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停在一位月牙白紗裙的清麗小姐麵前,那清麗小姐沉吟片刻,吟出兩句詩來。


    “誰收冬色將歸去,慢雪清梅半不存。”


    卻是將韓退之的晚春化用成了早春,不過配上荀悅心那兩句,也頗有一些滋味。


    淩纖纖多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姿容端麗,雖然不算絕色,卻也雅致,眉目間一股書卷清氣,暗自記在心裏。


    那酒杯浮浮沉沉,卻落在一位小姑娘麵前,那姑娘卻是個明豔,當下便笑道;“尚憐雪花入泥路,何處花色映佳媛?”


    她性情活潑爽朗,這也十分應景,眾人都點了點頭,看她眉目,暗自點頭。


    都是十幾歲的小姑娘,開始還比較約束,後來就慢慢放開起來。


    即便是穆綿綿那樣溫溫柔柔的,也中了兩次,不過她棋藝雖然好,詩句方麵就顯得有些單薄了,跟荀悅心一樣,化用了古人的兩句詩句。


    一句是‘絕壁相欹是洞門,昔人從此入仙源。’


    一句是‘獨在中庭倚閑樹,亂紅飛盡欲黃昏。’


    荀悅心聽她後麵一句,頓時皺了皺眉頭,拉了拉她袖子,穆綿綿急急忙忙的將酒喝了,卻已經是臉色酡紅,靠在荀悅心身旁,迷迷糊糊的,顯然已經是醉了。


    荀悅心知道這個妹妹從小沒飲過什麽酒,見她這樣,又憐惜又好笑,令人取了披風來,將人裹住抱在懷裏。


    她也有些酒意上湧,不過她酒量卻好,臉色緋紅,興致盎然,遊翩婉端起酒杯,沉吟片刻,笑道;“蝴蝶隻解尋桃柳,開遍南枝未覺言。”說著便將茶水一飲而盡,坐了回去。


    聞人秀拈起酒杯,笑道;“杳杳豔歌春日午,出牆何處隔朱門。”


    她身份嬌貴,隻是用了溫飛卿一首詠杏花裏的兩句,用在這裏也說得過去,不過不失,恰到好處。


    眼看那酒杯飄飄忽忽的,卻在一個水紅羅裙的少女麵前停了下來。


    荀悅心挑了挑眉,感覺穆綿綿掙紮了一下,伸手將人按住,又拍了兩下,才將跟那小豬一樣亂拱的小丫頭安撫下來。


    白蒹葭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意,這酒杯盤盤旋旋這樣久,偏偏從頭到尾就沒在蘇青鸞人麵前停過,這丫頭隻怕私下裏不知道急成了什麽樣子,如今總算是如願以償,她倒是很了解蘇青鸞的性子,這女人總是一副淡泊名利慈悲為懷的樣子,實際上最愛風頭不過。


    不過她詩句還是做的很不錯,


    她眼波流轉,指了指那被荀悅心半倚半抱著的穆綿綿,笑道;“你看這孩子,都要睡過去了。”


    雖然隔得遠看不清楚神氣,但是卻覺得那種氣質十分美好。


    秦念兒抿嘴一笑,荀夫人也忍不住笑道;“這綿綿從小可沒喝過酒,這花酒兩杯也能醉了,真真是金尊玉貴嬌生慣養。”


    白蒹葭笑道:“這樣金雕玉琢的小人兒,自然是金尊玉貴的。”


    她們雖然年紀都大不了幾歲,但是比起那一群少女,卻已經是長了一輩。


    玲瓏正要伸手拿起酒杯,卻見卻有纖纖五指先將那酒杯拈了起來。


    蘇青鸞眉頭輕輕一皺,那姿容秀麗的青衣丫頭卻道;“郡主,輪到你啦!”


    喜滋滋的將那酒杯捧到了桑娉娉旁邊,低聲在那桑娉娉耳邊說了兩句。


    桑娉娉正坐在大紅金錢蟒的坐墊上,當下十分矜持的點了點頭,看著那丫頭伸手將酒杯遞了過來。


    蘇青鸞柳眉一挑,桑娉娉坐的雖然離她不遠,離那酒杯卻還有一段距離,當下卻皺了皺眉,看著付娘子領著兩個小丫頭過來,看見桑娉娉握著酒杯,當下便笑道;“請小郡主作詩。”


    桑娉娉順手將那空酒杯一丟,小丫頭忙接住,就聽她道;“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


    她這一出,那小丫頭本來接杯子的手一抖,頓時那空酒杯在空中翻了個個兒,那小丫頭哎呀一聲,趕緊伸出手去,總算在那酒杯落地前接在手裏,饒是如此,也驚的臉色發白。


    那錄詩的小丫頭更是臉色蒼白的看向付娘子,不知道是不是要寫上去。


    付娘子雖然作為淩纖纖的心腹,每次都能在第一時間內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和堅毅,但是這種時候,也未免震驚了。


    姑娘,至尊已經纏綿病榻許久了,後宮這幾年都沒有添小皇子小公主了!


    你這種想法,你一個未出閣的小郡主這種想法沒錯,還大刺刺的說出來,真是嚇死付娘子我了!


    她臉色蒼白,就聽桑娉娉慢悠悠的道;“怎麽了?不會寫不成?”


    桑娉娉生的我見猶憐,此時一雙妙目看著眾人,若是不知道的見了這景象,還以為是別人欺負了她一般。


    付娘子咬了咬唇,道;“水淺你先記下來吧。”


    水淺急忙應了一聲,隻是一手小楷卻寫的沒那麽如意了。


    白蒹葭看著這邊鬧騰,桑娉娉那十四個字一處,閑雲亭裏的夫人們都或多或少的變了臉色。


    這桑娉娉身份嬌貴,卻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但是這詩句裏透出來的意味,可以讓人琢磨的可就多了。


    一個哆哆嗦嗦的錄了詩,一個慢慢悠悠的倒了酒,又將那酒杯放了回去。


    蘇青鸞安靜的坐在石頭上,她一身水紅色的紗裙鋪展開來,就好像一片嬌豔的晚霞,又好似一片桃花落紅。


    玲瓏站在一旁,眼中卻是掩不住幸災樂禍之意。


    眼看這蘇青鸞倒黴,她卻說不出來的歡樂。


    結果那酒杯沒走兩步,便停了下來,玲瓏自然不會伸手去取,隻當桑娉娉的青衣侍女要過來取走,結果那青衣侍女卻絲毫不動,過了一會,才揚眉道;“曲水流觴到你麵前了,怎生不取酒作詩?”


    眼看桑娉娉坐在那裏,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玲瓏磨了磨牙,對於蘇青鸞有了出風頭的機會極不開心,卻聽蘇青鸞柔聲道;“玲瓏,幫我把酒觴取過來。”


    玲瓏心中暗恨,不過一個小小河間侯的後人,竟然把自己當作她的主人了,不過也隻能認命的將酒杯取了過來,雙手奉給蘇青鸞。


    蘇青鸞道;“十裏春風林初盛,一曲晴川隔蓼花。數竿新竹當軒上,不羨侯家立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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