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從未預料到此種情形。


    兩人的呼吸近在咫尺,她身上的沐浴*味,他身上的皂角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特殊的味道,騷擾她的末梢神經。她眨了眨眼,視線上移,頓時被他墨色的雙眸吸住,深邃,亮如星辰,黑眼珠黑得透徹,像一塊上好的黑曜石,好像裏麵有漩渦,讓她無法自拔。


    這男人的眼睛一向很勾人,她很早以前就發現了。


    若是他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你,你也會為他心跳加速,即使你無法猜到他此刻的心情時好時壞。


    暖冬睜著一雙大眼,爵霖川卻不為所動,直勾勾地盯著她,氣氛瞬間詭異地曖昧起來。


    她心跳開始加速,砰砰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目光開始遊移,從他的鼻梁骨落到他的喉結處,看到他喉結動了動,似乎吞咽了一下。


    吞咽?


    她立刻清醒過來,往後退,殊不知身後已無退路,她本就靠在書櫃旁,猛地後退直接下場就是哐當一聲撞到了後腦勺,疼得她立馬抱頭痛哭,“哇——”


    擦,疼死她了!


    暖冬疼得兩眼發黑,一隻大手落到她的後腦勺上,輕輕按摩,頭頂上傳來一聲歎息,“你慌什麽?我還能吃了你?”


    你妹!


    暖冬忍不住在心裏飆了一句髒話,你剛才明明吞口水了!吞口水了啊!男人對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吞口水表示什麽?很明顯的起了非分之心!非分之心!


    “真的很疼?”爵霖川見她皺著一張俏臉,動作更加輕柔。


    暖冬不回答隻抽泣,“嗚嗚。”廢話,你他媽用腦袋撞門試試!


    爵霖川無聲一歎,他承認自己剛才有一瞬間恍惚,在這丫頭身上又看到故人的影子,以至於她向後退時沒能立刻阻止,直到碰撞聲傳來已經為時已晚。


    小丫頭蹲在地上哭得這麽傷心想來肯定很疼,他搖了搖頭,幹脆一把抱起她,“你這樣蹲著,腿待會又要抽筋,我們坐到沙發上去。”


    暖冬冷不丁被他抱起下意識尖叫,下一秒嘴巴被他用手捂住,爵霖川定定地看向她,“你又想引來其他人?”


    暖冬才不願意,她眨了眨眼,淚珠往下滾,哼了哼表示不叫了。


    爵霖川鬆開手,一瞬也不瞬盯著她淚盈於睫的眼,水汪汪的美眸這會可憐兮兮的,讓人不忍責罵,他抱著她落座到沙發上,繼續按摩她的頭部,不敢用太大力,同時不忘觀察她的表情,生怕她繼續喊疼。


    暖冬斜靠在他身上,後腦勺被他的手掌按揉,熱乎乎的,疼痛逐漸減輕,熟悉的場景讓她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婚禮那晚她因為緊張羞怯導致腦袋撞到了床頭櫃,他也是為她這樣輕柔按摩的。


    擦,不能想!


    暖冬直接抓起浴袍的下擺狠狠擦臉,她自遇到他們以來,不是這個問題就是那個問題,大傷小傷不斷,每次都還在爵霖川麵前,這概率也是醉了,她以前從來沒這麽倒黴過,老天爺讓她重生莫不是耍她玩?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決定找話題聊,“秦芳菲這麽晚又過來做什麽?”


    秦芳菲這女人估計是被她氣著了,生怕她對爵霖川怎樣,於是按捺不住又回到大宅。嘖嘖,秦芳菲的心思也太急切,爵霖川是什麽人?她這樣反而落不到好,如此看來秦芳菲也不是太聰明,那麽自己以前怎麽就那麽笨呢?


    小丫頭不知道是有意還是故意,掀起浴袍的下擺正好露出她白嫩的腿,雖說時間隻間隔了幾秒,但是以他的距離足夠看清。


    爵霖川呼吸稍亂,撇開視線深呼吸,片刻鎮定下來才回答她的話,“她送來按摩器,我替你收下了,你不要就給如飛。”


    暖冬當然不會要,她坐直身體,猛拍沙發,“哼,無聲獻殷勤,非奸即盜,她哪裏是送給我啊,她這是不放心我們倆,故意找借口回來呢!”


