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甚窘,再怎麽厚臉皮也沒法繼續下去,忙追過去穩定她的陣線聯盟,問道:“公主,謝岩不是跟你一起去了鸞鳴宮?怎會沒在一起?”


    長樂公主恨恨道:“這個書呆子,竟真的一口咬定他外臣不宜入宮,偏要在鸞鳴宮外等。等我問完出來,影子都沒了!我以為他懶得見我,跑來找你們了呢!”


    阿原道:“放心吧,便是他真的來,阿辭也會把他趕開!”


    她向景辭笑得愈發明媚,“阿辭,我說的對不對?”


    景辭掃了她一眼,也不肯答她,隻向長樂公主道:“公主,我想,我猜得到謝岩去哪裏了……妲”


    長樂公主眼睛一亮,“他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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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又回到了攬月湖邊禾。


    而阿原這時也想明白了,“嗯,我們當時走得其實太急切了些……”


    這裏是案發現場,她們本該將附近再仔細察看察看。可惜各自心上人駕到,所思所想便不由地都歪了歪。


    謝岩正從湖邊站起身來,再次步入那座已經空無一人的小亭裏。


    一見到他,長樂公主頓時將所有的不快都拋到腦後,快步奔過去,笑道:“我原也想著該再過來看看的,看來都想到一起了!有沒有發現什麽線索?”


    “不知道算不算線索。”


    謝岩沉吟著,攤開手中一方帕子,裏麵包著數片花生殼和破碎的花生衣。


    景辭皺眉,“在哪裏發現的?”


    謝岩道:“就在這亭子裏。移開屍體後,這地上除了敗葉碎屑,還有些新鮮的花生殼。”


    阿原怔了怔,“這說明什麽?凶手殺人前在這裏剝過花生吃?但花生並不是什麽珍貴物事,指不定是這兩日恰有其他人經過這裏,歇腳時隨手剝了幾顆。”


    謝岩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我曾在另一處案發現場也發現過花生殼,不過那次我並未放在心上,以為隻是巧合。”


    阿原忙問:“哪個案子?”


    謝岩沉默,隻是一眨不眨地盯向她,神色說不出的古怪,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澀意。


    阿原正不明所以時,長樂公主忽覺有道冷意從腳底灌上,神色便也怪異起來。她躊躇片刻,終於道:“是……原清離那案子?”


    阿原倒吸了口涼氣,指住自己的鼻子,“是……我?我的案子?”


    長樂公主幾乎跳起來,“當然是你的案子!阿岩雖掛著刑部的職,可每天除了隨侍皇上,就是伴著原大小姐,除了沁河那兩次,幾時查過案子?但原清離出事後,他親身去過好幾次出事地點;後來發現原……發現你病得認不出人來,更是泡在刑部,將卷宗看了又看,還將疑犯審了又審,生生地把兩名主犯嚇得一個撞柱而死,一個……”


    謝岩驀地打斷了她,“你相信窮凶極惡的殺人犯會被嚇得自盡嗎?我都不曾用刑!他們的死,疑點重重!就像……原大小姐所遭遇的那場劫殺一樣,疑點重重!”


    他一字一字,似從齒縫中迸出字來,鳳眸清冷如寒泉,冰冷地映住長樂公主的麵龐,然後轉向阿原,轉向景辭。


    景辭眼底漸有憂色,低聲道:“謝岩……”


    謝岩麵色發白,突兀地一笑,啞著嗓子道:“我知道我該罷手,我也的確不想查了……但居然又在殺人現場看到了花生殼……也許,真的是巧合?兩次都是巧合?”


    阿原再沒想到,長樂公主隨口應下過來查的宮人意外落水案,查成手段高超的謀殺害不說,最後還扯到了自己身上,委實意外之極。她抬足踏到石凳上,將手肘擱在膝上撐住額,苦笑道:“實話說,我也覺得早就覺得,我那件案子,疑點重重。”


    她正待說起這幾個月以來的疑惑,卻被那邊疾奔而來的腳步打斷。


    卻是個建章宮的小太監如飛奔至,急急道:“端侯爺,端侯爺,皇上傳召你即刻去見!”


    景辭冷淡地掃過那小太監,“皇上難道不需要再休息一兩個時辰嗎?”


