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已經鎖好了,人也已經下了好幾級樓梯,但是,那雙平底鞋卻頓住了。有悶悶的風在樓道裏不動聲色地浮動著。十幾秒後,平底鞋忽然動了起來。幾分鍾後,一雙淺綠色高跟鞋敲打在樓梯上,發出清脆的“噔噔”聲。


    “咦,什麽時候來了個靚女?”樓道上,迎麵上來幾個男租客,都是熟麵孔。明魅硬著頭皮假裝匆匆忙忙經過。為了今天的麵試,她特地打扮了自己。鏡子裏的那個人,和c城的女職員一樣,穿著職業又不失女性的嫵媚、幹練,尤其配上這雙淺綠女鞋,更是讓人眼前一亮。難怪連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租客都認不出自己來了。


    閨蜜豔火已經叮囑過,此次麵試來之不易,要她拿出一百二十分精神,務必拿下。所以,一向不怎麽穿高跟鞋的明魅,猶豫再三、掙紮良久,最後還是在出門的時候換上了這雙高跟鞋。


    穿過狹窄的小巷,拐上一條更幽深的巷子,明魅下意識捏緊手中的不鏽鋼水杯。腳下忽然一歪,差點沒有跌倒,幸好她及時扶住了旁邊的牆壁。


    腳沒有事,但是手掌卻擦破了點皮,辣辣的疼。明魅正要繼續前行,手機卻響了。豔火打來電話,問她出門了沒有,可千萬別遲到了。


    明魅假裝不高興,說你跟我大學同學四年,又一起出來工作四年,有見過我上課、約會遲到的嗎?


    “我不是緊張,怕你遲到嘛?”電話那頭的豔火似乎沉默了片刻,“別省那公交車錢了,直接打的過來,聽見沒?”


    “好啦我知道了!”沒說因為穿了高跟鞋而差點摔倒的事,明魅用帶了些微撒嬌的語氣掛斷電話。


    剛認識豔火的時候,明魅和其他人一樣,對這個姓氏充滿了好奇。彼此混熟後,覺得豔火人如其名,不但是學校難得一遇的校花,魔鬼的身材、天使的臉蛋讓全校雄性荷爾蒙突然飆升到了一個曆史新高,並且持續了四年之久,就連離校這麽多年,還流傳著有關她的傳說。


    換上平底鞋後,明魅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到路邊采了幾片草葉,揉汁,抹在破皮的手掌上,清涼感立即傳來。明魅微微一笑,拎著裝高跟鞋的袋子,不多會兒拐到了大馬路。


    正是上班高峰期,無論公交還是打的,大家都爭先恐後地擠。一個不小心,就被某位上班族撞到,饒是穿的平底鞋,明魅還是倒退了幾步,快挨到路邊樹才算穩住腳。一群人亂成一鍋粥般,咒罵聲、哄搶聲、機械聲與五月早晨微熱的空氣混雜在一起,使人心情更加煩躁。


    好不容易攔到的士,手指上已經添了一道新口子,殷紅的血以一種奇怪的美感往上湧。明魅微微皺了下眉頭,有些後悔剛才過早扔掉了那幾片草葉……


    “師傅,您有煙嗎?”


    司機透過後視鏡瞅了眼明魅,指了指貼在車裏的禁止吸煙告示牌,聲音裏明顯帶著沒有睡醒的慵懶,“車裏不能抽煙。”


    司機竟然誤以為自己煙癮犯了,明魅覺得臉騰的發熱。她是最討厭煙味的人,怎麽可能抽煙?還犯煙癮?“不是,我的手受傷了。”


    “前邊有個超市,要不我放你下去買止血貼?”


    司機倒是想得周到,隻是……這種時候下車,分分鍾出租車就會被人“劫”走,那她豈不是又要攔的?“還是不麻煩了,謝謝。”明魅皺眉,低眸看著手指上的鮮血。反正小傷口,且看它什麽時候自己凝結了吧,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應對即將到來的麵試吧。


    正出神,車子忽然劇烈地震了一下。司機咒罵了一句搶道的行人,因為急刹車傷到了手,讓他不耐煩地甩了甩手。


    “師傅,您有煙嗎?”看到司機手背上洇洇流出的鮮血,明魅心裏一急,倒沒注意自己的臉再次發起熱來。


    從兜裏摸出一包煙,司機給得有點遲疑,他本來還不太願意理會,但實在受傷的地方太疼了,也沒心思和女客較真,“你要煙幹什麽?”一邊目光搜尋馬路附近,看有沒有便利店之類的,好去買止血貼來處理傷口。


    車靠邊停下,明魅示意司機把受傷的手伸過來。司機有些狐疑但還是配合。隻見明魅撕碎一根煙,把煙絲按到傷口上,立刻,血流速度得到控製,司機隻覺傷口劇痛了一瞬,漸漸地卻舒服了。


    “沒想到煙絲還有這種功效啊……你是學醫的?家裏是醫生?”


    司機稍微撐大了眼珠去看明魅,帶傷的手臂也一時之間忘了收回去。


    明魅的心裏卻有一絲惆悵。自己的確學過醫,不過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而且她已經不太記得。甚至在記憶中,她隻能依稀記得自己有過父母,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但是他們都到哪裏去了,長什麽樣子,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明魅的沉默,讓司機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覺得女客過於安靜,他還是趕緊收手繼續開車吧。但是車子尚未開動,一個膀大腰圓的女人就衝了過來。


    “****!狐狸精!不要臉!”


    車門被打開,明魅眼前一暗,臉上就挨了一巴掌。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抓推出了車子,包包也扔到了地上,簡曆四散。


    火辣辣的痛感從臉頰上傳來,明魅捂著痛處瞧見女人揪著司機的耳朵破口大罵,出租車蜿蜒遠去。


    這些都落入一個男子的眼裏。的士開動前霎那,揪司機的女人還得意地朝他打了個勝利的手勢。男子唇瓣微彎,朝對方比了個飛吻。


    一分鍾前,男子剛下車,就看到馬路邊上站著個女人,兩眼冒火盯著個地方。再順著女人的視線看過去,就什麽都明白了。原來是老婆伏擊老公打小三哪。


    他湊近那個女人,“遇到這種事,怎麽忍得下去?對付小三就得打。再猶豫,你老公就跟人跑了。”彼時,司機把受傷的手伸到明魅眼前,明魅把撕開的煙絲按在司機手上的傷口,從這邊看過去,兩個人靠得太近了,就像一對情侶正在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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