。


    “下來了就回不了頭了。”他一邊笑一邊說到。我看我的鞋子已被泥漿染黑。我索性站在泥塘裏。


    這兩個壞人。我心想。我沒辦法,一氣之下,我也學孫姐掬了把黑泥往他身上摜去,他躲也不躲,一下子握住我的手腕,一邊笑著說:


    “好了,好了,別鬧了,你看,那邊兒,小牛哥哥正在捉泥鰍。”他說完自己又笑。我看見老唐正在老鄉的指導下煞有介事在水塘裏一點一點地找。


    我也噗地笑了。


    “我也帶著你來捉,你跟著我,一會咱們跟小牛哥哥比一比。”他的語氣像是哄小孩一樣,有那麽一刹那,我有一種錯覺,覺得他是我的親人。


    那種親昵的語氣起了化學反應,我這個缺少愛的人,乖乖地跟著他走了,幫他提著小竹蔞子,幫他清理一些雜草,他拿著那種細網的工具,一下捉住好幾條。他也很開心,愉悅地打了一個很動聽的口哨,然後幽幽說到:


    “你看,這些魚見了你,甘心自絕於網。”


    “沒辦法,現在的魚也不學好,沉迷網絡,自甘墮落”


    他笑著在老鄉的指點下,又捉住好幾條。


    “你看你一來,魚都來了,沉魚落雁啊。”他繼續打趣我。


    “我也就沉沉泥鰍。”我回他。


    他笑著直起身,用沾滿泥的手順手在我臉上抹了一把。我的雙手也沾了兩手泥,他個子高,抹他的臉有點難度,我不慌不忙抬手就在他衣服上一塊幹淨的地方抹去。


    “睚眥必報。”他看著我。


    我轉過身去不理他。


    “一會兒你得給我洗衣服。”他小聲說到。


    “那我的臉呢。”我一邊用衣服袖子幹淨的地方抹著臉一邊說道。


    “那你給我洗衣服,我給你洗臉,怎麽樣?”


    這話真是有點曖昧了,不過我也不反感。我大大方方地說到:


    “你不用給我洗臉,我也給你洗衣服。”


    “噢?這麽好?”他眼眉一挑,似笑非笑。


    “那天你那麽仗義,還給我付那麽昂貴的住院費,我還不知道怎麽還你呢。”


    “那你天天給我洗衣服來還住院費怎麽樣?”


    “好啊,不過,我倒是沒什麽,就是怕你家人誤會。”


    正說著話,看見好幾條泥鰍鑽到旁邊的水草裏。


    “這裏這裏!”我小聲說到。可是一轉眼,又看不到了。我把頭快低到水麵上去,頭發嘩地垂下來,我用手抹了一下,這下手上泥漿沾得滿臉滿頭。


    他一邊端祥我,一邊笑。我看他笑我,我又順手抓了一把泥,往他衣服上抹,這下,他的衣服徹底沒有一點幹淨地方了。然後他回擊。不想我身後也被人偷襲,我一看是老唐,後來幹脆四個人開始打泥水仗。


    等我們上來的時候,完全泥人。


    “我們四個這造型,哈哈。”老唐邊說邊笑。


    “趕緊回去洗澡。”孫姐說。


    我看不見我,我能看見他們的傻樣子。我站在那裏不走。


    “走啊。”孫姐叫我。


    “等天黑了吧,這樣回去,同事會笑死。”


    “天黑了會把人嚇死,趕緊走!”老唐說到。


    大家哈哈大笑。


    還好民宿裏麵每間房都有淋浴,我一回去就衝到了洗澡間。等我出來的時候,一雙嶄新的鞋子已在屋子裏放著。我試了下,還合適。一定是讓這家店主給買的。還好我帶了衣服。


    我洗完澡,把衣服和鞋子刷好,然後去找孫姐。


    一出門,忽然聞到一股焦香。我走到院子裏,看見葉先生還有孫姐他們正在那裏圍著個爐子烤著著什麽。


    “快來,烤泥鰍呢。”孫姐叫我。


    我趕緊走過去。


    “小周你多有口福,快烤好了,你就來了。”老唐說笑著。


    “這裏還真的什麽都有。”我看著那個炭烤爐說道。


    “我們找半個村子找來的。哎,男人生下來就是為女人服務的。”老唐抱怨。


    “也不是我們要吃,是你們嘴饞。”孫姐對著老唐說。


    葉先生伸出手來,讓我坐在他身邊。我們倆笑著看他倆逗嘴。


    “不懂風情!這哪是為了吃啊,虧你寫稿子時不是這麽麻木!”老唐又挖苦她。


    “對不起,我的風情對著你打不開,模式不對。”孫姐還擊。


    “十幾年前我就知道打不開。我非得跟你的模式調過來,哪怕是一天也行。”


    “好啊,小夥子他爸,加遊!”孫姐拍了拍老唐的肩,回頭衝著我們笑。


    “老唐,你兒子多大?”葉先生問。


    “十歲了,太能鬧。還是女孩好。”


    葉先生側頭看著我。


    “是啊,像我旁邊坐著的這位女孩,安靜溫柔,善解人意。”葉先生動情地說到,並抬手撩了一下我的頭發。這感覺怪怪的。我歪過頭去,看著他說到:


    “嗯,還開得了豪車,打得過流氓。”


    他一邊大笑一邊說到:


    “領教過領教過!”