    “不放心我們什麽?”爵霖川明知故問,秦芳菲的意圖明眼人都看出來,他沒點破而已,這丫頭倒好,大咧咧地說了出來,以前盡管再不喜歡秦芳菲也悶在心裏,今天不是告狀就是正麵諷刺,膽子越來越大了。


    切,裝傻。


    暖冬轉過身麵對他,狡黠一笑,“霖川叔叔,這還用說嗎?她當然是不放心我啊,怕我勾引你。”


    怕我勾引你。


    爵霖川呼吸窒了窒,年輕貌美的小姑娘穿著睡袍故意對你笑,還說出故意惹人遐思的話,他就算是聖人也不會無動於衷。


    他收回手放至膝蓋處,眉峰微動,“所以,你有勾引我嗎?”


    又來了,又用他的那雙迷人黑眸看人了。


    勾引你妹!


    暖冬在心裏吐槽,現階段,她一心隻想報複秦芳菲,堅決不讓秦芳菲纏住爵霖川,她才不會那麽傻到拿自己當籌碼去勾引爵霖川!


    她唰地跳下沙發,居高臨下盯著他,“怎麽可能?你可是我叔叔!那樣豈不是有悖綱常嗎?!她傻,我可不傻,叔叔,晚安,我回房睡覺了!”


    她一股腦說完轉身就走,在門口遇到阿全,對上他古怪的目光,她露齒一笑,“我又不吃人,更不會動你的主子,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阿全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暖冬覺得他神經質,沒再搭理他,小跑步回到客房。


    留在室內的爵霖川還坐在沙發上,暖冬適才的話讓他無語又發笑,有悖綱常?虧她說得出口,倆人又沒有血緣關係,隻是名義上的稱呼而已,亂哪門子的倫理?


    他搖頭一歎,這丫頭。


    暖冬回到房間,往床上一躺,鬱悶地拍床,擦,擦,剛才險些把持不住,到底是自己的前夫,說沒感情那是假的,說沒影響更假,更可悲的是她心生嫉妒,嫉妒這張不是自己的臉,嫉妒爵霖川對‘暖冬’好,嫉妒‘暖冬’能被爵霖川青睞,草草曾幾何時得到他這樣悉心照顧?曾幾何時聽到過他的戲虐之言?


    她的這種想法是不是很幼稚?是不是很可笑?爵霖川待見的‘暖冬’其實就是她,就是草草,隻不過以前的草草被無愛的婚姻消磨掉堅強與樂觀,現在的草草有了親情的庇佑變得更開心更活潑,然而本質沒有多大區別,她還是她。


    即使她還是她,她卻依然嫉妒‘暖冬’,嫉妒這個暖冬。


    不能想,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要掉眼淚,草草,草草,除了愛情,你現在還有親情,你是魏晴,你是魏家人,你有父母、有哥哥、有學術界大拿外公,所以遠離愛情吧,親情更重要。


    暖冬掀被睡覺。


    翌日。


    魏長春八點鍾準時過來接暖冬,暖冬剛吃完早飯,在和喬如飛聊天,她見魏長春過來,連忙笑著起身相迎,“二哥,吃過早飯沒?”


    “吃過了。”爵霖川不在,一早就帶著阿全出門,魏長春和喬如飛打了聲招呼,就提起暖冬的行李箱,帶她回去。


    喬如飛行動不便,眼巴巴地杵在餐廳門口對暖冬揮手,“暖冬,你有空一定要過來找我玩啊!”


    暖冬轉身對他擺手,“我會來看你的,你好好休養,回見。”


    兄妹倆人坐上車,暖冬提前和魏長春打招呼,“我剛才就是隨便說說的,到時候喬如飛求你,你別理睬他,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學了,我得抓緊時間看書。”


    魏長春一點兒都不訝異她的過河拆橋,這丫頭若不這樣說,他倒是奇怪了,“知道了,你又是攛掇他喝酒又是忽悠他爬山,目的那麽明顯,誰不清楚?這次他不幸摔傷雖說是為了你,較真起來就是他倒黴,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下他行動不便,你可以好好喘口氣。”


    暖冬捂臉,難為情地咳嗽一聲,“二哥,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裏預料到自己會摔倒?”


    話鋒一轉,她又笑了,“隻能說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站在我這邊,支持我甩掉喬如飛,嘿嘿,天意如此,你奈我何?”


