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水牢中與寒汐匆忙見了一麵,司徒牧總覺得心底有些惴惴不安。此時,他坐在宣和殿內,盯著書案前的紫銅暖爐發呆。


    就要入冬了,天氣漸漸冷了起來。雖說還不至於燒起地龍,但各宮各殿也開始在晨起和晚間,燃起暖爐來禦寒。司徒牧心想,寒汐身處水牢之中,整日浸泡在冰冷的水裏。她不過一個弱女子,也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暖爐中的炭火突然爆出一個響亮的火花,毫無預兆的,司徒牧的心也隨之“突地”一跳。他急忙端起手邊的茶盞,飲下一口溫熱的茶水,來平複不安的心情。


    這時,本應守候在殿外的楊青匆匆走了進來。隻見他一臉愴然,見了司徒牧便“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哽咽:“殿下……”


    “怎、怎麽了?”司徒牧下意識地站起身,看著神色悲哀的楊青,結結巴巴地問道。


    楊青一抹臉上的眼淚,道:“剛剛水牢那邊來報,說是韓尚儀,沒了。”


    司徒牧腳下一個趔趄,險些穩不住身子。他大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昨日本宮還去看過她,才不過一天時間,怎麽能說沒就沒了?”


    “殿下,是真的。”楊青心中也不好過,卻不得不接受事實。雖說韓尚儀入宮的時日不長,但她素來與人和善,也幫過自己好多次。韓尚儀剛入宮的時候,唐公子特意囑托自己好生照顧她。楊青曾經承過唐不驚的恩情,本想著好好照顧寒汐,便當是報恩了。如今可好,唐公子才離開不到一個月,韓尚儀就含冤慘死在水牢中了!這可讓他如何交代啊?


    還有這一廂,太子也對韓尚儀的事上心地很。見司徒牧依然不肯相信,楊青隻得繼續說道:“看守水牢的楊嬤嬤來報,說是今日臨近傍晚,她照例過去送飯,尚儀那裏卻遲遲沒有回應。楊嬤嬤打開牢門一看,尚儀已經浮在水麵上,身子都開始僵硬了……”


    “夠了,不要再說了!”司徒牧有些粗暴地打斷了楊青的話。他實在不願意去想象,如寒汐這般靈動聰穎的女子,不過一夜之間,就成了一具毫無生命的屍體!


    可是,腦海中總是閃過她麵色慘白,漂浮在漆黑的冷水上的場景。烏黑的長發失去了光澤,如同一大片水藻,散在水裏。她的神情永遠被定格在失去生命的一瞬間,她的眼中隻留下驚恐、怨恨和不甘。韓汐,她再也不能露出傾國傾城的笑意了!


    楊青知道司徒牧心中難過,試探著問道:“殿下,可還要去見尚儀最後一麵?”


    司徒牧木然地點點頭:“本宮答應過她,不會讓她睡在陰森冰冷的水牢裏,也不會任由她被草草丟棄在亂葬崗中。楊青,我們這就去水牢,把尚儀接出來!”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司徒牧沒有乘坐步輦,也不顧自己會被雨淋濕,隻是疾步朝著水牢走去。楊青怕他淋壞了身子,但到底不敢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麽,隻得撐了一把傘,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終於來到水牢。李嬤嬤和楊嬤嬤早已經將寒汐的“屍身”抬了出來,放在她們平日待著的房間內。司徒牧一進來,就看見寒汐直挺挺地躺著。他鼻子一酸,心裏更加不是滋味。隻是在外人麵前,他強忍住悲傷,對兩個嬤嬤道:“你們先出去吧,本宮想單獨送尚儀一程。”


    一旁的楊青立即掏出兩塊碎銀,分給了李嬤嬤和楊嬤嬤,道:“多謝二位嬤嬤照應著,這是殿下賞給你們的。”


    她們二人拿了銀子,立即恭恭敬敬地謝了恩,然後退下。


    楊青望了一眼守著寒汐的司徒牧,隻見此時他的眼中再無其他。楊青輕聲歎了口氣,搖搖頭,也退了出去。


    屋子裏,就隻剩下司徒牧和寒汐。上一次他們這麽獨處,還是寒汐幫他研磨,和他一起商討著奏折上的事情。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變成了天人永隔。


