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劉主任等人的白大褂上,就留下了麵包、醬油汁、番茄汁,還有啤酒罐等雜物的汙漬。別看劉主任歲數大,身手還挺敏捷,伸手一抓,居然截住了一瓶砸向明魅的礦泉水。再看明魅,病號服上基本上已經沒有幹淨的地方了。


    “真亂。”金屬娃娃音搖了搖頭,和同事護著白煆的擔架床,繼續前行。


    “沒事吧?”


    醫生們以明魅為垓心,將她緊緊地保護起來。


    剛才還覺得自己好慘,和小醜沒有什麽區別,是人人討厭的對象。所以,明明可以騰挪閃躲,避開一些的,卻完全站在那裏等著挨打。聽到這三個字,明魅忽然之間釋然了。


    她擦了一把鼻子,搖頭微笑,是那些人不理解自己,是他們因為內心的恐懼太過巨大,才會做出這些舉動。


    白煆已經醒來。他從擔架床上掙紮著坐起,就看到了被保護在垓心的明魅。她腫臉、大頭,一副絕醜的小醜形象,番茄醬、土司沫、炒河粉、快餐的湯汁,把她的病號服弄得髒兮兮的,腳邊還有硬梆梆的飯盒、水瓶。


    可是,她的雙眼卻充盈著笑意。


    這笑意令人溫暖、放心。


    醫生護士們都圍著明魅,看著彼此身上的髒汙,笑著。


    白煆的眼圈突然紅了,放在明魅身上的視線一直不能收回來。金屬娃娃音察覺了這些,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先被明魅可怖的相貌嚇了一跳,隨後就恢複了表麵上的鎮定,大家都怕明魅那副醜樣子,白公子為什麽看著對方反而在落淚?


    一向玩世不恭、什麽都不在乎的白公子,竟然會掉眼淚!


    是錯覺嗎?


    金屬娃娃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收回視線來觀察白煆。沒有錯,白公子在掉眼淚。這兩個人之間,難道發生了什麽事嗎?


    混亂,並沒有因為醫生護士的製止而就此終結。一個病人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突然衝出來。


    明魅眼神一凜。


    這個畫麵,和她剛才看到的一模一樣!


    “借你托盤用下!”


    端著一盤子藥的護士還沒回過神,明魅已經把她托盤拿走了。


    那邊,病人已經衝到白煆的擔架床邊,手裏閃過一道光。


    看到這個病人突然衝出來,金屬娃娃音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但是想回避已經來不及了,她靈機一動,將擔架床的方向來了個大轉向。


    誰知,那病人的動作十分靈敏,竟然輕而易舉閃開了。白煆知道對方的目標是自己,可惜他傷勢不輕,想要從擔架床上閃避卻力不從心,當機立斷抓起麵前床單往對方頭上罩去。


    孰料病人早有防備,側身閃開,“唰啦!”手術刀將床單劃成兩片!


    緊接著,亮光一閃,手術刀揮了過來。白煆抓起身後的枕頭擋,算是避過一劫。病人卻已經扔下手術刀,掏出手槍,對準白煆。


    一切變故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


    隻要輕輕叩動扳機,白煆焉有命在?


    亂糟糟的走廊突然靜得好像空無一人。


    醫院已經報了警,最先聞聲而至的劉傳芳和張璧,也一前一後,掏出手槍對準了病人。“放下武器,你已經被包圍了。”張璧道。


    病人隻是唇角帶笑,不為所動。


    氣氛凝重。


    形勢一觸即發。


    白煆、劉傳芳和張璧三人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已經冒了出來。病人的脖頸上青筋凸顯,舉槍的手汗水也一滴滴掉到地上。


    在這短暫僵持的局麵中,明魅已經悄悄走到了病人的側麵,抓托盤的手慢慢施加力量。白煆、張璧二人幾乎是同時發現了她,也都察覺到了她的意圖,兩個人的心不約而同懸了起來。三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仿佛是多年至交,三人都迅速領會了另外兩人的意思。


    看著黑洞洞直麵自己的槍口,白煆突然開口:“喂,總得讓我死的明白吧,說,誰派你來殺我的?”


    病人目露凶光,並不回答,而是直接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一響,接著,是長長的靜默。


    電光火石的變故中,張璧與劉傳芳二人擒下凶手,銬上手銬。白煆傷口破裂,被送去搶救。


    走廊上,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大家都把敬佩的目光集中在明魅的身上。


    就在剛才,千鈞一發之際,凶手扣動扳機前的霎那,托盤從明魅手中飛出,切中凶手的手腕。手槍一偏,子彈打到了別處,托盤與手槍隨著槍聲落地。這一切,都是在短短的幾個呼吸聲中完成的。


    手藝還沒生疏,雖然,經曆了一場車禍。明魅朝眾人微笑,沒有人因為剛才的事向她道歉,但這些掌聲,已經足夠。她,可是救了那人一命啊。


    吩咐劉傳芳把凶手押送走,張璧落後幾步,忽然對明魅說:“好好休息,別多想,那些人,不值得你費神。”


    是不太熟識的彼此啊,為什麽他會忽然對自己說這些話?明魅還沒想明白,張璧已經匆匆離開了。


    照顧明魅的護士見張璧走了,一臉曖昧地湊上來,“怎麽樣?被男神噓寒問暖的,什麽感覺?”


    “男神?”明魅愣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刑警張璧,就信口問道,“他是你們大家的男神啊?”


    護士一臉的陶醉,臉頰微紅,“對啊!你是不知道,張神探可是我們醫院女同胞們心目中的男神。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像今天這樣,對一個女人這麽關心呢……如果是我的話,一輩子能夠遇到一次,就知足了!”


    像今天這樣?


    不過是誤會她要自殺,然後,太累了,就和她同睡一張床上。雖然是這麽想的,明魅此時的眼睛裏卻已充滿笑意。


    經曆了這場意外,護士看明魅的眼神就充滿了崇拜。同事們還拜托她幫忙找明魅要簽名,甚至,還有電視台的記者要來采訪明魅。但都被劉主任他們以病人身體不宜操勞為由,一一回絕了。


    這件事情發生後,明魅就發現心裏的那種不舒服感消失了。難道,自己因為車禍而得福,竟擁有了預見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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