    得,這丫頭蹬鼻子上臉,他不能與她一般見識。


    魏長春發動車子駛離爵家大宅,“先送你回自己家還是直接去我家?”


    “我爸媽還不知道我已經和你們回來,先去你家。”暖冬有私心,得知真相後,她並未有時間坐下和單寶好好聊聊,她想要親自去看一看魏晴的房間,親耳聽一聽單寶……媽媽說起以前的事。


    “好嘞,正好大哥也在家,他昨天出差剛回來,在倒時差。”


    “哦,那挺好。”


    回到魏宅,暖冬看向窗外,單寶立在門口等候,暖冬一下子想起梅素馨,梅素馨也愛等在家門口,她心裏忽然有點難過,晚上還是要回家的,何學書和梅素馨是對好父母,是她占據了這幅身體,那麽理所應當要孝順他們。


    暖冬跳下車,近鄉情更怯,她慢吞吞地走近親生母親,開口甜甜地叫了一聲,“幹媽。”


    “你這孩子總算回來了。”單寶笑眯眯地應下,複又不停打量她的身體,“快給幹媽看看傷在哪了?瞧你走路都慢吞吞的。”


    魏長春沒下車,他還要去門店,對車外感情好的母女揮手,“媽、暖冬,你們慢慢聊,我去店裏了,中午不回來吃飯。”


    “你走吧,反正你中午從不在家吃。”單寶有了閨女哪還記得兒子,不耐煩地打發他走,看得暖冬直發笑。


    母女倆人笑著走進室內,魏長生還在樓上休息,魏寧海不在家,單寶直接拉著暖冬上樓,領著她走到二樓右手邊的一間房前。


    “丫頭,這裏以前是晴晴的房間,她五歲落水走失後這房間就再也沒人住過,前陣子我和你幹爸收拾了下,現在這房間歸你,你以後沒事就過來陪幹媽住幾天。”


    單寶打開房門,暖冬隨她走進去,一眼就被房間裏的裝潢所吸引,粉色的公主屋,粉色的公主床,粉色的梳妝鏡,就連水晶吊燈都是粉色的,梳妝台裏整齊地擺放著女生用的護膚品,瓶瓶罐罐一大堆,都未拆封,而且還是原裝進口。


    暖冬情不自禁讚歎,感動得又想流淚,“幹媽,你們太寵我了,這樣會把我慣壞的。”


    “敢情你以為我們認你當女兒在作假?我們魏家人可不愛這樣。”單寶大笑幾聲,然後拉著暖冬走向粉色的衣櫥,她示意暖冬打開櫃門,“快看看,我給你準備了好多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索性都買了一些,你若是不喜歡,回頭幹媽再陪你去重新挑。”


    暖冬笑著打開櫃門,眼前倏地一亮。


    哇,滿滿整櫥櫃的漂亮衣裙,都是夏季的衣服,五顏六色,卻又不顯得淩亂,顏色由淺到深排列,百褶裙、連衣裙、打底衫、襯衫、蕾絲襯衫等等應有盡有,甚至還有旗袍。她迫不及待蹲下打開抽屜,果然,抽屜裏的成套內衣褲還掛著吊牌,可愛的、性感的都有!


    暖冬眼眶發酸,瞬間淚如雨下。


    隻是一個幹閨女,魏家人就能如此善待,如果真的是親生閨女,那場景……


    單寶察覺暖冬在哭,緊張兮兮地蹲下來看她,“丫頭,你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哭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暖冬一把抱住單寶,語帶哽咽,“媽——”


    媽,我就是晴晴,我就是晴晴啊!我就是你們苦苦找尋的晴晴啊!可惜我不能說出真相,我無法說出真相,我該怎麽辦,媽媽……


    單寶被暖冬這一聲蕩氣回腸的‘媽’給叫傻了,心髒不受控製地一縮,似乎這聲呼喚來自她下落不明多年的閨女,她的晴晴。


    眼淚不受控製往下落,心裏的委屈也逐漸變多,越哭越傷心,暖冬也不想哭,可是眼淚就是控製不住,還一聲聲喚單寶為媽媽。


    單寶起先愣住,而後也被暖冬的哭聲感染,眼圈泛紅,一下下回應暖冬,“哎,媽媽在,媽媽在,晴晴不哭……”


    魏長生一覺醒來就聽到哭聲,他循著哭聲找過來,卻被眼前的場景弄得不知所措,他的母親和暖冬正抱在一起痛哭,暖冬在哭什麽?自己母親又在哭什麽?


