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土坯房中,月光從窗戶透了進來,清冷的月光落在盆中的水麵上,隻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卻聽外頭外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白蒹葭不由心口一緊,這三更半夜的,哪裏來的人聲,這土坯房雖然不算偏僻,但是實在是太晚了,萬籟俱靜下有這聲音,不由讓人不心中警惕。


    白蒹葭左右張望一下,便將一把菜刀握在手中,隔了門縫悄悄朝外看去,隻見一個少女正在門外轉來轉去,正是張召金的妹妹張翠翠。


    張翠翠不知道在找什麽,白蒹葭隔了門,叫了一聲;“翠翠。”


    張翠翠卻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驚慌的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大門緊閉,眼圈一紅,叫道;“我什麽也沒做!”話音未落,拔腿就跑。


    白蒹葭見是張翠翠,放心之餘,又有幾分好奇,這張翠翠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跑來這地方做什麽。


    卻驀然眼睛一亮,想起小楊氏說的幾句話來。


    那時候是去辦分家的時候,小楊氏一路走,一邊念叨起來倒是理直氣壯的,“也不是我虧待老大,家裏孩子又多,年紀都還小,哪裏不是用錢的,總不能讓我偏著老大反而虧待了剩下的,半畝薄田也是足夠你種米吃了,你看著我們這房子大,但是人也多呀!一間我和他爹住了,一間鳳兒住了,一間才兒住了,哪裏有房間分給你?那土坯房又怎麽樣了,還不是一樣的遮風擋雨,再說了,當初我姐姐嫁給三哥的時候,老大還不是在那土坯房裏出生的麽,後來還不是打拚出這家業了。”說到後來,甚至教育白蒹葭道;“年輕人呢,就是要吃得苦做得事,養得嬌滴滴的跟個花骨兒似得,就不是能過日子的,說不準那天就被人糟蹋了去!”話裏話外,都是在諷刺白蒹葭。


    說道後來,白蒹葭當時隻當是耳邊風,吹過就算,小楊氏有心還要再念叨幾句,見她冷冷清清的樣子,也覺得沒什麽趣味,隻以為白蒹葭沒聽懂,眼看辦完了事情,白蒹葭才抬眼看了她一眼,抿嘴一笑道;“那農家養豬,養的肥肥壯壯的,到了過年時候還不是一樣殺了。”她沒等小楊氏反應過來,就走了轉身軀了張老爺子家,等張玉鳳悄悄對小楊氏道;“娘,我覺得她在罵你是豬呢。”小楊氏才反應過來,跺腳大罵,白蒹葭早已經走得遠了,哪裏理他。


    說起來,小楊氏所說的三間屋子,卻沒有張翠翠的房屋,當然最大的可能性是張翠翠和張玉鳳住一間,但是看張翠翠和張玉鳳兩個人相處的態度,就知道這種可能性極小了。


    白蒹葭想了想,張翠翠雖然是張召金的親妹妹,但是她千裏扶了張召金的靈柩歸鄉,又出了錢為他入葬,作為一個陌生人來說他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總不能隻是借用了一下他的身份,就真的把自己當他媳婦,要為他一家勞心勞力吧。


    想起這房間裏的草席和茅草,又見張翠翠半夜三更的跑來這裏,白蒹葭倒是隱隱猜到,這房間隻怕是張翠翠睡覺的地方,她雖然不介意幫人一把,但是要她主動出頭也不可能,張翠翠跟張召金不同,畢竟張召金已經是個成年分家出來的男子,而張翠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將來議親成婚,總是要父母出麵的,她一個寡嫂,諸多不便。


    畢竟這個房間隻有這麽小,而且她有空間莊園這種秘密在身,也不可能讓人與她同住。


    想到張翠翠張玉鳳,同樣是張家的女兒,隻是一個命如草芥,一個卻如花骨朵一般。


    白蒹葭不由低歎一聲,她家雖然血脈單薄,兄妹情深,但是她也見過無數正房側室,嫡子庶子,嫡女庶女,為了家產爵位,嫁妝婚事,明爭暗鬥的想要將別人踩下去,明明是嫡親骨肉,結果隻怕最恨不得自己去死的就是自己的嫡親兄弟姐妹,所為的都不過是為了讓自己過的更好一點,張玉鳳這種事情,落在白蒹葭眼裏,雖然有些惋惜,但是也隻是惋惜張翠翠自己不夠爭氣罷了。


    她將菜刀放回地上,回到床邊,不知道是不是剛用那個莊園裏的水洗過的原因,大半夜的不但不覺得困,連剛剛睡醒那一點慵懶都似乎已經散去了,心思倒比平日清明幾分。


    一時也睡不著,半夜三更也找不到什麽事情坐,索性坐在床邊,按著自己肚子,柔聲道;“慎兒,娘親給你唱曲兒好不好?”


    感覺到肚子裏的微動,白蒹葭不由眉目溫柔,紅唇微啟,軟軟綿綿的唱了一首撫兒歌,“狸狸斑斑,跳過南山。南山北鬥,獵回界口。界口北麵,二十弓箭。”雖然不過二十四個字,但白蒹葭她聲音本就好聽,此時溫柔如水中又帶著一絲俏皮,聲音如秋水一般將人包圍,偶爾一朵小小的浪花在陽光下展開七彩的碎末,軟綿綿的熨進耳朵裏,簡直是沒有一處不妥善,沒有一處不熨帖。


    隻可惜這半夜孤影,除了白蒹葭一人,竟無其他人可以一聆,倒是唯一惋惜的事情。


    明月在上,透過精致雕花的木刻窗戶,落在雕著花紋的地磚上


    隻見屋中所設,無一不是精品貴物,牆上掛著些古董字畫,照門的一副梅花圖是前朝宋道士的作品,真品價值千兩黃金,透過紅紗帳,床上一個邪魅青年正抱了一個少女正在熟睡。


    那少女驀然滿臉冷汗,尖聲叫道;“小姐!”


    猛然一下坐了起來,倒是把那青年推到一旁,青年年紀不過二十來歲,劍眉星目,長的極為好看,隻是眉宇間有一股邪性,整張本來端正正氣的臉都被這一股邪性給破壞了,看上去整個人都有一股說出來的邪魅妖媚。


    眼看那少女睜著一雙空洞的美目看著自己,青年的大眼睛一轉,握住少女的手,嘴角扯起一個笑意,輕聲道;“憐兒,你是不是又犯病頭疼了?”他聲音溫柔手掌溫暖,如果不是眼睛裏偶然閃過的邪性和戾氣,簡直是最讓人可以放心交托終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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