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佬驅車去見大姐,途中經過了明魅和機尾發生意外的地方。流彈朝明魅再次射來的時候,周圍的汽車一點聲響都沒有,人們像雕塑那樣,靜靜地保持前一秒鍾的狀態。


    張璧伸臂把明魅卷走,才讓她避免了這場災禍。他趕來得有點晚,但是看到他來,明魅就心裏充滿了暖意。


    “抱歉,我來晚了!”張璧低聲道。


    明魅搖頭,“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有沒有受傷?”現在,她心裏不舒服的感覺完全消失了。以至於讓她產生了懷疑,難道,隻要有張璧在旁邊,她才能夠感到心安嗎?


    “凶手捉到了嗎?”將這點疑惑撇掉,明魅抬頭問道。


    張璧已經坐到駕駛位,明魅也跟著坐到他旁邊,“快了。害怕嗎?”


    先是在佳佳超市被十幾個魁梧大漢圍著,繼而被機尾劫持,緊接著就遭遇了槍擊。張璧一麵問,一麵側頭看她,同時注意車子的前進。


    明魅搖頭,“不怕,隻要能夠捉到凶手,就值了。”頓了頓,還是決定告訴張璧一件事,“對了,剛才有個叫機尾的人,我覺得他很奇怪……”


    張璧打開車裏的音樂,聲音清雅依舊:“說來聽聽。”


    “……剛才,他明明被子彈擊中了頭部,但隻是倒在地上沒死,也沒有受傷的痕跡。而且我看過他了,他的身上沒有脈搏,也沒有正常人該有的心跳,我懷疑他根本不是人類……”


    話音未落,張璧猛地刹車,車子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


    明魅嚇了一跳,不由驚叫出聲。


    張璧轉頭注視她的雙眼,足足看了幾秒。眼裏散發出幽藍之光,柔和地撲向明魅麵門。


    “你的眼睛也會發藍色光啊……”明魅嘴裏呢喃了一句,撐著小小個的龍貓眼,漸漸犯起困來。不久,規律的呼吸聲傳來。


    張璧就那樣定定地看著明魅的睡顏,雙手扶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音樂聲緩緩地流淌著,充盈在這溫暖而寧靜的車裏。


    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留意到,她現在的臉上,皮膚比之前的光滑了不少。不過,這丫頭肯定好久沒有照過鏡子了,她也是害怕麵對那樣的自己。想著這些,張璧的腦海裏卻飄飄蕩蕩,傳來三弦琴彈奏出來的樂聲,“浪奔,浪流,萬裏滔滔江水永不休……”


    高仿的贗品?虧她編得出來,還一臉古板的嚴肅。張璧啞然失笑。那就是自己從遙遠故鄉帶來之物,隻可惜,當時不慎弄丟了。等他找到時,卻被她彈斷了一根弦。如果說,一把琴可以買下整座帝國大廈,那這一根弦,就是三分之一座帝國大廈了。


    張璧回頭看向後座,琴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就跟躺在自己家人身邊一樣。在他們那兒,它不叫三弦琴,而叫三世琴……


    下午四點半,天氣燥熱,大地像被火烤著似的。


    警局某個辦公室。劉傳芳匆匆地跑進來報告,剛要張嘴說話,就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香的明魅,嘴巴立刻張大到能放進一個雞蛋。魅姐啥時候來的,他怎麽不知道?再看旁邊,張璧站在不遠處的黑板前拿著筆正認真思索著。劉傳芳果斷輕手輕腳地靠近,“張璧哥哥,張璧哥哥?”


    張璧從沉思中回神看向那張湊近的娃娃臉,劉傳芳才低聲道:“張璧哥哥,大佬和二佬都逮到了,現在正由包局親自坐鎮審訊!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大姐沒有捉到?”張璧擰著眉頭,搓著下巴低聲問道。


    劉傳芳紅了臉,有些沮喪的道:“哎呀,又被猜到了……是,那位大姐溜得快,我們的人撲空了,不過已經發出全麵通緝,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姐落網是早晚的事。”頓了頓,又問,“哥,你,不去看看?”


    屋子裏雜亂得很,像有一群乞丐在垃圾桶旁邊打了一架。劉傳芳指著地上被分門別類但是隻有張璧自己看得懂的垃圾,“這、這些,都是什麽?”


    張璧淡定地在這滿地垃圾裏蹲下,那俊雅的麵貌、整潔光鮮的衣著,顯得與這些垃圾格格不入。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嫌惡,反而,有一層淡淡的光裹罩著。沉靜、深思。


    劉傳芳嘎嘎的嘴也不由閉上了,眼睛好奇地追隨著張璧的一舉一動。


    明魅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裏麵盡是缺胳膊少腿的人。她打開眼睛,又聽到了張璧溫暖的問候:“醒了?”明魅輕聲應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四周陰沉沉的,地上好多人,全都是沒有胳膊和缺少腿的。我走過去,不知道怎麽會拿起他們的胳膊和腿,幫他們一個個,把胳膊和腿接上。還有就是,我看到他們身上都沒有血……”


    記憶就那麽深嗎?不能像其他人完全沒有那段記憶?


    明魅說完一段,停下來時,就注意到張璧看她的眼神不太對。是凝視,若有所思?為什麽?


    兩個人彼此看著對方,連劉傳芳不好意思偷偷溜掉都仿佛沒有留意到。


    靜默了片刻,張璧說道:“不要胡思亂想,凶手早晚能捉到,有我。”


    抓壞人可是警察的職責。明魅莞爾,點頭道:“我知道。不過,這個夢太奇怪了,我並沒有刻意去想,是它自己從腦中蹦出來的。”


    “嗯。”


    兩個人正說著話,劉傳芳再次闖進來,“張璧哥哥,大姐有下落了!”


    大約兩個小時前,c城某家ktv某個包廂。二佬見到了大姐,把東西交上去,又激動又焦急又擔憂地問道:“大姐,藥可以給我了麽?”


    女人翹起二郎腿,鮮紅的高跟鞋尖在燈光的照射下,越發耀眼。她抬手打了個響指,一個黑色衣服的男人馬上出現到跟前,“老板。”


    “帶上來。”


    男人回頭打了一個招呼,就見兩個人架著一個瘦子上來。瘦子形容憔悴,臉頰凹進去,渾身隻剩下皮包骨頭。但他的兩隻眼睛卻炯炯有神,看到二佬還興奮地像是要撲上去似的。他的嘴裏不停流著涎水,有的滴滴嗒啦砸到旁邊木製的矮桌上。


    二佬縮了縮脖子,這就是吃那藥的後果……


    女人對二佬道:“我看,藥還是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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