    他百思不得其解,在門口駐足片刻,卻發現這母女倆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到來,於是乎他不得不開口打斷她們,提醒家裏還有人存在,“咳咳,兩位女士,能否給我一個解釋?”


    暖冬率先回過神來,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門邊的魏長生,她難為情地用手背抹淚,蚊子似的哼哼唧唧,“不好意思,幹媽,我一感動就這樣,淚腺發達,止都止不住。”


    感動?


    魏長生環顧四周,再看打開的抽屜,自動忽略抽屜裏的衣物,把目光投向哭成淚人兒的暖冬,原來是這麽回事,這丫頭情感充沛,果然還是個孩子。


    單寶嗬嗬一笑,拉著暖冬站起來,“沒事,在媽媽麵前哭別不好意思,你這孩子太可愛,為你準備些必需品就哭成這樣,真讓人心疼。”


    魏長生搖頭一歎,走進衛生間拿起架上的兩條毛巾,沾了些水走出來,分別遞給暖冬和母親,“媽,我餓了,廚房裏有什麽吃的嗎?”


    單寶接過毛巾快速擦了下眼睛,然後把毛巾丟給兒子,爽朗一笑,“麵條水餃餛鈍都有,你想吃哪樣?”


    這會還未到飯點,魏長生想了一下回答,“餛鈍。”


    單寶笑嗬嗬地應下,“好,媽媽下樓給你弄,順便也給丫頭下一碗,你陪丫頭說說話。”


    單寶轉身離開,魏長生把毛巾送進衛生間。


    暖冬走到床沿坐下,用濕毛巾遮住眼睛,暗歎剛才自己失控了,若是單寶和魏長生再精明些說不定就會察覺她的異樣,在他們看來區區小事用不著這樣哭,何學書和梅素馨又沒有虐待她。


    “還哭呢?”魏長生從衛生間裏出來看到暖冬還用毛巾遮住眼睛,以為她還在哭。


    暖冬不想讓魏長生看到自己的慘樣,她依舊用毛巾遮住眼睛,嘴裏嘟囔一聲,“哥,你是不是想笑?”


    “怎麽會?”魏長生替她推上抽屜,然後走到她身邊蹲下,溫柔抽走她手裏的毛巾,“我的暖冬開心就是開心,不開心就是不開心,愛笑就笑,愛哭就哭,你這樣挺好,不要把什麽事都壓在心裏,若是真的有事,你可以選擇性地說出來,釋放一下,別給自己那麽大壓力。”


    我的暖冬。


    他的眼神溫暖,平日裏不笑,五官剛硬,會讓人產生怕的感覺,此時因為他的眼神,臉部線條都柔化了許多,哪裏還像當年英姿颯爽的軍人?分明就是疼愛妹妹的鄰家大哥哥。


    這個哥哥如此了解她,對她如此好,又把她捧在掌心裏,這都還是幹親的份上,他若是知曉真相,那又會怎樣?


    她又想哭了。


    暖冬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魏長生,他的眼睛幹淨清澈,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她忍不住嗬嗬一笑,不由自主就想說好話,“哥,你眼睛真漂亮。”


    魏長生哭笑不得,小丫頭話題轉移得真快,眼眶泛紅,小臉濕噠噠的,他替她擦臉,“從來沒有人會形容我的眼睛漂亮,你是第一個,哥哥的眼睛漂亮不漂亮無所謂,隻要通過哥哥的眼睛看到的妹妹漂亮,那就行。”


    暖冬咯咯一笑,原來魏長生也會說‘甜言蜜語’。


    她抓住他的手,緊緊握住,“哥,謝謝你,謝謝你認我做妹妹,你看,這房間多漂亮,裏麵的東西全都是嶄新的,老實說我受之有愧,僅僅因為被你青睞,我就受到如此待遇,我良心不安,總覺得搶走了晴晴的東西。”


    “所以剛才在哭是因為想到了晴晴,心裏有負擔?”魏長生反手握住她的手,英挺的眉微蹙。


    真相無法說出口,暖冬隻好將錯就錯,“嗯。”


