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杜璿璣悠悠轉醒,竟然看見杜琅琊就趴在床邊睡著,他緊閉著雙眸,抿緊了唇瓣,眉頭一直皺著,似是睡得並不安穩,不知道是做著噩夢還是記掛著什麽事。


    她驚訝了一刹不忍吵醒他,為他撫平“川”字眉頭的時候,卻還是不小心驚擾了他的睡眠。


    “璿兒,早。”縱然在她的房裏待了一夜,他絲毫不覺得尷尬,因為他昨晚走了之後,心裏總覺得忐忑不安,便折回來了。


    他相信她所說的穿越之事,所以,他很害怕,害怕一眨眼,一個不留神,她又消失了,去到他永遠觸及不了的地方。


    她微微一笑:“早,兄長!”


    沒再說什麽,他就回去自己的房間梳洗了,她也迅速起床,用水元素凝結了一盆水,漱口、洗臉、換衣、挽發,就像是以前在家裏那樣自然。


    清靜下來的時刻,她想起了昨晚睡前發生的事情,她好像說了一些不應該在現在的杜琅琊麵前說的話,可是,她不後悔,她愛上了雷哲是事實,她不會逃避,也不會否認,在愧對杜琅琊的同時,她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他。


    命運似乎跟她開了一個很大玩笑,第一次穿越之前,她和兄長心心相印,還立下了山盟海誓,而第一次穿越之後,她再不甘願,也不得不接受兄長另娶的事實,好不容易她放下了過去的執著,心裏入駐了雷哲,卻忽然又穿越回來了,現在的兄長依舊是那個初心不變、待她極好的兄長,可是,她已經不是最初的她了。


    造成這一切錯亂,她的思緒也很混亂,快要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原因造成的,時間嗎?緣份嗎?人心嗎?或許都有吧,不過,她又能怎麽辦?她不是神,沒有能力去改變一切,愛上了一個人,更不是輕易能忘卻的……


    特意拖延了好長時間,遲遲才走出房間,來到小竹樓的廳裏,她還是撞見了杜琅琊,他正坐在竹桌前,獨自對著白粥青菜,並未起筷。


    “璿兒,爹娘留下了竹簡,說是攜遊外出,曆練去了,叫我們不必擔心,在家裏要好好照顧自己,勤加修行。”


    爹娘感情恩愛,修為高深,長年不是閉關就是遊曆,倒不是不顧兒女,而是信任兒女,為了讓兒女更加獨立自強,他們通常都不會太著家,也不會過問太多兒女們的事情。


    所以說,對於爹娘的出行,杜璿璣沒有感到意外,雖然一起生活的時間很短很少,但是,她非常清楚,爹娘始終是疼愛著她和兄長的。


    這下子好了,隻剩下她和兄長在家,她忽覺愈發尷尬不安。


    “快吃吧,這是娘臨走前做的!青菜是爹親自用木元素催生的,還嫩著呢!一定好吃!”


    見她坐下,杜琅琊把竹筷子遞給她,她匆忙接過,捧起一碗白粥,埋頭就喝,連青菜都忘了夾。


    其實,爹娘早已到了可辟穀的修為境界,每月隻吃一頓也不會餓,然而,為了展現對兒女的一絲關懷和疼愛,他們不會吝嗇於一點小事的親力親為。


    就這樣,她在家裏平靜地度過了一個月,平時除了修行,就是發呆,發呆無非是在記掛著末世裏的人和事物——


    不知道酒泉基地被軍隊成功攻打下來沒?


    不知道梁盡歡和謝臨風還有沒有動不動就吵架抬杠?


    不知道小寒乖不乖,謝臨川和顏以沫又過得怎麽樣?


    不知道神隱小隊的其他人有沒有偷懶不練功?


    更不知道雷哲是不是也想念她,如同她想念他一樣……


    ……


    事實上,她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比如,每一次她發呆走神,杜琅琊都會在旁觀深深地凝望著她,神情落寞不已。


    他知道,她又在想著那個所謂的末世裏的一切,她一直想再穿越去末世,去到另一個男人身邊……


    正是因為知道,他才糾結和痛苦,他沒辦法掌控她的心,也沒辦法改變她的想法和意願。


    有時候,看見她的強顏歡笑,他比她還難受;有時候,看見她在有意無意地躲避著他的親密接觸,他隻能黯然失神;有時候,一會兒沒見到她的身影,他就緊張得不得了,以為她消失不見了,永遠離開了他的世界。


    他無法忍受失去她的日子,之前她獨自外出曆練,突然失去了聯係,他十分著急,找遍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不到她,那種痛苦,實在難以言喻。


    現在,他好不容易把她找回來了,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再讓她離開。


    又過了一個月,杜璿璣的心情越來越低落沉重了,她想再次穿越去到末世,然而,她找不到穿越的方法,連那個追逐狼妖千刹的山洞,她也去過了,可惜這一次,沒有什麽神奇詭異的白光來包裹住她,把她送去六百多年後,隻有滿山的空寂和蒼涼,仿佛在嘲笑著她、提醒著她——


    別再做夢了,屬於這裏的人,不該惦念著不屬於自己的時代,忘了吧!忘了那一切吧!


    月底,杜琅琊說要帶她入俗世城池,去一個叫樊城的市集裏看花燈會。


    樊城距離神隱家族世代隱居的山脈並不遠,隻要禦劍飛行半天,就能到達。


    以她的修為,還不能禦劍飛行,不過,杜琅琊可以,於是,他就踩著她的玄機劍,把她護在身前,為了避免她掉下去,還伸出長臂圈住了她的纖腰。


    半空中的風很大,迎麵吹來,容易割傷肌膚,他很細心,凝結了一個水遁,擋去了猛烈的風,同時,減少禦劍飛行的阻力。


    低頭看去,她就把一片連綿的翠色納入了眼底,驀然間,想起了末世裏的直升機,也想起了那一幢幢高樓大廈,更想起了雷哲曾在高高的樓頂之上,送給她漫天不朽的煙火。


    快到中秋節了,雷哲他們是不是該到京城了,六百多年後的京城是什麽樣子的呢?她真好想親眼去看看,跟雷哲他們一起。


    時空相隔的酸楚,在她的心底堆積得越來越濃烈,彷如一壺烈酒,一飲而盡之後,燒心又燒肺,卻不足以令人沉醉,隻能清醒著,體會每一瞬的噬心之痛。


    回想得越多,她的眼角就不禁泛出了淚花,她怕被杜琅琊發現,因此,悄悄地別開了玉臉,不讓他看見。


    樊城的花燈會上,人山人海,熱鬧不休,然而,越是熱鬧喧囂的地方,就襯得她的心情愈發沉寂哀涼,為了不影響杜琅琊的心情,她又不能表現得太過冷淡,隻好若無其事地陪著他逛燈會,假裝自己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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