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裏的燭火燒的暖融,風茗頓了頓,緩緩點了點頭。


    “好,你想聽什麽?”


    “你隨便給我唱一首采薇吧,就是小時候去上林苑騎馬射箭,大家最喜歡唱的那一首。”


    “好久遠……”風茗微微蹙了秀眉,然後便開始全力回想曾經的那個旋律和歌詞。


    默然片刻,她便倏然唱出了聲響,“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聲音算不上多麽動聽,但是襯著如今帳外的風雪,以及靜謐黑夜中的昏暗燭光。一曲唱畢,兩人的眼淚都不約而同的奪眶而出。


    “風茗,我想家了,我不想嫁人!”姬如瓏的小臉緊蹙,滿是痛苦,“我好想念母妃!想念父皇!想念太子哥哥,想念雲哥哥……”


    風茗的眼淚再也隱忍不住,肆意流淌,打落在錦被之上。


    可是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輕輕地拍著少女顫抖的背脊,喉嚨和鼻腔中都是濃鬱的酸澀。


    經脈中那種熟悉的疼痛又一次襲來,可是這一回,風茗已經不想再去顧及那麽多了。


    這一回,她隻想和丹陽一樣,做一個用滿身倒刺把自己武裝起來的刺蝟。


    縮成一團,互相撫慰內心的苦楚與傷痛。


    就這一晚上而已,說出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話,放縱一個晚上而已。


    “其實,哥哥他什麽都知道,他懷疑我的時候,我感覺像是全世界都要坍塌了一樣。丹陽,你知道那種感覺麽?我這一生,都不想再去體驗。所以丹陽,你不要輕易懷疑你的夫君,那樣即使他再愛你,長久以往,也會心寒的。”


    “我曾經很喜歡閑雲,甚至可以說,即使在有了身孕之後,我對他的喜歡,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減淡過。可能我很對不起雲奕吧,他們一起來騙我,我又何嚐不是騙了他們。但是喜歡,又能如何呢?”


    “你能夠在最好的年華遇見一個人,但是長相廝守在一起的可能性,實在是又太小太小了。我賭不起,也等不起。所以丹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你會覺得為了嫁人背井離鄉,是極為痛苦的一件事情。但是這要看看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是否能夠衝淡這種感覺。有家人的地方就是你的故鄉,你時刻朝著南方去望一望,大家都在擔憂著你。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委屈自己。”


    “丹陽,以後想我們大家的時候,就看看肉團,它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丹陽,你知道嗎?回紇的花生米可好吃了,不比帝都的要差,你可以托人去買來嚐嚐……”


    “丹陽……丹陽……”


    風茗無意識的說了許多許多,疲累的姬如瓏一直安靜哽咽著點頭聽著,直到終於承受不住,困乏的昏睡過去。


    看著她疲倦的睡顏,風茗心中輕歎一口氣。


    到了明日天亮之刻,便是永別了。讓她睡一覺也好,等睡醒起來了,那些難過與痛苦,便會全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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