    “傻丫頭。”魏長生心疼,第一次心疼這丫頭,她善良又謹小慎微,本來安靜的生活環境因為他有意的接近變得複雜,認識他們這群人或許對她來說並不見得就是好,他必須加倍關心她,讓她別患得患失。


    暖冬靜默不言,等待他的下文。


    魏長生起身落座到床沿,伸手摟住她,“丫頭,別妄自菲薄,你很優秀,老實講,你的家庭已然很溫馨,我卻橫插一杠,認你為妹妹,我們給予的這些不值一提,你所擁有的東西比我們給予的還要多,你別有顧慮,相識即是有緣,無論這輩子能不能找到晴晴,你就是你,你是何暖冬,你是我魏長生的妹妹。”


    無論這輩子能不能找到晴晴,你就是你,你是何暖冬,你是我魏長生的妹妹。


    暖冬震撼,拚命眨眼,不能哭,她該高興,老天爺讓她重生回來不就是彌補她缺失的遺憾嗎?草草與魏長生不熟沒有往來,現在她卻被魏長生認為妹妹,你看,世上的事很奇妙,上帝為你關上了門卻又給你打開了一扇窗戶,所以她應該高興,而不是掉眼淚追悔過去,人要向前看,二十五歲的暖冬人生才剛開始,等待她的都是美好未來,暖冬,加油!


    她靠到他肩頭,重複他的話,“哥,我懂了,我是你魏長生的妹妹,魏長生是我的哥哥。”


    魏長生摟著她,凝視窗外的眼一片溫暖。


    魏寧海得知暖冬過來,中午早早回到家,他先關懷問詢了暖冬爬山事件,了解到前因後果,他和妻子商量,“夫人,爵家那男孩既然為暖冬受傷,暖冬現在又是魏家人,我們就不能不管,這樣吧,待會我給老何打電話,我們兩家一起做東邀請爵家人吃飯,你看可行?”


    暖冬有點受寵若驚,魏寧海不愧是當年的傳媒神話,說話做事涇渭分明,該講人情就講人情,該有原則就有原則,他不霸道,相反很懂人情往來,說出的話也讓人情不自禁信服。


    單寶當然讚同,她蕙質蘭心,輕輕拍了拍暖冬擱在飯桌上的手,“當然可行,不過下午讓丫頭先回家和父母知會一聲,我們晚些時候打電話,按霖川那脾性,他侄子傷了腿晚上肯定沒飯局。”


    暖冬笑眯眯地點頭,“好,那待會麻煩大哥送我回家。”長輩出麵替她還人情,這樣私下裏她完全可以不用搭理喬如飛,也不用覺得多愧疚,何況是何、魏兩家一起出麵,這麵子不可謂不大!


    魏長生欣然應允,“自然。”


    結束這話題,魏寧海轉而說起暖冬視頻那件事,笑著誇了暖冬一番,說她臨場發揮有大將之風,還問她要不要考慮加入魏氏傳媒集團,暖冬瞪圓了眼睛,連忙表示自己九月份要讀大學,她的興趣誌向是醫生。


    暖冬要讀大學一事眾人都已知曉。單寶聽說後在倆兒麵前不停誇暖冬懂事上進。暖冬要讀醫,魏寧海倒是不強求,隻歎了一句,“醫生也不錯,隻是太辛苦,醫患關係也緊張,既然你已經做好決定,我們就尊重。”


    “我覺得丫頭學醫挺好。”單寶從來不強求自己的孩子應該學什麽、不應該學什麽,每個人的興趣愛好都不一樣,父母不能強求孩子的專業。


    單寶繼續笑道:“丫頭還是與我們有緣,她想學醫,外公也是醫生,這下外公可不愁他的衣缽沒人發揚光大。”


    魏長生有眼力見,瞥了一眼父親,見他老人家擰眉,他決定隔岸觀火,絕不參與父母鬥嘴話題。


    魏寧海看了一眼妻子,提醒她,“夫人,你哥哥家的幾個孩子可都是醫生。”


    暖冬好奇,豎起耳朵聽。


    魏長生給她盛湯,借著遞給她湯碗的瞬間對她眨眼,暖冬知趣地眨了眨眼,魏長生這是暗示她觀棋不語。


    單寶據理力爭,就差拍桌子,“嗬,一個是獸醫、一個是牙醫,還有一個是整容醫生,外公可是婦科權威大拿,他們哪個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了?暖冬將來無論分配到哪個科室,那多少也是與外公的專業沾邊的。”


    “不是還有一個在b超室?”