    這話別人聽不懂,也隻有我們倆能聽明白。


    “你孩子多大了?”孫姐轉過身來問葉先生。


    “你別瞎問,葉先生是鑽石級王老五。”老唐趕緊截話。


    “噢,對不起。”孫姐驚呼一聲捂住嘴。


    我也愣了一下。剛才還想,他的女兒該有多幸福。


    “沒關係,總有人這麽問我。”他黑黑的眼睛裏閃著光,一點也不在乎。


    泥鰍烤好了,老唐把烤好了泥鰍裝在盤子裏,遞給葉先生,葉先生遞給我,我又遞給孫姐。


    孫姐端著盤子:


    “哎呀,正好一人一串,別遞來遞去的。”孫姐說著話就又拿給我們。


    葉先生看著我,示意我先嚐嚐看,我咬了一口,還真是美味啊。


    “怎麽樣?”他期待地問。


    “純正的野味!”我對他誠懇地說。


    他笑了。


    我們四個捉的泥鰍數量,還有老鄉捉的,一共也有三四十條。夠大家烤一陣子呢。


    “還真是小時候那個味道。”葉先生也讚歎。


    第一撥被烤熟的,很快被吃完。


    葉先生轉頭問我:


    “你敢不敢拿那個活的泥鰍?”


    “敢。”我不假思索。


    “那你試試看?”


    我走到那個蔞子邊上,用手捏起來一條大的,然後舉起來給他看,他笑。我趁孫姐不注意,忽然拿到她麵前,泥鰍還在亂蹦,孫姐犀利地尖叫一聲跑開。


    “心月!周心月!”孫姐站得老遠後開始吼我。


    老唐笑開了花,差點來個後仰翻。


    葉先生也大笑。


    “來,我來烤。”葉先生邊笑邊對著老唐說到。


    老唐站起來坐到邊上。他看到孫姐還站在遠處,叫她道:


    “過來,我保護你,小周不敢再嚇你。”


    “你讓心月把那個放下,我再過去。”


    我把泥鰍放到蔞子裏。


    “過來,坐在我旁邊,幫我弄好,我來烤。”葉先生對我說。


    我隻好又坐在他旁邊,幫他把泥鰍串在一起。


    “你怎麽這麽膽子大,周心月!”孫姐怯怯地看著我。聲怕我又促狹。


    “孫姐!我還敢抓蛇!不信,你看。”我順手從黑暗處抓了一下。孫姐尖叫著又跑到老唐身後。


    “小周,你別再嚇我準初戀情人了,再鬧我跟你急。”


    “誰是你初戀情人?!”孫姐對著老唐吼。


    “我是說準初戀…情人。不過,永遠也成不了啦。”


    “讓人感傷的準初戀。”我心被觸動。


    “心月,我平時真是看錯了你!”孫姐疑惑地看著我,似乎覺得此心月非彼心月。


    “這個算什麽,我還敢捉好多蟲子呢。”


    “還有什麽?”葉先生歪過頭來問我。


    “比如蜈蚣、蠍子、斑蝥、土鱉、僵蠶、蟋蟀、地龍、水蛭、蝸牛,推車客,噢,推車客就是屎殼郎,還有蟑螂……”


    “停!!!!”孫姐把剛吃了一半的泥鰍放下,有點幹嘔的樣子。


    “你拿的又不是蟑螂。”我看著孫姐說到。


    “是屎殼郎。”老唐一邊吃一邊不緊不慢地說到。


    孫姐徹底開始幹嘔。


    兩個男人開始又嗤嗤地笑。


    “老唐啊,你看我回公司怎麽收拾你。”孫姐咬牙。


    “你在這兒把我收拾了得了,回公司就沒機會了。”老唐嘿嘿笑著。


    孫姐兩個人又打起來。


    “來,把那個佐料灑上。”


    葉先生轉移我注意力。然後又說到:


    “小時候是怎麽回事,一個小姑娘怎麽識得那麽多蟲子?”


    “那不是玩,那是在幹活,我小時候跟著我奶奶弄那些中藥材,上麵說的各種蟲子都有,還有毒蛇呢”


    “你奶奶是中醫?”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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