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玉在瑾萱的小別院中住了已有五六日。


    這期間,陳致遠曾來過一次。見到突然間多出來一個陌生人,他大吃了一驚,神情顯得十分警覺。不過他自然認不出麵前這個五官平凡無奇的少女,就是之前在他府上伺候的玉兒。還是瑾萱笑吟吟地跟他解釋:“這是我在門外撿來的孩子,很聰明懂事,又安靜乖巧。自從李嬸回鄉之後,兩年多了,都是我自己一人獨居,寂寞地很。正好有這麽個機靈的孩子陪我解悶,你就不要過多苛責,免得嚇著小連。”


    聽到瑾萱這樣說,陳致遠溫柔地笑了笑,放鬆下來:“隻要你開心就好。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危,倒是忽視了你獨自一人會覺得無趣。”


    瑾萱嗔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什麽富貴人,哪有什麽安危不安危的?倒是你,總是思前想後的,顧慮太多。”


    “還是小心得好。”陳致遠搖了搖頭,拉起瑾萱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有些嚴肅地道,“或許你本身不會有什麽事,但我隻怕因為我的原因而連累了你。”


    瑾萱一驚,連忙問道:“致遠,你可是遇到什麽事情了?你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是、是你的夫人發現我們的事情了?”


    陳致遠苦笑:“不是嵐蔭,她不是善妒的人,還常常要我納妾以繼承香火。再說,你我之間也算光明磊落,又不是什麽苟且之事。我不接你回府,不給你名分,也是因為你堅持不肯罷了。”


    “那是因為何事?”瑾萱追問。


    陳致遠隻是搖頭:“不必再問,隻是官場上的爾虞我詐罷了。你隻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就好。”


    既然他執意不肯說,瑾萱也不好再問下去,隻得順從地點點頭。但她的眼中充滿了擔憂之色,望著陳致遠有些疲倦的身影,她幾次欲言又止。


    但陳致遠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一日天氣有些陰霾,烏雲從天邊滾滾而來,好像隨時會下雨。竊玉在院中收著前一日洗幹淨的衣裳,瑾萱在屋內細細地縫補。突然一群人闖進了小院,打破了這裏長久以來的平靜。


    竊玉看著不請自然的五六個男子,心裏“咯噔”一跳,仿佛預感到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會發生。她用懷中抱著的衣物作為遮擋,偷偷地取出了隨身攜帶的軟劍,口中問道:“你們是何人?怎麽可以不經過主人家的允許,就私自進來?”


    “喲,怎麽還有一個小姑娘?”那一群人中走出一個高瘦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歲年紀,長得尖嘴猴腮,一臉惡相。他穿著綾羅綢緞,一臉的倨傲,應該是那夥人的頭領。那人上下打量了竊玉一番,又道,“我隻道這裏住著個徐娘半老的女子,不料竟還有個年輕輕的小娘子。看來陳大人真是**,在這麽個小地方坐享齊人之福啊!”


    他的話粗俗露骨,本就令人惱怒。加上竊玉這些時日來跟瑾萱相處,隻道她與陳致遠都是溫和守禮的人,心下更加生氣。還未等她出言反擊,聽到屋外有聲響的瑾萱匆匆出來。那高瘦男子一看到瑾萱,笑容愈發猥瑣:“喲,這不是陳夫人嗎?勞您親自大駕,真是折煞小人了!”


    聽到那一句“陳夫人”,瑾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問道:“你是什麽人,為何來我這裏搗亂?我不是什麽陳夫人,我夫家姓何,你休要胡言亂語。”


    那男子聞言,立即發出“桀桀”的怪笑:“小的名叫錢紳,就住在這淮南城中。平時沒什麽本事,就是喜歡打聽別人的私事。您說夫家姓何,不姓陳。可我怎麽聽說,把你養在這裏的人,是那淮南知府陳致遠陳大人?”


    “你……”瑾萱聽完,隻覺得兩眼一黑,身子劇烈地搖晃起來。竊玉見狀不妙,急忙扶住了她,才不至於讓她跌倒。


    錢紳顯然很滿意瑾萱的反應。他繼續說道:“話說這陳大人,可真是備受百姓的愛戴。人人都說他為官清廉,為人更是剛正不阿。尤其是他身居太傅高位,卻不拘於名利,主動還鄉做起父母官,那真是咱們淮南家喻戶曉的一段傳奇。而且,陳大人對夫人無比專情,二人成親十數載,他連一個妾侍都不曾有過。許多人家都以陳大人為典範,教育自己的孩子,希望他們日後能成為陳大人那樣的人。殊不知……”他話鋒一轉,“這位百姓心中敬如神明的清官大人,卻根本不是他們看上去那麽高潔。其實,他就是個齷齪的小人!”


    “你胡說!”竊玉斥道,“陳大人若為小人,那你這種人,又算什麽?”


    “我?”錢紳冷笑,“我從未說過自己是好人。我有沒有胡說,相信大家心裏都清楚。陳致遠為何還鄉?哪裏是因為淡泊名利,還不是為了個女人,還是個**!他迷戀一個**,還偏偏要裝清高,不敢帶回府,就偷偷養在外麵。嘖嘖嘖,這樣的事情要是傳出去,不知道百姓的心中會作何感想?”


    瑾萱死死地攥著拳頭,骨節因過分用力而泛白。不過,她已經慢慢恢複了冷靜,聽完錢紳一番惡言,便道:“就憑你一張嘴,你以為會有幾個人相信?我相信百姓心如明鏡,斷不會相信你這種人的話。不錯,我住在這裏,的確是靠著陳大人相幫。我們是遠房的表親,我家中遭了不幸,他救助我而已,就要被你說得如此不堪嗎?”


    “表親?哈哈哈……”錢紳如同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狂笑不止,“哎呀,夫人還真是牙尖嘴利,怪不得陳大人對你迷得很。不過據我所知,你們是老相好吧。而且,你也非什麽良家女子,二十年前在坊間小有名氣的歌伎‘姚姬’,可是你?像你這種女人,若說陳致遠和你是清白的,那恐怕才是沒幾個人相信吧。”


    這下莫說瑾萱,連竊玉都愣在當地。身側這個柔弱良善,又毫不起眼的婦人,竟然是歌伎出身!瑾萱在一個又一個的刺激下,已經憔悴地隨時可能暈厥過去。她顫巍巍地道:“你到底想怎麽樣?那樣的陳年舊事,都被你翻了出來,你到底想要對致遠怎麽樣?”


    錢紳滿意地點點頭:“夫人終於意識到我的來意了。本來嘛,我就是在淮南城做些小生意,發了家,有了錢財。我們錢家一直都是平頭百姓,沒出過做官的人。現在我有錢了,就想著花些錢買一個小小的官職,給祖上添光。此事我期盼了許久,後來也同淮南下轄的平廣州知州打點好了關係,買了個小小的縣丞來做。可是這件事不知怎地就被陳大人知道了。此時他正在嚴查此事,眼看著我與知州大人的官位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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