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除記憶的準備工作,明魅第二天上午十點準點完成。


    明家村的村人聚集在明家祠堂前的空地,麵朝香案,席地而坐。


    案頭上並不用三牲祭天,當中放著一本書冊,書冊為竹簡製成,約莫一個臉盆的厚度;書冊兩旁各放一隻海碗,海碗盛滿清淩淩的山泉水。


    碧空如洗,正是抹除記憶最好的天氣。


    白煆、白葉、冰暴、豔火等外來人被要求站在香案前,一溜土狗蹲坐對麵,似乎都通了靈性,一隻隻的不動聲色,狗眼隻仰起來看這幫外來者。


    氣氛莫名凝重。


    從明魅手中接過分發的香,幾人望香案上的書冊三鞠躬。


    那竹簡的書冊厚厚一撂,他們雖然是隔著幾米的距離望去,古樸的氣息卻是迎麵而來,竟有一種森然肅穆感,使人不敢交頭接耳、高聲說話。


    書冊的封麵上篆刻著四個漢字,字體似先秦時期的篆體。冰暴自認是古玩字畫界的收藏大家,卻也隻認得後麵兩字——內經。


    《黃帝內經》聽說過,這本xx內經,實屬罕見。想來,應是明家村的鎮村之寶,再不濟,也是明家祖傳的書籍。冰暴暗自揣測之時,便忍不住上前,抬手想要觸碰,卻被明魅攔下。


    豔火也對這種散發出悠悠異香的內經十分好奇。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挖出明家村世代保守的秘密,看看能不能幫助那些機器人匯聚足夠的能量,好借此返回五千年後機器人盛行時代。眼見冰暴纏住了明魅,肯定一時沒法脫身,她自以為找到了下手良機,越過明魅,一把抓向內經。


    出乎意料的是,明魅未加攔阻,隻是斜眼瞥了一下豔火,將冰暴放開的同時甩了一點兒力氣,使得冰暴當眾倒退十來步,才沒有狼狽地摔到地上。


    一朝得成,豔火還來不及望天大笑,尖利的手指甲剛剛觸碰在書冊上,就陡然發現了不對。


    手指甲在快速腐爛!


    豔火驚叫一聲,迅速收手。可惜還是晚了,書冊上的毒液已經通過她的手指甲,快速傳到手指,並以人體感應疼痛的速度,向全身進發。


    起初,白葉臉都嚇白了,因為她跟豔火的距離最近,生怕豔火發瘋,找個墊背的,趕忙跳遠,躲到村人後頭去。


    白煆本能地想要帶走明魅,離豔火越遠越好,免得被她傳染。


    可他到底晚了一步,豔火已經瘋叫著衝明魅而去。


    明魅正要側身避開,腳下使個巧勁,就可讓豔火撲到地上跌個狗啃屎,從此之後,豔火爛掉的五根手指,將再也沒有機會修複,也算替曾經待過她腹中的嬰孩報了仇。


    可是,她才轉臉,就發現白煆緊跟著。


    自己避開了,白煆怎麽辦?


    雖然,她沒有把白煆昨天的表白當一回事,可畢竟白煆對她好,卻是實實在在。怎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豔火的毒傳染?


    幾乎是在轉身的瞬間,明魅就完成了從遲疑到堅定的轉變。


    “嘭!”


    明魅與豔火撞在一起。


    豔火怪叫一聲,被感染的手指化作十把利刺,挖向明魅的臉。


    這張臉平凡是平凡,可它光潔得如同剛剛剝殼的雞蛋,讓女人瘋狂。毀了它,毀了它!一定要毀了它!豔火心內叫囂著,小刀一樣的指甲直戳明魅那臉。


    白煆嚇壞了,真要被豔火戳著了,明魅又要變回醜八怪,她能經受一次沉重的心理打擊,還能承受住第二次嗎?


    豔火可不給他思考的餘地,張牙舞爪過去。


    關心則亂。白煆這是忘了明魅身懷武藝,隻要自己讓開點兒,明魅應付起豔火來,絕對遊刃有餘。可他這時隻是本能地要扒拉開豔火,反而令明魅施展的餘地變少。


    還是冰暴看出問題所在,上來就衝白煆麵門一拳。


    這一拳,直打得白煆鼻血直流。不過,也替明魅解了圍。


    明魅抓過豔火抓向自己的手指,反關節一折,豔火就忍不住撒了手,被甩開了。


    至此,村人保持著席地而坐的姿勢,並沒有太多驚訝。等明魅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才有負責後勤的村人打來一盆水,給她淨手。


    明魅淨了手,轉身瞥見冰暴對書冊垂涎三尺的目光,而他卻再不敢輕易上前觸碰,她的唇角不由微微勾起。她在書冊上抹了藥水,外人沒有事先用解藥的話,就會中毒。


    眼見明魅安然無恙,白煆顧不得抹掉鼻血,目光灼灼打量明魅。冰暴那一拳,徹底打醒了他。要想保護好明魅,就不應該太靠近她。


    “剛才,你們已經燒香祭告過天神,和明家的列祖列宗,現在,由明家第九千代孫,明魅,來抹除外鄉人,有關我明家村的所有記憶。”村長辭世後,臨時接任的村長是上次抹明魅泥巴的老者,說話蒼老而悠長,仿佛能穿透世人的時空。


    冰暴等人豈肯善罷甘休,對那老者冷冷一笑,哼道:“我的記憶,憑你一句話就抹除了?狂妄自大!”


    確實狂妄自大,一個人的記憶不是憑空而來,又如何能夠隨便抹除?


    雖然白煆答應了明魅,可是那畢竟是屬於自己的記憶,裏麵有他和明魅兩個人一起的記憶。多麽寶貴的記憶啊,就那樣抹除了,多可惜!他也質疑明家村的實力,畢竟,這太狂妄了。


    明家村村人沉默。


    他們對冰暴等人的反應似乎早就習以為常,連站起來把人圍住的意思都沒有。倒是暫代村長之職的老者咳了一聲,但他也是直接麵對明魅,不疾不徐吩咐道:“可以開始了。”


    明魅點點頭。


    當所有的記憶海浪一樣湧到腦海中,明魅肩上的責任感便油然而生了。身為明家第九千代孫,她有責任捍衛明家的尊嚴,保護世代謹遵的祖訓。


    白煆閉上了眼睛,“先從我開始吧。”


    明魅鬆了一口氣。她抬起雙手,朝他揮灑出一層霧狀粉末。白煆鼻頭發癢,禁不住連打幾個噴嚏,漸漸意識困頓,至而懨懨欲睡。


    冰暴等人見狀,一個個屏住呼吸,從背囊中翻出防毒麵具,戴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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