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蘿紗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薔薇院中隱隱綽綽,卻是幾個華冠麗服之人陸陸續續的到來,在各自婆子的引導下到了各自的花間坐下。


    其中既有十四五歲的少女,也有風韻猶存的婦人,不過總是氣質非凡,裝飾不俗。


    雨後花色格外紅,連焚香都不必準備,空氣中自然漂浮著清新自然的薔薇花香,眼中更是各色薔薇,映著桃花人麵,倒是不清楚到底是花色稍勝一籌,還是人麵更嬌紅一些。


    其中來往的女子華冠麗服,如花似玉一般,更是猶如人間仙境。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嫵媚婦人正在婆子的引路下朝著自己的花間走過去,她帶的那個小姑娘不過十二三歲,一身水紅宮裝,小臉白嫩,黑壓壓的頭發上別著瑪瑙頭麵,雖然生的嬌美秀麗,麵上也盡量保持著沉靜優雅的姿態,但是看這般美景,小臉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好奇之色,一雙眼睛靈活的左右張望,隻恨不得將眼前這美景盡入眼中,口中羨慕的低聲道;“娘親,等我們回家也養這麽一院子薔薇好不好。”


    她母親淡淡一笑,淡淡的道;“這薔薇園裏每一樹薔薇都各有品種,你要種一院子薔薇倒也容易,想要種成這般,卻是不易。”


    原來這院落就叫做薔薇園,仔細說起來,倒是有不少舊事,據說是京中貴人的別院,優雅旖旎處與這平直城其他地方大不相同,那端莊婦人家中雖然不俗,但是也是頭一回進這薔薇園,見這滿架薔薇,一院薔薇香,也不由有些心動。


    隻是她自然不是自家女兒可以比的,雖然心中也愛慕這薔薇園的嬌紅豔麗,但是麵上卻是半點神色不露,卻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由嘴角牽起一絲笑意,上前兩步,淡淡的道;“李姐姐。”


    被她喊住的夫人也不過三十多歲,比起尋常婦人,更多了一份雍容成熟的韻味,石青色繡花翠紋裙,身後兩個少女,一個十四五歲,一個略小一些也有十歲,雖然年歲不同,但是穿著打扮都是一般模樣,頭上插著碧玉如意蘭花簪,水綠色的齊胸儒裙繡著幾朵蘭花,宛如兩朵空穀幽蘭一般,清清淡淡的,卻自有一股風韻。


    那被叫做李姐姐的女子停下腳步,笑著看了那端莊婦人一眼,道;“原來是嚴妹妹。”


    這李夫人本名叫做李清心,那嚴夫人本名叫做嚴柔,兩家的丈夫本是一處共事的,不過嚴柔的丈夫要比李清心的丈夫矮了一品,於是嚴柔的笑容就格外親熱了一些,看了一下那兩個女兒,便笑道;“這是雪秀和雪嫣吧,也是幾個月不見,就出落的更好了,說起來這樣女兒家我們還能見見,也不知道丹秋這段日子又長進了多少。”


    那丹秋正是李清心的兒子,今年才九歲,在行知書院裏讀書。


    李清心笑道;“隻是胡亂讀一些書,認幾個字罷了。你家婉慧也很不錯。”


    嚴柔笑道;“那裏敢跟兩位姑娘比。”


    兩人本來關係就不錯,互相誇獎了一番兒女更是親熱起來,宋婉慧聽他們二人說說笑笑的,倒是有些無聊,偷偷看了一眼鍾雪秀和鍾雪嫣一眼,見她二人乖乖的低頭跟在李清心背後如泥雕木偶一般,心中不由大喊無聊,卻隻能聽著母親說說笑笑的就朝著花間走了過去。


    倒是有一旁的婆子笑吟吟的道;“這位夫人,您是要和鍾夫人住一處麽?”


    嚴柔看了李清心一眼,道;“也要看李姐姐嫌棄我不?”


    李清心笑著戳了她額頭一下,道;“你這淘氣鬼,我就算嫌棄你你還能走了?”


