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樹林,雖然路上橫著無數被暴風雨打斷的枝葉,但是在樹上的綠葉,根據了一夜洗禮,卻更加鮮綠可愛了。


    從秋水村的後山,下來了四個人,看起來說是一行人,實際上,卻是張誠善杏娘白蒹葭走前麵,淩絕塵牽著白蒹葭的腰帶,怯生生的亦步亦趨。


    那雨下了一夜,一大早看著雨停了,幾人忙離開山洞趕回秋水村。


    白蒹葭一路上甩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但是一不留神,淩絕塵就湊了上來,開始還是牽袖子,實在沒有辦法,最後換成了牽著白蒹葭的腰帶,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


    白蒹葭一巴掌甩不上去,心裏也有些束手無策,一頓足一回頭,就看見淩絕塵也停下腳步,無辜的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


    那嬌怯的樣子,反而比張翠翠還要小心膽小幾分,簡直讓白蒹葭束手無策。


    你說打吧,她畢竟是個女子,眼看把淩絕塵這一代奇才三斧頭給拍成了傻子,若是前世的淩絕塵,白蒹葭自然覺得是罪有應得,一絲也不會憐憫他。


    但是前世今生,她算起來已經是個二十七歲的女子了,比現在的淩絕塵足足大了十歲,這樣欺負一個無知的十七歲少年,白蒹葭幼秉庭訓,實在有些下不去手。


    她為了淩慎之詐死逃走,本以為和淩家已經再無關聯,結果不曾想竟然被素問一言中的,遇到了淩絕塵不說,還是在這種地方遇到了被她拍傻的淩絕塵。


    冤有頭債有主,再怎麽對不起她,也是十多年後的淩絕塵,如果要白蒹葭報複在十七歲的淩絕塵身上,卻與她秉性不合,畢竟十七歲的淩絕塵,身上還為她帶著孝,也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


    一時脾氣下來,看著可憐兮兮的淩絕塵,心中倒是不知道怎麽辦好,隻是沉了眉目,等著雨停,然後默默的跟著杏娘二人回村子。


    結果淩絕塵不知道為什麽,黏她的厲害,簡直跟稚鳥一樣,將她視為母親,不管她怎麽惡聲惡氣都笑的溫柔又甜蜜的看著她,看她走,立即黏了上來,那神態,甚至跟淩慎之有七八分相似。


    畢竟是父子,光是那七分相似,看在淩慎之的麵子上,白蒹葭就做不到置之不理,雖然心中恨得厲害,但是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


    她心中也有猶豫,以她的性子,自然不想和淩絕塵再有牽扯,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淩絕塵送回京城去,但是他現在的樣子,如果被人查出來是自己下的手,自己倒是無所謂,隨時可以離開秋水村,隻怕連累秋水村的人。


    如果就此殺了他……


    白蒹葭苦澀一笑,如果能做得到,早在當天晚上她就動手砍斷了淩絕塵的脖子。


    眼看已經出了後山,秋水村已經近在眼裏,杏娘停住腳步,對白蒹葭道;“你若是帶一個男子回去,隻怕對你名聲不好。”


    白蒹葭畢竟是個寡婦,帶了這麽一個美貌的男子回村裏,光是各種言論,就可以逼死白蒹葭了,更何況還有小楊氏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


    看淩絕塵對白蒹葭依戀的模樣,想要讓淩絕塵離開白蒹葭,一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蒹葭眼眸一轉,看向淩絕塵,見他懵懵懂懂的看著自己,想了想,便衝淩絕塵招了招手,偏頭對杏娘道;“我有辦法。”


    淩絕塵被她打了幾次,但是看她嘴角含笑,神情溫柔,頓時覺得心中好像飲了蜂蜜一樣,頓時將從白蒹葭身上吃的虧拋到了九天雲外,笑盈盈的就湊了上去。


    白蒹葭摸了摸他頭上的傷痕,柔聲道;“真的想不起來了?”


    淩絕塵搖了搖頭,便聽白蒹葭柔聲道;“你叫靈兒,今年十七歲了。”


    玲瓏細致,靈巧風流。


    “靈兒。”淩絕塵呆呆的重複了這兩個字,見白蒹葭神情溫柔,不由自主的就點了點頭。


    白蒹葭嘴角含笑,看著淩絕塵,前世既然我為你淩家操勞十二年,今生就算不能再十七歲身上報仇,但是總能從他身上討點利息回來吧,否則此意到底難平。


    等幾人回了村子,因為已經是上午,大部分人已經下了田,他們又都沒住到村子裏熱鬧的地方,便各自悄無聲息回了家,杏娘看了眼淩絕塵,眼中掠過一絲擔憂,道;“你若是要改嫁,我看著人也是配得上你的。”


    白蒹葭抿嘴一笑,眼眸一轉,道;“我自己理會的。”又看杏娘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微笑道;“倒是你和你當家的,日子在怎麽都是自己過的,有什麽好好說說就是了,何必賭氣跑出去。”


    杏娘看了白蒹葭一眼,抿了抿唇,將背簍裏的那隻死兔子揀出來扔給白蒹葭,那兔子張誠善在山洞的時候已經打理好了,她看了白蒹葭一眼,低聲道;“你不懂,這人……。”


    杏娘還是有些擔心淩絕塵會惹來麻煩,眼看白蒹葭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由歎了口氣,就聽白蒹葭道;“總是我把他砸成個傻子的,總不能放著他不理。”


    雖然是他把淩絕塵砸成傻子,但是白蒹葭如果不是報了要從淩絕塵身上討點利息回來的念頭,她是不會負責的。


    杏娘看她神色從容,不由心中擔憂,她一個寡婦,雖然有一手極好的繡活,但是單憑這身繡活想要養活自己固然不難,如果還要養一個男人,就不容易了。


    畢竟一個男人的飯量,可不是一個女子能比的。


    她心中擔憂,但是看白蒹葭神情沉靜堅定,心知她是打定了主意,也是勸不動她,就聽白蒹葭柔聲道;“這事還要請姐姐你幫我隱瞞一二。”


    杏娘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心裏知道我就放心了。”


    白蒹葭抿嘴一笑,兩人又說了一會話,杏娘才跟著張誠善回家了,隻是她眉間雖然陰鬱稍解,但是看見張誠善,眉間卻又很快籠上了烏雲。


    眼看杏娘和張誠善都走了,一時土坯房裏隻剩下了白蒹葭和淩絕塵二人,白蒹葭回頭就看見淩絕塵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嗬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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