    “甭提了,小四那孩子就是個奇葩,一個大男人成天幫女人做陰超,我不是歧視他,就是覺得這小子有點樂在其中。”


    “……”


    獸醫?牙醫?整容醫生?b超醫生?


    暖冬努力憋笑,乖乖,不怪單寶挺自己,堂堂婦產科學大拿極人物的子孫竟然沒有一個繼承他的衣缽確實有些讓外人笑話,其中一個沾邊的還貌似有點不靠譜,嗬嗬,媽,我挺你,我的誌向就是婦產科學,所以讓我來繼承外公的衣缽吧!


    暖冬雖然憋住笑意,但是她的眼睛亮晶晶,坐在她對麵的魏長生一目了然,他不用深思就猜到這丫頭心中所想,看來她與他們家真是有緣,命中注定。


    下午,暖冬回到自己家,梅素馨看到魏長生就心裏有數,她等人走後才數落暖冬,“唉,被魏家認去當閨女,現在連回家都要先去他們家報道,嘖嘖,真是白養你了。”


    暖冬明白梅素馨吃味,她想法設法哄梅素馨,梅素馨心腸軟,被她哄得服服帖帖,最後拿她沒辦法,輕輕拍了下她的屁股,“臭丫頭,你媽又不是那麽小氣之人,多一個人喜歡你,媽高興還來不及,你給人家當閨女,我不是也多了一個兒子?平日裏有什麽苦力活還有人幫我做呢。”


    “是,是,長生哥多好,比我好多了。”暖冬順著梅素馨的話說,長輩就像個老小孩,無傷大雅的小事就順著他們來好了。


    梅素馨從廚房裏端出來榨好的西瓜汁,“我去給你爸打電話,讓他待會早點回家,這學生放暑假他卻不放,甚至比開學時還忙碌,我也是佩服他。”


    暖冬笑嗬嗬地端起西瓜汁飲用,“去吧,有話慢慢說,別和我爸急,天熱,你們倆老千萬別上火。”


    “你這孩子變壞了啊,詛咒你爸媽吵架呢?”梅素馨沒好氣地拍了下暖冬的腦袋,“以後和孫皓少接觸,他都把你帶得油腔滑調了!”


    暖冬笑而不語,目送梅素馨離開客廳,她哪裏是被孫皓帶壞了,她本質就是如此,日子過得越發快活,她以前沒心沒肺、天真散漫的性格又死灰複燃了唄。


    一個小時後,何、魏、爵三家順利約好今晚飯局。梅素馨看時間還來得及,就讓何父送她和暖冬去美容院,暖冬經常跟著梅素馨出入美容院,梅素馨常在這家做,買了專門的保養產品,她不需要,她年輕嘛,她隻是每次跟著來例行麵膜補水。


    半小時的臉部按摩、敷麵膜、頸部和頭部按摩,一個小時後,暖冬從美容床上爬起來,走到鏡子前撥了撥頭發,“媽,頭發被美容師弄油了,我們馬上去洗頭好不好?”


    “本來就要帶你去做頭發,隔壁那家美發店還不錯,你一直清湯掛麵的,我看得都膩味了,弄成卷發怎麽樣?”


    梅素馨很時尚,畢竟從小在娘家就養尊處優,婚後生活過得舒心,她自己拾掇得大氣清爽,自然對兩個閨女也格外上心,小閨女不用她操心,唯獨這大閨女平時穿衣打扮極為低調,幾乎素麵朝天,晚上飯局很重要,閨女打扮得漂亮,他們臉上也有光。


    “卷發啊?”暖冬抓了抓已經有點長的發,想象卷發的樣子,有點小期待,“媽,現在都四點半了,做卷發要好幾個小時,要不今天先弄一次性的,回頭覺得好看,你改天再陪我一起弄?”


