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魅和白煆擠在一張病床上睡著了。這是她第二天清晨聞到消毒水醒來發現的事實。白煆好像還沒醒,打消毒水清潔的阿姨還朝他們投來曖昧的眼神。明魅沒有被捉奸在床的自覺,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睡了一個安穩覺。


    上一個安穩覺是在什麽時候?啊,好像是在車上,她記得開車的人朝著自己微笑,然後她就睡了過去。那個對她微笑的人,和眼前這個人,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明魅無法打消這種古怪的想法,卻也知道現在想它有點不合時宜。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打醒白煆,白煆已經醒來,打了一個哈欠,坐起來伸了伸懶腰。伸懶腰就伸懶腰吧,做什麽把手伸到她眼前,都快碰到她下巴了?


    挨了明魅一個橫眉冷對,白煆心情大好,笑眯眯瞧著她,“覺不覺得我們現在像一對夫妻?”


    對麵病床的病人和家屬是對上了年紀的夫婦,聽到白煆的話,默契地直點頭,眼睛裏滿滿的讚許,大媽還十分和氣地衝明魅道:“你看看,你男朋友對你多好啊。”


    明魅脫口就想講自己有男朋友,可一看白煆那副得逞的樣,把話咽回了肚子裏。現在,無論她講什麽,都是不對的,都會自動自發變成對白煆有力的佐證。


    見明魅不說話,臉色似乎還有點陰鬱,大媽忍不住了,“你可別粗心大意的,不知道好好珍惜,你男朋友到現在都沒有嫌棄你的長相,你該知足了。”


    我怎麽就不知足了?明魅想翻白眼,可是她還沒有學會翻白眼。白煆在她旁邊偷笑,雖然聲音很小,可是他那寬寬的肩膀早就出賣了他。那肩膀抖啊抖啊的,明魅恨不得重重地拍兩下,讓你得瑟!


    可她終究沒有那麽做,洗了臉回來,對麵的大媽見她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忍不住又多了句嘴,“我說,你這丫頭是怎麽回事?”


    “我怎麽了?”


    明魅一臉無辜的樣子,雖然還是可怖,可是真的好萌、好可愛。白煆就坐在病床上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一時也忘了刷牙洗臉的事。


    大媽走上前,想要抓過明魅的手,好做個語重心長的告誡。但她連碰都沒法碰到明魅的手,就差點兒被明魅手上一下子多出來的水果刀給紮傷了手。


    明魅還是一臉無辜,“對不起啊大媽,我不是故意的。”一麵道歉,一麵手忙腳亂地拿著水果刀對著那位大媽。大媽被驚著了,喊了幾次停但明魅那把刀就是沒有停過,她隻得拔高嗓門,“我說,停下來!你給我停下來!快停下來!”


    明魅傻了一般,“我沒動啊,我沒動。”


    白煆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外麵的護士聞聲進來,“誰在這裏大聲喧鬧?醫院要保持安靜,病人需要靜養,你們不知道嗎?”那位大媽看護士說話時字正腔圓,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有點心虛,“是是是,不好意思啊,剛才一下沒注意,大聲了點。”護士看了看她,“以後小聲點兒。”


    大媽又一疊聲的是。護士看她悔過的態度還不錯,就昂著頭走了出去。


    白煆笑得岔了氣,一下一下捶棉被。明魅覺得他像小屁孩,說了句幼稚,放下水果刀朝門外走去。


    白煆不笑了,“去哪?”


    “跟你沒關係。”


    “哎!”白煆總覺得明魅突然出去有古怪,好像出去的時候在忍著笑吧?笑就笑嘛,幹嘛躲著自己?看來,還是跟他生分……


    看明魅走了,那位大媽湊過來。她也不空手,拿一個蘋果,邊削邊問:“小夥子,你是哪裏人啊?剛才那位,是你女朋友吧,她家一定很有錢吧?”


    白煆隻是笑著也不搭話。眼看著就把半個蘋果皮削完了,大媽道:“你女朋友哪都好,就是脾氣差了點,也不懂得體貼男朋友……”


    對麵病床的大爺可不樂意了,“孩他媽,我要刷牙……”


    大媽沒理會,繼續笑著,“這照顧男人啊,數我們家家風好,我們家的幾個孫女外孫女,個頂個的都好,洗衣做飯那是不在話下,就拿剛才你女朋友來說,你病著剛起來,她就應該第一個想著你,給你把牙膏擠好了遞到麵前,準備著臉盆和毛巾,刷完牙就洗臉,洗臉水得是溫水,這溫度得是不燙手又不太冷的才行,男人出門在外就得靠張臉吃飯,男人體麵了,我們女人家也就體麵了。”


    這說話當中,大爺沒少開口阻攔過,可惜,都被阿姨一個個眼刀紮得沒有還手的餘地。


    “阿姨,這些話您為什麽不當麵和她說呢?”


    大媽拿刀的手一頓,抬眼看白煆笑得很溫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


    白煆意味深長又言簡意賅的道:“我的女朋友啊。”


    大媽一怔,想到刀尖對著自己亂晃,就嗨了一下,她故意壓低嗓門,仿佛隻讓白煆一個人聽見,“她有狂躁症。”


    白煆裝沒聽見,“您說什麽?”


    “我說,她有狂躁症。”


    “您說什麽?我聽不清楚。”白煆瞥了一眼病房門口,這個小動作大媽沒看到。大爺故意大聲咳嗽示警大媽又沒有理會。


    連著幾次白煆都沒聽清,大媽這下有點急了,嗓門恢複了正常的高分貝,“我說,你女朋友有狂躁症!我說的話她聽不進去!”


    門口響起了鼓掌聲。


    明魅走進來,神色從容,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可白煆還是感覺她頭頂一團烏雲,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立刻霹雷。大媽見被她撞破,老臉一時掛不住,神色變了變。但是想到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就坐在探視白煆的那把椅子裏沒動。


    “大媽剛才跟你聊什麽了?”明魅似笑非笑看白煆,這讓白煆心裏莫名緊張,“沒有聊什麽,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想作壁上觀?明魅笑深了點,“這樣啊——”


    白煆頓覺不妙。


    果不其然,明魅收起笑容,臉上除了嚴肅二字,再無別意,“你被甩了!”說完,轉身走了。


    病房裏一片安靜。遠處傳來醫生護士挨個查房的動靜。


    大媽一副看準了明魅嘴臉的樣子,憤憤不平的道:“哎,這個人怎麽這樣!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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