    即便某些事辦完,以梁帝近來的身體狀況,的確該加倍休養。但景辭這短短的一句話怎麽聽怎麽刻薄,完全沒有因為嘲諷的對象是梁帝便稍留情麵。


    阿原很想笑,但想起梁帝不顧病體貪戀的對象是她母親,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小太監自然不敢多話,隻愈發謙恭地說道:“回侯爺的話,聽聞是鎮州的則笙郡主來了!”


    景辭一震,忽一撩衣擺,快步走了出去。


    謝岩忙道:“阿辭,我跟你一起去!”


    眼見二人走得遠了,阿原定定地站在原地出神。


    長樂公主已消了氣,拍拍她肩問:“你想什麽呢?”


    阿原道:“沒什麽,隻是聽著這什麽則笙郡主……好像有些耳熟?”


    長樂公主道:“哦,則笙郡主呀,是趙王王榕的女兒。不過你應該不認識她。她生於鎮州,長於鎮州,從沒來過京城。”


    鎮州。


    聽著也很耳熟。


    景辭好像提過,他也是在鎮州長大的?


    天空忽傳來一聲鷹唳。


    阿原抬頭時,卻見小壞不知什麽時候跟了過來,張開翅翼飛翔陰霾密布的天空下。


    長樂公主也仰首看著,笑道:“這鷹有趣兒。這宮牆再高,攔得住人,攔不住鷹呀!改天我也養一隻吧!”


    小壞發現主人看向它,興奮地一扇翅膀,飛了下來。


    翅翼掠起的風拂過麵龐,阿原眼睫顫了下,那鷹便似變作了白色。


    那般如雪如霜的白,似反射著碧空明淨的清光,漂亮得驚心動魄。


    心底便忽然間也似碧空般明淨清澈,有安寧妥貼的歡喜,如輕雲般悠悠蕩漾著。這般的一世安然,如琉璃般通透美好,分明就是她畢生所求。


    知足的人最好命,知足的人最幸運,而她就是那個知足的人。


    她知足地悄悄靠上旁邊男子的肩。


    身後,歡快的腳步聲傳來,伴著少女明亮如陽光般的笑聲。


    “景哥哥,這鷹好看!給我玩好不好?”


    “哦!眠晚……”


    眠晚,誰是眠晚?


    阿原忽然聽到了幻覺中的琉璃驀地被砸開時的清脆碎裂聲。


    滿懷的安然和美好,似在破碎的一瞬間沉沒,僅餘黑暗和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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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樂公主正看著那鷹,忽聽旁邊一聲悶響,忙轉頭看時,已驚叫起來:“阿原!”


    阿原雙手抱頭,麵色煞白,弓著腰倒在了地上。


    長樂公主連忙扶她,急問道:“阿原,阿原,你怎麽了?”


    阿原忍著頭部快要開裂般的疼痛,努力睜大眼睛。


    好一會兒,她終於能辨出前方那片忽遠忽近的朦白,是滿是陰霾的天空。湖水拍在滿是葦草的堤岸,聲音濁雜而陰沉。


    抱住她的是剛剛化敵為友的長樂公主,歇在欄杆上歪頭看她的是褐翅烏爪的獵鷹小壞。


    沒有清得透明的碧空,也沒有白得耀眼的鷹,更沒有令她安妥的肩臂,令她惶惑無措的少女笑聲。


    阿原長長地呼吸著,卻連呼吸都在顫抖。她自己都說不清,她究竟是想趕緊回到現實中來,還是繼續留戀劇痛前那片刻的歡喜和安然。


    長樂公主看她情形不對,站起身要喚人去傳太醫時,阿原扯住她袖子。


    “不用了!”


    不過眩暈了這麽一會兒工夫,她的聲音竟已沙啞,舌頭澀滯得幾乎轉不動。


    長樂公主扶她倚欄坐穩,急問道:“你沒事吧?怎麽說倒就倒下了?真嚇死人了!若原夫人聽見,指不定又猜著是我怎麽著你了!”


    阿原將太陽穴揉了又揉,終於鎮定下來,向長樂公主歎道:“或許是那次受傷後的後遺症吧?時不時便會頭疼,還出現各式各樣的幻像。原以為養著養著就會慢慢好起來,誰曉得還越發嚴重了!”


    長樂公主道:“那還得了?趕緊讓太醫治呀!”


    謝岩雖不像從前那般心心念念隻記掛著原大小姐,可待阿原到底是不一樣的。


    如今長樂公主和謝岩的親事還未談妥,阿原這一病,隻怕謝岩那尚未收攏的心又跟到原府去了……


    ---題外話---


    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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