    “你的要求媽媽何時沒答應過?”梅素馨穿好衣服,拿起拎包,一口氣喝完美容師遞來的溫開水,笑著與美容師寒暄幾句,然後催暖冬去隔壁。


    五點半,何學書開車來美容院接母女倆,正要掏出手機打電話就看到母女倆笑眯眯地從隔壁美發店裏出來,再仔細瞧瞧,喲,大閨女換了發型,直發變成了卷發,顯得整個人溫柔淑女了許多。


    暖冬和梅素馨坐上車,何學書就先誇了一句,“爸爸差點認不出你了,卷發還挺適合你,怎麽沒有染色?我看我的那些學生,男男女女都染發,有些確實不難看。”


    暖冬醉了,本以為何學書不滿意,哪裏想到他比自己還潮,嘖嘖,原來是她自己太落伍了。


    梅素馨替暖冬解釋,“時間來不及,要不然我就讓丫頭挑染那種國外很流行的星空色,我看人家弄的可漂亮了。”


    “爸,你不知道媽剛才和理發店總監聊得有多熱乎?”暖冬咯咯一笑,換了發型總是會忍不住用手撥一撥,“她老人家的觀點說得那總監一愣一愣的,人家還特地要求下次我去染發一定要把媽帶著!”


    何學書跟著笑,發動車子慢慢駛離美容院,“閨女,你媽年輕那會很時尚的,要不是婚後生了你和小陽,她說不定早就成為時尚人士。”


    “嘿!你這老頭,我現在也很時尚!”梅素馨被奉承,卻偏偏愛與丈夫抬杠,美其名曰夫妻之間小吵到白頭。


    暖冬一人坐在後座樂得直笑,有對心態開朗的父母真是她現在的福氣。


    飯局定在老城區一處古色古香的院子裏,酒店頗負盛名,來這裏用餐的人士多數都是全州市上層名流,也曾被政界人士用來接待過外賓,總之,何、魏兩家聯手請客一定不能讓別人說閑話,何況爵家的地位擺在那裏,更要準備得精致些。


    暖冬一行人到達時,魏家人也剛好從車上下來,暖冬的新發型惹來魏家人關注,每個人都誇她好看,一行七人一起離開停車場走向包間。


    暖冬怕熱,一直想要把頭發紮成馬尾,魏長生見她總是時不時撥一下卷發,主動拔下她手腕上的頭繩替她紮起來,暖冬嗬嗬一笑,安靜地站在原地讓他弄。


    梅素馨和單寶同時回頭,見到溫馨的兄妹互動場景相視一笑,開始互相恭維對方的孩子。


    “這倆孩子感情真好,外人一看還以為真是親兄妹,實不相瞞,我當初還以為暖冬會是我未來兒媳婦,唉,可惜,長生要認她做妹妹。”


    “嗬嗬,單姐,不瞞你說,我當初第一眼見到你家長生就眼前一亮,瞧,這多俊的男娃,孰料一問之下才知道長生當年救過我家小冬,我也想讓長生和小冬湊成對,不過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做父母的也不能強求,隻好隨他們去。”


    “唉,真是可惜了我們倆在這白操心。”


    “沒事,你們家長春也不錯,他們幾個孩子經常湊在一起,說不定能發展出什麽。”


    “哎喲,小梅,你正說到我心坎裏了!我上次看見暖陽就喜歡得不得了,想著暖冬沒戲,暖陽肯定能行……”


    兩位半百的女士聊得不亦樂乎,兩位男士聽到她們的聊天內容都紛紛一笑,不去參合,轉而聊起其他。


    魏長春一直跟在兩位女士身後,他放慢腳步,等暖冬走過來,他把剛才聽到的話悄悄告訴了暖冬,“丫頭,兩位媽媽又想把我倆送作對,估計待會我倆肯定坐在一塊。”


    暖冬不意外梅素馨和單寶這樣想,她們都是無所事事的家庭婦女,各家的孩子都已成人,她們自然要把孩子們的婚姻放在頭等大事上,魏長生那麽優秀,魏長春也不賴,她和暖陽也不差,兩家人想結尾親家實屬正常。


    她伸手挽住魏長春的胳膊,故意靠在他身上,“要不我們倆將就一下,湊合談一談,省得倆位媽媽操心。”


    “別!”魏長春驚悚,委實不能接受這提議,“我怕如飛和皓子聯手宰了我!”


    暖冬擰眉,“和四哥有什麽關係?”


    魏長春邪邪一笑,“你四哥見不得你和任何一個異性好,當然除了我們這幾人外,在他看來,沒有哪個男人能夠配得上你。”


    暖冬無語,“他是不是在家被他大姐欺壓得太慘,以至於現在有了妹妹就開始得瑟妄圖做老大?”