    嚴柔道;“姐姐若嫌棄我,我便哭給姐姐聽。”


    當下一行人進了花間,見裏麵裝飾的幹淨秀麗,桌子上還備有糕點清茶,那糕點做的精致,倒是嚴柔咦了一聲,李清心不由道;“什麽東西能讓你大呼小叫的?”


    嚴柔素來最是玲瓏,當下便笑道;“這糕點可是最近風頭最勁的金鑲玉呢,這江雲初也算是費心了,不過聽說他素來和朱家的公子交好,想來要弄這麽些金鑲玉也不算難了,難得的是這份細致心思。”


    李清心看了一眼桌子上精巧的荷花點心,淡淡的道;“隻是大好兒郎,將心思浪費在這脂粉上,到底不是正道。”


    嚴柔急忙點頭不迭,心中卻道,人家能掙到錢也是本事,心中嘀咕,卻拉了鍾雪秀姐妹的手在那裏問長問短的,問可曾讀過書,鍾雪秀姐妹卻極為安靜有禮,大多是由姐姐鍾雪秀回答,鍾雪嫣年紀雖小,卻不多說,一時倒也熱鬧。


    隻是宋婉慧卻無聊的緊,不過想到早上出門前母親的教訓,也不敢鬧騰,乖乖的坐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發呆。


    像李清心和嚴柔這樣碰到了一起就索性在一起的人還是不多,雖然也有不少認識的,但是這種時間下,也就是矜持的打個招呼,各自進了各自花間,也有關係不錯的,攜手進了同一個花間,一個小小的薔薇園,倒是鶯聲燕語,人麵桃花,若是不知道這是賣那醉紅顏的,落在不知情的人眼睛裏,還當時那位貴女小姐舉辦的賞薔薇花會呢。


    不過雖然不是薔薇花會,但是本質上也是一出相看各自女兒的機會,如今向風城戰亂,雖然知道淩家的威名,但是也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邊疆戰亂,家裏女兒想要留著的,也怕將來會出什麽事情,還是趁早將女兒定下親事安心。


    而且在隱隱的傳言中,這薔薇胭脂會已經成為了某種身份的象征——光是江雲初送出去的請帖,就是極為精致的。


    若不是這醉紅顏被九公主誇讚過了,尋常的胭脂,那裏會讓這些夫人小姐什麽出來的,不過是如今水漲船高,反而是讓這些夫人小姐追著罷了。


    不過眼看這薔薇園如此精致秀美,就算是李清心這種素來看不起商人的,也覺得江雲初這事做的頗和她的心思,又見鍾雪秀姐妹表現十分滿意,不由微微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在阿薔阿薇的服侍下,喝茶吃糕。


    日頭漸起,不過這天氣本就十分合適,若是前幾日的酷熱隻怕還有些問題,但是昨夜這雨一下,卻是再適合不錯了。


    白蒹葭的位置並不算好,畢竟她隻是個看熱鬧的,而這花間的安排,也是按照一定的身份地位來的——最中間那幾家的夫人小姐也沒有全來,有兩家來的是也不過是一等大丫鬟罷了,不過那大丫鬟也是蜂腰削肩,皮膚白膩,也是極為標致的,更難得是不卑不亢的,安安靜靜的跟著那領路婆子進了花間,也不多言語。


    不過白蒹葭也不在意,這花間錯落有致,江雲初又準備了千裏鏡,倒是看得明白。


    倒是淩絕塵麵上有些憤憤的,白蒹葭笑了笑,揀了兩個金鑲玉喂他吃了,倒是將淩絕塵鬧得臉色微紅,過了片刻,就聽外頭傳來輕柔的琴聲。


    琴聲叮咚,如一彎潺潺的流水,月光灑在流水上,整體都十分的舒緩輕柔,並沒有平時那種激越如瀑布,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情,但是格外平靜寧和,讓人不由自主的就平心靜氣了起來,連心中的相爭之心都淡了幾分。


