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行知皺了皺眉,反駁道;“當時我母親尚在。”


    隻是偶感不適,他回家侍疾,卻不想母親病情直轉而下……


    夏行知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中已經是一片如死水一般的寧靜。


    紅衣少年喝了口酒,然後偷窺夏行知的神色,眼睛一轉,更是伶俐非常,拖著酒壇子湊到夏行知身邊,打著酒嗝道;“又沒人知道,喝一口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行知啊,你聽到沒有,唯有杜康。”


    夏行知皺了皺眉,道;“無聊。”


    起身要走,那紅衣少年眼中掠過一絲狡黠,一躍而起,扯住夏行知胸口,道;“你這藏的什麽東西,給爺看看。”夏行知臉色一變,溫潤的表情幾乎壓不住,喝道;“雲春水,你想做什麽!”


    紅衣少年嬉皮笑臉的笑道;“看看我們夏公子視若性命的寶貝啊!”一路說,一路扯開夏行知的衣襟,去摸他懷裏的東西。


    人喝過酒後之後力氣本來就大,他又是練過武的,壓製夏行知這麽個書生倒是很容易的。


    隻是夏行知這人平時文雅柔和,但是此時卻是氣的臉色通紅,眼看衣襟被雲春水拉開,一隻手已經伸了進去,頓時雙手死死掩住自己胸口,心一橫,一膝蓋頂在雲春水命根子上,就算是雲春水也不由呲牙咧嘴的被他掀開倒在一旁,捂住下身慘叫道;“行知你怎麽這麽狠!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沒必要這麽……你這是想要我斷子絕孫啊!!!!”


    夏行知見他這樣淒慘,又知道剛才自己下腳的確毫不留情,不由走了幾步,彎下身去,道;“你沒事吧。”


    雲春水痛的幾乎都昏過去了,隻覺得這輩子從來這麽慘過,哼哼唧唧了半天,才道;“……你……你自己來……試試……就知道……有沒有……事情了……”


    夏行知道;“不是你想先搶我的東西……罷了,我去為你請大夫來。”


    雲春水哼唧兩聲,拚起最後一點力氣拉住夏行知,打滾道;“你敢去請大夫,我這輩子臉還要不要了,打死我也不去!”雲大少爺這輩子最愛的就是麵子了,讓他在別人麵前丟麵子,是寧願死也不啃得。


    夏行知看著臉色煞白的雲春水,道;“可是……”你這幅樣子,不請大夫真的可以麽?


    雲春水明明已經痛的整個人都弓成了蝦米一樣的形態,一邊呻吟一邊斷斷續續的,還能在那裏跟夏行知糾纏;“你把……那東西……給我看看……就不疼了……”


    夏行知眼看雲春水這幅樣子,最後卻瞪了他一眼,道;“你疼死算了。”


    卻又坐在一旁,準備有什麽不對,不管雲春水願意不願意,就帶他去找大夫。


    夏行知的念頭雲春水知道是知道的,光是想到自己因為命根子被夏行知踹了一腳被送去看大夫,雲春水就死也不願意暈過去了。


    你說被什麽豆腐西施,青樓花魁踹上一兩腳還能說是情趣,被夏行知踹上一腳……


    傳出去他雲大少爺還要不要做人了!他雖然性好美色夏行知也的確是個美人兒,但是再怎麽性好美色,對著男人他還是啃不下去的!


    所以就算再怎麽痛苦,雲春水還是爆發出來了驚人的意誌力將這疼痛壓製下去,死都不能昏過去讓夏行知將自己送進醫舍。


    雲春水在地上滾來滾去,然後一邊努力說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不要太糾結於胯下之痛;“說起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們蘇南的好女子也不少……怎麽也沒你看得上的?”


    夏行知道;“我正在孝期,你說什麽胡話。”


    雲春水嘿嘿笑道;“當年……你母親……不是看中了你家……表妹……”


    夏行知看了一眼雲春水,眼睛冰冷,“表妹不過是借住我家,你莫要胡言亂語,壞了我表妹的名聲。”


    雲春水看著他美好精致如羊脂白玉雕成的側麵,心中嘿嘿一笑,這人宛如一滴墨水,被滴入水中化開,看上去雲也淡風也輕,如果不是半年前自己看見他爛醉如泥,就算有人對自己說夏行知有爛醉如泥的那麽一天,他也不信的。


    他生於行知,長於行知,卻在七歲那年離了行知,回來之後,行止做事都被人誇讚,雲春水也無數次被自己的父親訓斥;“你就不能跟夏院長的兒子學學?”


    他本來是看不起這種人的,即便是在某些不得不碰見的宴會上,也隻是點一點頭擦肩而過,他們本來是生活方式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直到那天在他發現的某個清靜地方看到了夏行知,那地方風景明秀,是個極適合喝酒的地方,他扛著剛買來的桃花酒去的時候,結果卻發現那裏早就有人了。


    而且那人,雲春水還認得。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名滿蘇杭二州的如玉公子夏行知居然有一個人躲起來喝悶酒——而且還是一看就借酒消愁的那種喝法,一地酒壇子也不知道他是從那裏搬來的,全部喝的空蕩蕩的,而且已經爛醉如泥。


    這夏行知呢,雖然爛醉如泥,但是雲春水也不得不承認,是一副好酒品。


    不吵不鬧不說,連嘔吐這種事情都沒有。


    他隻是非常安靜的坐在那裏,將酒一口一口的往嘴裏灌。


    隻是夕陽西落,陽光為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就好像當初的故事中,那陽光為行知書院的牌匾鍍上金邊的景象。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然後,雲春水看到……


    一滴眼淚順著夏行知的眼角流了下來,在夕陽下反射出絢麗而絕望的色澤。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寧和,但是那種平靜寧和外,卻另有一種雲春水說不出來的空洞和寂寥。


    並沒有大聲的嚎哭,甚至連嗚咽都沒有,但是就是這種安靜沉默的流淚,卻讓雲春水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揪心疼痛,似乎能感同身受那種極致的悲傷。


    然後他聽著夏行知低聲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反反複複,平靜淡然。


    一首桃夭,宜室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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