    “言之有理,小盈姐在家可霸王了,一般人都不是她的對手,不止皓子怕她,我和少卿也怕她。”


    “哦?都被你勾起興趣了,我還沒有機會見到她。”


    “嘿,那是皓子在從中作梗,他不想讓他姐見到你,生怕你被他姐看中,搶了他的心頭好。”


    “我暈,我又不是玩具,至於這樣嘛?”


    “至於,小盈家性取向有問題,他擔心不是沒理由的。”


    “……”


    魏長生安靜走在一邊,對於暖冬和弟弟的互動顯然沒看在眼裏,純粹當他們鬧著玩。他們編排孫盈的不是,他左耳進右耳出,也不知道這幾個小子是裝傻還是真傻,孫盈明明喜歡某個人,他們還一個個都看不出來。


    半個小時後,爵家來人,爵霖川母子還有喬如飛。


    暖冬出於禮貌率先問候爵母,這麽多人在,爵母對她客客氣氣,說了一串誇獎的話,暖冬低頭笑而不言,心裏卻沒把老太太的話當真。喬如飛還是那麽熱情,見到她暖冬長暖冬短,看到她換了發型,一個勁地誇獎,恨不得眼珠子都落到她身上。爵霖川表情很淡,隻在看到她的新發型後微微一笑,簡單與她寒暄幾句,不鹹不淡,把‘叔叔’的角色發揮得非常到位。


    一個大圓桌,十個人落座剛剛好,既不擁擠也不冷清。暖冬被安排坐到魏長春旁邊,她右手邊是喬如飛,她斜對麵正好是爵霖川,爵霖川作為爵氏家族繼承人,自然落座到主位,畢竟今天爵家人是客。


    五個長輩笑著寒暄,魏長生與爵霖川時不時插上一兩句,魏長春負責逗笑,喬如飛此時不敢耍寶,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偶爾笑一笑。暖冬全程隻安靜聆聽很少發言,這種場合不用她多展現自己,多說多錯,與其讓人討厭還不如沉默傾聽,文雅乖巧的女孩子到哪裏都受歡迎。


    “瞧我們家如飛,今個見了暖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了,一定是見到四位長輩在害羞呢。”爵母突然轉移話題說起喬如飛,仔細辨別她的語氣,頗有撮合暖冬和喬如飛的意向。


    在座之人都是過來人,且一個個都不笨,爵母話裏的試探意味很濃,這是有心想要牽線搭橋,端看何、魏這兩家人的態度如何。


    魏長生表情未變,爵霖川淡定喝茶,何學書夫婦微微一笑,隻說孩子的事情孩子自己做主,他們大人從不插手。魏寧海沒有開口,單寶倒是笑眯眯地看向暖冬,揚言孩子還小,她剛認暖冬為閨女,要留在家裏幾年。


    爵母也是聰明人,下一句又轉開了話題。


    暖冬討厭爵母不是沒有理由的,以前不待見草草,總是挑草草刺,恨不得拆散草草和爵霖川,如今又自作主張替她做媒,真是閑得發慌!


    她左手放在腿上,此時伸手去掐魏長春的腿,救場意味很明顯,魏長春沉得住氣,被她掐腿也沒叫,隻不斷笑嗬嗬,“我們家暖冬人見人愛,上次我們幾人去海島拜佛,就有一群政法大學生搭訕暖冬,為此皓子還吃醋呢。”


    擦,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魏長春這家夥太陰險,這是誇她呢還是諷刺她呢?說她水性楊花?不安於室?老太太您趁早打消做媒主意?


    醉了。


    算了,與其等別人來救,還不如她自己動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她才不會讓自己的婚姻大事被爵母多嘴!她想一勞永逸解決這件事!


    她咳嗽一聲,引起眾人注意力,然後她看向魏長春,“其實,我和二哥在交往,因為不到一個月,所以沒敢和你們說,如飛人很好,對我也不錯,隻是他比我小一歲,我不喜歡姐弟戀,我不想讓各位長輩誤會,抱歉。”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魏長春,魏長春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擱在他腿上的手更是狠狠掐緊,疼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題外話------


    猴年快樂!新年大吉!祝大家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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