    白蒹葭琴棋書畫皆有涉獵,聽了這琴聲,也不由微微一頓,暗自挑起簾子,頓時吃了一驚,急忙將簾子放下。


    隻見那薔薇花架正中,正端坐著一個俊美出塵的青衫少年,俗話總是話,萬綠叢中一點紅,來形容那萬片綠葉中一點嬌紅的絕麗無比,但是此時卻偏偏要顛倒起來,是萬紅叢中一點綠了。


    那一片豔若朝霞,蔚若晚霞的薔薇花中,少年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宛如上等的白玉雕琢而成,看著那麽一雙手按在琴上已經是一種享受了,更何況這人的琴藝,本來就是極高的。


    《周禮·保氏》:“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琴棋書畫並不是女子所獨能學習的,前有鍾子期高山流水,後有廣陵散自此而絕。


    除此之外,這少年的琴藝也許不是最為出色,但是其中那種高山流水的瀟灑姿態,反而讓這世間一時安靜了下來。


    叮咚幾聲,旁邊從薔薇花架下閃出兩個秀麗女子,皆是水紅裙裝,秀美嬌柔,但是在那琴聲下,這兩個舞女反而似乎成了陪襯一般——


    一般來說,琴師多半是為了給舞女奏樂伴奏而存在,但是那兩個舞女雖然姿容出眾,舞姿也十分曼妙,但是在那少年的琴聲下,大多數人反倒沉醉了那輕柔的琴聲中,無心去觀賞那兩個舞女了。


    李清心不由點了點頭道;“秀兒,嫣兒,你們覺得這人如何。”


    鍾雪秀淡淡的道;“琴聲舒緩柔和,琴由心生,倒是個謙謙君子。”


    鍾雪嫣咬了咬唇,卻忽然到;“我覺得,我覺得這人琴聲雖然聽上去舒緩柔和,但是總是一絲說不出來的古怪,好像……好像是……故意的一樣。”


    李清心看了兩個女兒一樣,鍾雪秀臉上卻仍然極為冷淡,鍾雪嫣小臉倒是有一絲微紅,不由笑了笑,偏頭衝嚴柔道;“不知道婉慧是怎麽看得。”


    宋婉慧本來正在喝茶,頓時花間裏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險些沒有被一口茶嗆住,好不容易將嘴裏的茶水咽了下去,眼睛一轉,笑道;“我可比不上秀姐姐和嫣妹妹,不過這人的琴藝倒是真好,我也比不上他。”


    鍾雪秀點了點頭道;“若論琴藝,秀兒比不過他。”


    她雖然說著比不過之類的話語,但是臉上卻仍然是淡淡的,並沒有尋常少女那些不服氣的神情,倒是鍾雪嫣撇了撇嘴,道;“也不看看這人比姐姐大了幾歲,等姐姐有他那麽大的時候,一定會比他彈得更好啦。”


    她的童言童語倒是引得李清心和鍾雪秀都笑了笑,對於李清心來說,沒什麽能比看著自己一對女兒相親相愛來的更舒心的事情了,倒是鍾雪秀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就算再過幾年,我也不及她。”看著鍾雪嫣臉上露出不歡喜的神色,不由伸手柔和的拍了拍她的小手,道;“嫣兒你好好學,你天分比我高,日後一定會超過她的。”


    鍾雪嫣那裏肯依,倒是李清心若有所思的道;“這人我倒是有幾分眼熟。”


    嚴柔看了李清心一眼,看見她臉上忽然露出震驚的神色,不由心中一動,頓時知道她多半是認出了這個青衣少年到底是何方來客,但是看李清心頓時收斂了眉目不說話,也自然不會多問,立即笑道;“嫣兒倒是好天分。”


    將事情牽扯了過去。


    另外一個花間裏,雲香雪隻恨的牙齒咯咯作響,旁邊的王玉靜跟方微雨一邊拉住她一邊細聲勸慰,雲香雪跺腳道;“果然是賤人生的,拋頭露麵的來做這些事情,到底將我們雲家的臉麵放在那裏!”


    方微雨急忙道;“公子也不過是圖個樂子……”


    雲香雪瞪了他一眼,道;“叫誰公子呢,那個賤人養的能叫公子?”