    司徒牧拉起寒汐的手,放入自己手中,隻覺得那隻手冰冷刺骨,一絲溫度都不再有了。一滴眼淚落在寒汐的臉頰上,司徒牧輕聲說道:“對不起,最終我還是沒能救你出去。”


    說著,他自責地垂下了頭,苦笑:“都怪我,把你平白無故地牽扯進宮裏的爭鬥中。若不是我非要跟父皇對著來,說什麽改革,找一個女官跟在身邊,你也不至於這麽年輕就離開人世。”


    司徒牧將寒汐的手重新放了回去,眼神逐漸清明,他許諾道:“你放心,我不會令你白白離去。韓汐,我對你發誓,從現在開始,我要去爭取本該屬於我的一切!無論是誰,都不能再剝奪我所珍視的任何東西。韓汐,總有一日,我會站在睥睨眾生的那個位置上!”


    交代好楊青,讓他將寒汐的“屍身”送出宮外,交給她的家人,司徒牧徑自去了慶湘宮。


    夜已深,且菡剛剛卸了妝,褪去白日裏精美繁複的宮裝。她青絲未挽,散在腦後,身上穿了一件家常的桃紅衣裙,看上去純真動人。任誰也想不到,這副美麗的外殼之下,竟然隱藏那麽惡毒的心思和狠辣的手段!


    司徒牧一腳踢開了且菡寢殿的門,咬著牙惡狠狠地道:“司徒且菡!”


    且菡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聲嚇了一跳!她急忙迎過去,請安:“臣妾見過殿下。”


    司徒牧冷笑:“本宮多麽希望,可以永遠不要見你!”


    “殿下!”且菡驚愕地睜大了眼睛,“臣妾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竟惹得殿下如此生氣?”


    看到且菡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司徒牧隻覺得更加惡心。明明是個蛇蠍心腸的毒婦,卻總要裝作純良無害。他冷笑:“司徒且菡,你做了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你這樣繼續裝模作樣,隻會讓本宮覺得反胃。”


    且菡不料司徒牧竟會這麽跟自己說話。之前他們關係惡劣的時候,最起碼表麵上依然維持相敬如賓。後來她“潛心改過”,司徒牧也對她關愛有加。隻是好日子沒能維持多久,因為那個韓尚儀入獄的事情,司徒牧多日未見她了。而再一次見麵,就變成了惡言相向!


    且菡端正了神色,語氣也有些不善,她仰著臉問道:“殿下至少要告訴臣妾,您這麽討厭臣妾的原因吧?”


    “韓汐死了。”司徒牧扔下這話,“你的目的達成了,太子妃。”


    “什麽?”且菡驚呼。她本來是打算盡快處死那個狐媚的韓汐的,後來又轉念一想,既然她已經進了水牢,何須再自己動手?不若讓她在水牢裏受盡苦楚,自生自滅更加痛快。可是現在韓汐突然死了,司徒牧就跑來她這裏興師問罪了!


    且菡苦笑:“殿下一定覺得,是臣妾把她害死的吧。”


    司徒牧撇過頭去,不願再多看她一眼:“你做了什麽,自己清楚。總之若不是你,她絕不會被關進水牢!司徒且菡,你就繼續待在這太子妃的位子上等著。總有一**會知道,這個位子坐著沒那麽舒服!”


    說罷,司徒牧憤恨地一拂衣袖,轉身踏出慶湘宮。


    “司徒牧!”且菡在他身後哭喊道,“你憑什麽這般對我?我是你的表妹,是你的妻子,如今,我已經是你孩子的娘親!”


    “孩子……”司徒牧身軀一震,緩緩回過身。


    隻見且菡用手捂著自己的小腹,淚流滿麵:“沒錯,已經一個多月了。我們成親三載,我終於有了你的孩子。你可以不要我,難道連孩子也不要嘛?”


    “孩子,哈哈,孩子!”司徒牧大笑,隻是這笑容裏沒有一絲開心和期許。他死死地盯著且菡的臉,道,“表妹,我多希望,你仍然是那個讓我魂牽夢縈的表妹!雖然那時你也嬌縱任性,卻天真率直。不過現在,莫要再提往日情分了。你呀,隻是我的太子妃!對了,你千萬要護得腹中孩兒的安全,讓他健健康康地生下來。因為,你我此生,隻會有這一個孩子罷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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