    方微雨不由心中默默的歎了口氣,不管雲春水是誰生的,但是畢竟是她娘現在養著的,雲香雪這不是將她娘都罵了進去麽,不過眼看雲香雪氣成這個樣子,方微雨自然不會說出來,如果真的說出來,估計下一刻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當下不由暗自叫苦,麵上卻仍然笑的溫溫柔柔的勸告道;“他愛拋頭露麵丟麵子是他自己的事情,你又何必跟他生氣,這丟臉也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你若是出去,不是正好連累了你。”


    又好一番勸慰,好不容易哄住了雲香雪,雲香雪氣哄哄的在桌子旁邊坐下,阿薔阿薇兩個丫頭對視一眼,眼觀鼻鼻鼻觀心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王玉靜掃了二人一眼,陰惻惻的道;“今天的事情你們二人如果有人敢說出去,嘿嘿。”


    兩個丫頭急忙齊聲道;“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阿薔急忙走了兩步,給雲香雪倒了一杯茶水,雲香雪喝了一口,頓時反手將杯子一摔,怒道;“你們這是什麽茶,是要燙死我麽!!”


    江雲初廢了無數心思,這茶壺經過特殊的處置,溫度適合,茶葉也是好上的雨前龍井,連茶具都是配套的,阿薇眼看那茶杯被摔了個粉碎,頓時心中一跳,看了一眼阿薔。


    方微雨眼看雲香雪這個樣子,頓時知道她是氣得狠了,別說雲香雪,就算是她也沒想到這種情況下,雲春水竟然會出來彈琴。


    雲春水素來是一襲紅衣,放蕩不羈,酒不離口的浪蕩樣子,雖然生的一副好樣貌,但是因為身份尷尬,十分不討雲文林的喜歡,總是是紈絝兒子敗家子,任由他在外頭遊蕩。


    不過想到剛才雲春水一身青衣,安靜沉穩彈琴的樣子,方微雨臉上不由微微一紅,感覺心中也是一陣砰砰砰的亂跳,心中道,竟然沒有看出來,他認真起來,竟然也是一副可以依靠的樣子,而且那琴藝也是極為高超的。


    方微雨在那裏胡思亂想的,眼看雲香雪在那裏沒事找事的刁難兩個丫頭,一會嫌棄茶太熱,一會又覺得茶太澀,一會又說金鑲玉太燙……


    反正能有的問題他總是能給你找十二個出來,不過阿薔阿薇兩個丫頭低眉順目的,一個借口換茶,一個借口換點心,雙雙不見了蹤影,方微雨心中雖然微微覺得有些不妙,但是也知道如果不讓雲香雪發揮出來,隻怕憋久了落在自己身上就是自己倒黴了,眼看雲香雪在那裏挑三揀四的,也不說話。


    雲春水一曲彈罷,不提擾亂了多少小姐心思,倒是讓不少夫人暗自皺起眉頭,這人雖然俊美風流,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安排一個琴師來彈琴,未免是將這事情落得太風流了,不由暗自將警告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女兒身上,遇到那神色不對的,免不得敲打幾句,直將那春心剛動的女兒敲打的滿頭大汗,醒轉過來。


    不過心中到底對於江雲初還是有些不滿意的,好端端的女兒宴,怎麽會讓這麽一個男琴師出現,雖然平時花會之類也會有雜技班子,家中也有戲班子唱戲,但是眼看那琴師出場,卻未免……


    讓不少夫人大皺眉頭。


    不過瞬間下一句話就讓幾人的眉頭舒展開來了。


    “方才那位琴師乃是向風城城守雲文林之子雲春水,為我故交,琴藝上略有造詣,聽說各位夫人小姐都是懂琴愛琴之人,雲初特意厚起臉皮求春水為這薔薇胭脂會彈奏一曲,還請各位夫人小姐指點一二。”


    “雲公子剛才的琴曲,我已經請人備下琴譜,其中共有九處錯漏,還請各位小姐夫人修改批注。若是第一位能全該出來的,雲初願以一份醉紅顏相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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